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死台
語罷,劉子軒喚來承影劍,御劍離去,萬里長空,青山無限。蕭韓安看著劉子軒的背影,在小雲山巔面對嬌媚纏綿的桃花再按劍在手,起勢舞起了流雲劍法,后伴著桃紅染透雲霞畫出盛景。
蕭韓安摘了一枝桃花別在耳後,乘著霞光緩緩的走下山,身後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像是在留戀些什麼。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因門內大比將近,許多在外執行任務的弟子都到了陽山宗,百器堂也比以往熱鬧了許多。百器堂一樓幾乎被凡人雜役和低階修士涌得水泄不通。
一些自恃修為高的修士開始用靈氣擋開周圍擠過來的修士,一些修為低的修士只得瞅准機會趕忙鑽到心怡的法器前。百器堂自陽山宗開山以來就沒再修繕過,後來隨弟子增多變得越來越擠。
第一代陽山宗宗主李邢峰下令百器堂自建立之後便不再翻新擴大,意在憶苦思甜,讓低階修士感受底層凡人的不體面。修道一途需對強者以敬畏,對弱者以同情。
蕭韓安走進百器堂一樓,並未覺得擁擠,在他周圍的修士都自覺的讓出一條路來。在他們眼中這個耳別桃花、白衣俊美的少年該是某個大能的弟子。
也許,這就是傳說中劉子軒那個天才私生子。這種人該是要上二樓的人物,哪個不長眼的會去擠蕭韓安。
不過,讓眾人詫異的是這樣一位人物竟沒上二樓,反倒去了小涵師姐負責的小額靈石借貸處。
小涵見蕭韓安心中暗自一驚,平日里來她這裡的都是些落魄修士,哪有這般瀟洒的少年。
「若是我想借兩萬靈石,需要什麼代價?」蕭韓安道。
小涵一驚,周圍修士也不擠了扭頭看向蕭韓安。要知道外門弟子借款額度最多也就五百靈石。兩萬靈石,他莫不是瘋了。這麼多靈石只有二樓的元寶真人能貸給他。
「去二樓借。」小涵道。
「我是外門弟子上不了二樓。我想向你借兩萬靈石。」
聽到蕭韓安的話后,小涵從椅子上跳起來激動的道:「弟弟,兩萬靈石!你一個外門弟子想借兩萬靈石,瘋了吧!」
「我沒想向宗門借。小涵師姐,我是想向你借兩萬靈石。」蕭韓安認真的看向小涵。
小涵面色不善的看向蕭韓安,目光炯炯的看著眼前這個雲淡風輕的少年,道:「誰讓你來的?我小涵在宗門百器堂值守十七年自問沒有得罪過誰,也沒為難過誰。」
「在下蕭韓安,是紅雨公子劉子軒座下弟子。願以拔得外門大比魁首為條件向小涵師姐借上兩萬靈石。我願出三分利借上這兩萬靈石。」
「三分利,那到時就得還兩萬六千靈石。你若是還不上又該如何!」小涵凌厲的道。
蕭韓安取下耳邊桃花,遞給小涵道:「我以小雲峰做抵押,借兩萬靈石。」
小雲峰雖小卻也是陽山宗十九峰中的一峰,是祁雲道人在函谷關鎮守兩百多年才換來的一峰。其價值何止十萬靈石,這小子說抵押就抵押了。宗門好幾次想從他師傅劉子軒手上收回來可都被擋回去了。
聽到蕭韓安說要用小雲峰做抵押,坐在二樓的元寶真人趙潛茶也喝不下去了,用真氣吼道:「小涵,這小子的兩萬靈石宗門借了。讓他上二樓來。」
雖有些不甘心,但小雲峰實在太過貴重,自己一個沒有根基的結丹修士是萬萬吃不下的。小涵不甘的把那枝桃花遞給蕭韓安,道:「小雲峰的這枝桃花,我拿不起。隨我上二樓去吧……」
蕭韓安上二樓去后,一樓變得更加混亂。相識的修士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向彼此打聽著蕭韓安的奇聞異事。童謙也跟著出了名。
二樓由許多雅間構成,過道上來往的人很少。小涵帶著蕭韓安進了元寶真人的茶舍后便離開了。
「孩子,你為什麼要把小雲峰拿來抵押?劉子軒能讓你把小雲峰拿來抵押。」元寶真人趙潛扯著鬍鬚不解的道。
蕭韓安把那枝桃花遞給元寶真人,道:「真人,小雲峰我是留不住的。我師傅也留不住。師傅已把小雲峰的山印傳我,我能抵押小雲峰。」
「我看劉子軒也快修到結丹小圓滿了,他還不到一百歲以後未嘗突破不了元嬰鏡。若能突破元嬰鏡,就能留住小雲峰。為了兩萬靈石抵押掉小雲峰實在不值當。」趙潛再次問道。
「若我能拿下外門大比魁首,我們師徒也能留下小雲峰。而且,宗門將不再覬覦小雲峰。」蕭韓安堅定的看向元寶真人。
趙潛撫須一笑,接過桃花,道:「孩子,話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小雲峰本來就是宗門的,何來覬覦一說。老夫私下問你一個問題,你可答也可不答。」
「劉子軒是你師父還是你爹?居然把小雲峰這樣的東西給一個孩子。」趙潛繼續道。
蕭韓安雖知道宗門中關於自己和師傅的傳言,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直接面對這個問題。關於父親的渴望像毒蛇一樣鑽進他的心裡,卡住了喉嚨,發不出聲音。他背過身去,不敢看趙潛的眼睛。
良久的沉默中,趙潛自己得出了答案,笑道:「想必你娘定是極為貌美,否則誰能捨得下琅毓仙子。這兩萬靈石老夫批了!」
離開百器堂時,有許多修士看向蕭韓安,彷彿在眼睛探尋他身上的秘密,他的身上的秘密……
圓月高懸,蕭韓安端坐在小雲峰頂拿出那本破爛的《道經》翻了一遍又一遍,蟬鳴和鳥叫一刻不停。等到心中的煩躁平息后,蕭韓安吞下最後一滴靈液,嘗試直接吸收靈液中龐大的靈力。
痛從四肢骨骸爬上他脊髓,經脈不斷被撕裂再癒合,一層血霧從蕭韓安身上溢出。好幾次,蕭韓安都覺得自己快死了,但最後都活了下來。在一次次的吞咽靈液的過程中,他漸漸想起了在地下室的一切。
想起了心臟淌在地下室里孤獨的跳動,周圍什麼都沒有,什麼也感覺不到。
剛從地下室逃出來時,蕭韓安忙著討飯逃命,沒空也不敢回憶那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他出來后已經過去了八十一天,什麼都變了。
自那以後,運氣吐納就再沒有生澀感,只是吸收的靈氣更容易逸散出去,只是有時候閉上眼后能看見一座山。看見屍體堆起來的山,血流到了蕭韓安腳下。
山上有一座黑鼎,寂靜的可怕。偶爾能聽見娘的說話聲,和沙沙風聲……一種奇怪的想法慢慢的鑽到了蕭韓安腦子裡。
我是不是不會死……
想是這樣想,誰也不敢去實驗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不死身。萬一真死了怎麼辦,這世上哪有不死身啊。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他就是隱約覺得自己不會死。
雖說蕭韓安不敢嘗試自己究竟會不會死,但他對作死行為開始不再敏感,或者說不怕死。所以他會不斷嘗試直接喝靈液。事實上若沒有體內的不死丹,蕭韓安確實也死透了。
又是一天朝陽升起,最後一滴靈液被蕭韓安煉化殆盡,他的修為到了鍊氣境大圓滿。
十四歲的鍊氣境大圓滿真可以稱作少年天才了,只不過這個鍊氣大圓滿是用近九百滴靈液堆出來的,花了劉子軒的大半身家。為了能在大比前能多賺點錢買裝備,劉子軒下山做監察任務去。
故此,劉子軒把小雲峰的山印留給蕭韓安,這樣方便他守家。若是劉子軒知道蕭韓安把小雲峰抵押給了宗門,怕是得從大雪山日夜不休御承影劍往回飛。
蕭韓安把用借來的一萬靈石買了一百張上品生死契,再用另一萬靈石買了許多療傷靈藥。他提著祁山道人遺物純均劍,斬盡滿山桃花後下山往岱山主峰去,落下的桃花隨風捲起似紅雨般美得奪目。
若是能活著回來,再種一山桃花又何妨?
若不能,帶著漫山桃花走一遭黃泉,得一個解脫。
在陽山宗若借了宗門錢還不上,除了死還能上生死台與守擂人打上一場,贏了的待在台上成為守擂人,輸了就只有死。守上一個月若還能活,不管之前欠了多少都一筆勾銷。
為了防止生死台成為、高階修士的絞殺場,生死台規定只有同境界修士能夠上擂決鬥,守擂者雖無權拒絕挑戰但一日最多戰三場。
生死台是陽山宗第三代宗主文戒創立,如今幾乎荒廢了,還不上錢的修士大都選擇把自己賣給宗門。偶爾有幾個傻子上生死台,也會在最後幾天被老修士撿了便宜。
位於岱山主峰九坤峰山門旁的生死擂簡陋的只有一個石碑矗立在前,說是生死台就真的只有幾座巨石削成的平台。整個生死台露天而建,來往九坤峰的修士都能看見。
蕭韓安按劍跳上了鍊氣境所屬的巨石平台,除了他生死台上沒有其他人。一些來往的修士好奇的看向蕭韓安。
「練氣境修士蕭韓安昨日借兩萬靈石,今無力償還。故上生死台,守擂一月。」
這一聲把孟夢的瞌睡都驚走了,不耐的道:「大清早上什麼生死台,趕著投胎啊。你小小年紀能欠多少?看你長得還行,還不上就去做宗門公關。」
「回師伯,欠了兩萬靈石。」
「你就是昨天把小雲峰壓上去的劉子軒的私生子!兩萬靈石,你想利用生死台賴掉。」孟夢用看瘋子的眼神看向蕭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