第四章蔽日谷之戰(三)
冰符與爆炎符交叉落地,一時間森寒冰霜與火熱的爆炎黑鱷隆涼部中傾瀉開來,一時間冰火兩重天,寒涼纏住了藤甲蠻兵的腳步,而熾熱的火焰燒得藤甲蠻兵抱頭打滾,此刻黑鱷隆涼部攻勢頹勢的跡象初現,進退失據,推進極為狼狽,硬生生的將陷陣敢死的重藤甲半步蠻修與蠻軍大部割裂開來。
而射聲之乘分組連射使得犄角兩翼交叉的箭雨連綿不絕,一梳接著一梳,更讓藤甲半步蠻修的蠻紋在箭矢的彈幕下越發的暗淡,直到被箭矢貫穿,將一個個死死的釘在地上,而其後狂奔的藤甲蠻兵則惶恐不安踏著同袍血肉繼續前進。
密密麻麻的弓弩箭失如梳般摧陣而過,剛勁的一道道直線洶湧奔騰的貫穿蠻軍人潮,嗖!噗嗤!嗖!噗嗤!有如血色的交響,伴隨著血腥的哀鳴。
越發靠近,箭矢的貫穿力道卻是強勁,哪怕是堅韌的藤牌都受不住顏面不斷的打擊而被撕裂,一點寒芒一陣血霧,人殘肢斷臂橫七豎八的翻到,血與肉在金屬的聲音碰撞聲中播撒。
「哇!」的慘叫,讓南荒蠻族陷陣的半步修士皆是面露凶光,望著一個個族人在他身旁栽倒,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悲鳴透徹狹窄的蔽日谷內,藤甲野蠻人的鮮血在噴薄如血霧一般,但沾滿腥紅呼嘯依舊不絕於耳,整個蠻軍人潮如被收割的麥浪,被洶湧不斷的弓弩箭失割了一茬又一茬,饒是南荒藤甲蠻人悍不畏死,那洶湧澎湃的攻勢還是被夜軍冰火兩重天的戰術給壓制住了,在衝鋒的道路上狼狽至極,越來越多南荒藤甲蠻兵栽倒在彈幕之下。
前排射陣中夜氏族兵們見南荒蠻軍被強弓勁弩壓制,緊繃住臉的微微緩了下來,不由紛紛鬆了一口氣,皆是忍不住的舔了舔乾涸的嘴,拿起掛在腰間的水囊猛灌了一口,一時間士氣昂揚,先前因為南服城一戰全線潰敗惶恐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還以為,南荒藤甲蠻兵多厲害呢,在我夜氏的強弓勁弩彈幕射擊之下,還不是只有挨打的份。」
前排射乘陣線中的一名叫夜亮的族兵,不過十六歲的他,頗為自豪的握著手中的弩機。
同為族兵弩手的族兄夜其生,在控弦百忙之中也愜意一笑,拍了拍背上的箭囊笑道:「這弩機也不過凡器,算不得什麼,車左乘校手裡犀首寶弓系符棘失才厲害呢,據說是練氣期綠階寶器,白矢射技一箭能射穿數個藤甲蠻兵,可厲害了!」
「練氣期!」射乘陣線中一個個十六七歲的族兵少年們聽羨慕至極,哪怕是練氣期對他那種修為只有微不足道的通感而言,練氣期是他們難以企及修為,需要許許多多的丹藥供其修鍊,所以一個個眼裡都是充滿了嚮往之色。
這時為首的倆正拉大嗓門大嚷道:「如果活下去好處少不了你們,霜氏已答應家主,守住蔽日谷,就封我夜氏此地方圓六百里,你們都會有自己的祿田,立功者甚至能成為士人,到時候我等還會缺修練的丹藥資源嗎!練氣期算什麼,說不定還能築基!」
「您說的是真的!」一個個族兵們皆是瞪大了眼睛,都陷入了未來的美好之中,無數的良田,高大的宅院,還有齊人之福的一雙妻妾,那日美上天。
「那還用說,家君向來善待族人,是不會虧待你們的,良田丹藥少不了!」
聽著倆正描繪的美好未來,隊伍里年長的族兵點著頭說道:「三十餘萬仙凡大軍敗於南荒蠻軍,不知我等能不能活到那一天……不過家君向來念舊,死了也不會虧待家人。」
夜氏族兵這般樂觀,而御劍觀陣的夜辟疆卻依然是眉頭緊皺,他深知這些符篆來之不易,這般奢侈的戰鬥猶如夢幻一般,使用了成千上萬的通感期低階符篆,只有鎮南城府庫全力支持才有的豪橫大手筆,如若沒有海量符篆,他夜氏定然在這隻南荒蠻軍衝擊下凶多吉少,戰陣廝殺的勝負結果在戰場之外,歸根結底還是後勤,只要有源源不斷符篆,這南荒蠻軍不足為懼。
彼軍之功績,我軍之痛楚,戰場之上,終究是有人歡樂有人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坐在生靈期黑齒巨鱷上的黑鱷隆涼,已經已經是眸光猩紅,他背囊中的銅簇已經投擲了精光,但也未能突破御陣練氣期靈修御陣師靈氣護盾,而且己部死傷過半,五芒的隊伍都變得稀稀拉拉,只剩下能戰之兵兩千五百餘人,而對面死不過十餘人,傷不過百人。
事到如今黑鱷隆涼後悔至極,痛恨自己沒聽那個卑微的叛夫所言,自己也太過自信輕敵,以為這隻蒼軍如南服城一戰那般不堪一擊,誰想符篆如雨倒是讓己部陷入了絕境,這些普通箭矢雖對他與坐下的黑齒巨鱷傷害有限,但犄角之勢對他部族麾下傷害極大,如若這般消耗下去,他自己便要成了光桿首領。
「飲烈陽酒!敢死隊隨我陷陣!今日便要教這些蒼賊不得好死!」
黑鱷隆涼綳不住了,一聲怒吼之後,便從腰間解下一個葫蘆,一口咬開蓋子猛的朝嘴裡灌去,半步蠻修及蠻軍人潮都是有學有樣,猛的灌起酒來,須臾間黑鱷隆涼及麾下藤甲蠻兵氣勢大盛,一個個皆是面紅耳赤,他們眼光中都是充滿了狂躁殺意,而身上的蠻紋霎時間變得更加發亮,防禦力陡然倍增。
「砰!砰!砰!」之聲連綿不絕,六隊射聲之乘沒有任何憐憫,然而面對防禦力倍增的蠻紋,射聲之乘弓弩一波接一波連綿箭矢的貫穿力立時大減,一個呼吸那前驅的半步蠻修幾乎是油鹽不進,「砰砰砰」作響的弩失箭雨盡然穿透不了蠻紋加持的藤甲,十有八九都被彈落在地面,有效殺傷只有十分之一,而遭到通感期爆炎符的轟炸,半步蠻修也只是重重的摔了一跤,然後繼續爬起來狂奔,彷彿像沒事一般。
更要命的是那黑齒巨鱷露出的血盆大口,那黑森森巨齒讓所有夜氏族兵不寒而慄,更何況他那橫蠻霸道的身軀會撞破護罩、撕裂陣線。
鶴翼陣革車之上的車左修士們,眼光也都焦聚在那狼奔豕突衝鋒在前的黑齒巨鱷身上,黑齒巨鱷黑色的皮膚上布滿了堅韌的鱗片,連五射之一的井儀連珠箭,嗖嗖嗖的灌注陽氣的數箭依然被悉數彈開,除了留下幾道淺淺的痕迹,這練氣期的犀首寶弓難傷它分毫,更不要說尋常弓弩射手的普通箭矢,如同撓癢一般。
御劍觀陣的夜辟疆有些愕然,這些南荒敢死隊藤甲半步蠻修雖不通文墨,但其蠻橫之氣也不容小覷,借著烈陽酒爆發性增強防禦,在騎著黑齒巨鱷的蠻修帶領下,頂著犄角之勢的箭雨居然衝到鶴翼陣壕塹前不足二十米處。
夜辟疆知道如若真被生靈期妖獸沖入射聲之乘,那真的是要被黑虎掏心的撕心裂肺,射聲之乘編製四倆中僅有一倆25人負責近戰守護,不足以抵擋住蠻軍衝殺,何況是鶴翼陣的核心輸出所在,失了箭陣那麼鶴翼陣必然奔潰,如此營壘也守不下去了。
不過夜辟疆早在戰前就尋親歷者霜毋須,與其再三的分析了南服城一戰失敗的原因,得到了多方失敗原因,其中最重要的是三十萬仙凡大軍兵力布局太過於分散,諸卿各有算盤,數十里連營各自為戰,被突破一處營壘便首尾不顧,何況分散兵力造成火力投送過弱,給了南荒蠻軍集中精銳發動突襲的可趁之機。
夜辟疆定痛思痛,針對南荒蠻軍狼奔豕突的戰法,無論是布局還是後勤補給他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尤其是蔽日谷之地利將戰線縮為一點,兵力集中沒有後顧之憂,更何況他早就為南荒蠻軍巨形妖獸留有殺手鐧。
黑鱷隆涼騎著黑齒巨鱷狼奔豕突地動山搖,而那射聲之乘就在眼前引頸待戮,這讓黑鱷隆涼興奮不已,照以往與蒼賊交戰的經驗,這些蒼賊靠的弓弩之利,只要被妖獸殺入陣中便猶如無頭蒼蠅,哪有一戰之力,短兵相接對他就意味著勝利。
「跟我沖,勝利就在眼前!」
半步蠻修見戰壕越來越近,又聽洞主這般叫喚,無不是如虎似狼嗷嗷直叫,那些蒼人射手在他們眼裡不過是待宰羔羊,手起斧落就是一片人頭落地,這些只會射箭的蒼賊在他們眼裡不值一提。
黑鱷隆涼得以且猙獰的朝著御劍觀陣指揮的夜辟疆露出一抹寒意,但夜辟疆卻以微微輕蔑一笑作為回應。
黑鱷隆涼觸及夜辟疆冰冷的目光,不由心頭一顫,突然間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黑鱷隆涼立即抬頭四處張望,不須臾便發現鶴翼陣后的幾處高台上的數屢森然寒芒,那弩炮拉滿的弓弦上竟然已經上弦以待,長長的弩炮矢上竟系著練氣期的爆炎符篆,以及拋石機投索里填裝的瓦罐,彷彿正等著他的到來。
「銳卒之乘!射擊!」
隨著中軍元戎之乘紅色侵攻令旗揮舞,那急促的戰鼓「噔!噔!噔!」響起。
銳卒之乘的四位車左率先射出四支鳴鏑,那轟鳴破空聲立即響徹天空,有如交響樂團的指揮棒一般,讓那沉默的高台立即咆哮起來,四百名手持蹶張勁弩銳卒猛然扣動扳機,一陣森寒的彈幕立即拔地而起,然後是長矛大小的系符弩炮接二連三的射擊,以及如流星墜地的石漆灌。
一時間戰陣上空濃煙滾滾,猶如陰雲密布,那凄厲尖銳的交響曲自高台上凄然響起,那悍不畏死的半步蠻修也不由停下狂奔的腳步,駭然望著渾濁的天空,隨著弩失越來越近,那奔騰在他們視野中的箭矢雨彈幕瞬間變成氣勢萬鈞的長天鐵幕,箭過如梳,矢過如篦,這蹶張破甲殺矢所過如剃,須臾猶如無數不祥惡鬼呼嘯而來。
剎那之間,那催命符般的「鐵血交響」在半步蠻修人潮中響起,哪怕經過烈陽酒強化的強悍蠻紋,都在蹶張勁弩的破甲殺矢鐵幕中劇烈顫抖,剎那間那些蠻紋便支離破碎。
然而這只是「鐵血交響」的初音,緊隨而來石漆灌在人潮中爆裂,蠻紋碎裂的半步蠻修在石漆灌炸裂間藤甲被紛紛點燃,很快就在熊熊烈火的哀嚎中化為焦炭,繼而系符的森然弩炮更讓傷痕纍纍的半步蠻修們無縫可遁。
遠遠望去,練氣期爆炎符在蠻軍中炸裂,有如火蓮怒放,殘酷、且飽含血腥的展開,死亡與毀滅讓半步蠻修在劫難逃。
失去半步修士掩護的黑鱷隆涼、五位芒主以及坐下生靈期黑齒巨鱷頃刻間變成了是眾矢之的,蹶張殺矢,弩炮森寒皆朝其傾瀉而來。
一抹床弩矢便有千均之力,只聽「嗖!」的一聲怒響,硬生生的釘在一隻黑齒巨鱷腳蹼上,繼而「嗖嗖嗖」數十聲,那黑齒巨鱷一陣哀鳴,它的嘴上、腳上、背脊上、尾巴上都是被悉數貫穿,緊接著練氣期爆炎符轟然炸裂,那洶湧的數屢怒放的火蓮須臾就將那黑齒巨鱷悉數吞噬,須臾便成為一團焦黑模糊的血肉。
黑鱷隆涼見自己的敢死半步蠻修及巨鱷被如此屠戮,不由決眥欲裂,欲駕馭著自己生靈期九階黑齒巨鱷突過壕塹,以此掩護其麾下藤甲半步蠻修,但他坐下生靈後期巨鱷剛欲向前衝鋒,也遭到了來自土壘箭樓上的蹶張弩及床弩精確打擊。
銳卒之士,早就為妖獸做了充分準備,嗖!嗖!嗖!幾聲,長矛一般的床弩矢迅猛飛出,只聽「砰!砰!砰」的幾聲,三隻床弩矢重重打在黑鱷隆涼坐下生靈後期黑齒巨鱷身上,饒是防禦驚人,也被撕裂幾塊鱗片,緊接著散發爆炎符「轟」的幾聲巨響,七八片黑鱗被硬生生的炸開,頓時一片血肉模糊,就連生靈後期的黑齒巨鱷都遭不住,發出一陣凄厲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