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日記
在改造區外三十公里的地方,還有另一片區域,即為成熟區,如果用最新的叫法名稱是伊甸園,它跟其他區域從外表來看,沒有什麼區別,他也是純白的建築,橢圓形的圍牆包圍了這個區域,但它足有三千米那麼高,十億萬平方千米的面積,趙思鳴所在的社區離伊甸園很近,如果從改造區向伊甸園的方向望去,便會看到在巨型建築物上雕刻著四句箴言
新元的過去是骯髒的
新元的未來是純潔的
新元的自由是公民的
新元的存在是合理的
據前人傳聞說,伊甸園,自新元年誕生之際起便已經存在了,他現在已經五億兩千五百二十八萬九千六百一十五個員工了,他和剩下的三個區域共同組成的新元星球,在新元星球上,除了改造區和成熟區,剩下的兩個部門相比伊甸園來說就要小很多了,他們分別存在於星球的四個地區,如果你坐著星際飛船,倒是可以一覽其中的三個區域,但是如果你想窺視伊甸園中的情景的話,那麼你只有兩個結果,要不就是被推入硫磺海,屍骨無存;要不就是被打人舊世界,據傳被打入舊世界的人再也沒有回來過。即使是這樣還是有不怕死的智人為了活命要冒險一搏。
這四個區域分別叫做,(掌握人類未來的伊甸園),只有完美的人類才能生活在這裡,不允許任何不完美的事物出現,在這裡生活的人類智商情商都是最高的,在這裡他們吃穿住行都有政府負責,每日只要不觸犯禁忌,吃喝玩樂即可,沒有人能管束這裡的人,他們只需要每天對著伊甸園中正中央的神像膜拜和禱告,不要妄想不虔誠的禱告,機械警察會在你的腦子的晶元里辨別出你是否真的虔誠信仰創世神,一旦發現某人忤逆了至高無上的神,那麼他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改造人類思想的信息改造所),如果是「那地方」出來的人或者因傷致殘的智人會被遣送到這裡進行改造和贖罪,只有在這裡得到上層領導的批示和同意,才能重回伊甸園,但這種幾率並不大,大多要服滿一定的勞動期限才能考慮,至少三年起步的時間,如果在這裡因工緻殘致死,是不會得到救治的。因為新元政府不會浪費神賜給新元人的醫療資源去拯救一個殘廢或舊世界來的原始人。(實際上趙思鳴可能把所以buff都佔了)。(製造人類出生的誕生基地),這裡是生產合格新元人類的溫床,伊甸園中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類出至這裡,通過機械培養皿可以完全隔離有性生殖的感染風險,也能解放全體新元人類的生產力,提高人類質量,減少社會負擔,培養出智商最高,情商最高的天才性兒童,繼承新元人類生存必須的高科技設備使用方法,發明更先進的文化遺產。(訓化人類成長的歸訓營)新培養皿培育的兒童,長到一歲必須到歸訓營接受下一步的教化,在這裡會學習新元星球上所有的高科技技術的使用原理,幫助他們以後得以進入伊甸園做準備,如不能按階段完成分配的任務,會進行檢查其生產日期,並分析是否還有必要留在歸訓營,如不符合條件,將自動被淘汰到改造區並進行勞動改造,三年之後如果通過心理測試,就會回到歸訓營,如不通過,一輩子就會留在改造區贖罪,永不赦免。如果完成所有分配的任務,到十八歲時將被直接選送到伊甸園中,過著新元所有人都羨慕的生活,他們其中的優秀人類甚至可以成為領導人分散在新元各處分管其他三區的員工。還有傳說中的極其恐怖的心理檢查中心,沒有人想來這裡,這是一座純黑的大樓,他的樣子和其他四個區域的的純白建築物格格不入,進入這裡,就沒有人能出來過,那裡的巡邏警察也是渾身漆黑,他們穿著黑色的制服,帶著黑色的警棍,披著黑色的機械鎧甲,面色兇惡的在方圓十公里內巡邏警戒,上空有數不清的星際飛船來來回回巡邏,如果看到入侵者或擅自闖入的無關人員,全都可以先斬後奏,直接射殺,新元政府也不會追究,因為在這裡保護中心的安全就是王道。
趙思鳴目光望著伊甸園的方向看了許久,才轉過身來,緩慢的走到玻璃桌前,拿起那塊他昨日還未吃完的一片壓縮餅乾,這種餅乾沒有味道,僅為了果腹而已,這裡的所有食物,大都沒有味道,僅有一點的有味道的東西,也只有每個月分發了一包,中國濃茶了,他從盒子里拿出一包濃茶,包裝上寫著透白色的字樣,天然果味茶,湊近鼻子仔細聞,你會感到那味道有股濃烈的酸味,類似於醋的味道,讓人忍不住乾嘔,趙思鳴給自己倒了一杯濃茶在杯子里,蒙頭灌下,酸味頓時沁入心脾,讓他不得不做出嘔吐狀,但這東西已經是能讓趙思鳴感到活著的唯一感覺了,他疲憊的走到床邊,從床頭的柜子里取出一本筆記本,上面記錄著他最近來到改造區的日日夜夜,大多寫的都是每日完成的信息垃圾處理數據和自己的一些心得體會,這個包裝精緻的本子紙張光滑細膩,同現在時代的紙是塑料材質不同的是,它是有全部紙張製作的,白中透著黃,但由於政府的管制,趙思鳴只能把紙的顏色用特製的印刷機染成純白色,他仍記得他是個髒亂不堪的破舊垃圾堆里找到的這個本子,那是在改造區域東南角的一個智人社區里,在這個信息垃圾回收站內,他當時就埋沒在一片廢墟里,破舊不堪的舊世界的雜物里,也是在一個柜子中發現的它,他當時正在幫著另一批智人去查信息處理的任務,只一眼看到這個本子,他便心生歡喜,趁著沒人看到,便偷偷地將它放入衣服的夾層中,帶回了房間,他本來不打算用這個本子拿來寫日記的,因為在這裡規定不允許私下有思維上的紊亂,他的身體的全部都屬於星球,也包括他的思想,但也並沒有明文規定不允許寫日記,只要每個月接受一次思想檢測,並通過思想警察的監督,那便不會深究,畢竟這種舊世界的小玩意兒,警察們是不屑於管制的,他們認為這不過是未完成開化的改造人玩的小遊戲罷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所以趙思鳴才有幸使用電子筆記錄著今日發生的一切,他不是右撇子,實際上他慣用左手,但是在這個世界里用左手寫字,似乎是一種罪過,他曾被要求用右手寫字,但他做不到他的右手天生的小兒麻痹,讓他無力握筆,這是現在出生在新元年的孩子們無法理解的,當然,新元年的孩子們出生時都是健康的,他們會直接進入伊甸園,而不用經歷改造的過程,他們出生就是完美的,不可能出現像趙思鳴這樣的殘次品,究其原因,可能是因為他來自「那個地方」的人。
他顫抖著用左手寫下標題,一如既往的常用笨拙的略帶褶皺的字體寫下:
新元年三七四九年九月十八日,他頭皮有些吃痛,一股無名的力量阻止著他繼續動筆,他不知道為什麼,當他寫下時間時,總有一些毫無徵兆的阻力阻止他寫下去,但他從來都不曾退縮過,也許這就是他唯一的堅持,也是他唯一的信念了吧?他回想起自己當初到底為什麼要寫日記,難道為了回憶,為了能給後來者一點消遣的慰籍?現在他也不得而知了,但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的困難性,或許這關乎到新元人的未來也未可知,只有兩種情況的可能發生,如果過去和現在一樣,那麼他記錄下的這些東西又有什麼意義?或者如果過去和現在不一樣,那麼過去的時期的人們又如何能知道今天他在今日所記錄下的話語呢?原始的生物是無法理解現代新元人的思維的吧,他如是想,他的身子靠在床頭上,仰頭凝思,對著天花板發獃,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他就這麼坐著,失去了原本動筆的念頭,忘了想要書寫什麼。在過去的幾年裡,他一直在努力的改造,寄希望於政府能夠徹底的把他開化改造成功,去往那夢想的伊甸園的世界里,他一直在為那一刻準備著,他從沒有想過,除了埋頭改造他還能做什麼?或者說他還需要做什麼?他現在有些迷茫了,腦海里泛著些許焦慮和不安的想法,他知道這些想法的存在是不對的,他努力的去疏解思緒,但他越想平復心情,思緒就越發的肆無忌憚的噴涌而出。這時,他的左臂又在隱隱作痛了,後背泛起的紅疹也發作起來,癢的他不得不放下本子,試圖用還能自由活動的右手去撫摸那個部位,只可惜他的手不夠長,無法幫助他緩解瘙癢,只能活動著骨瘦如柴的脊柱在床沿上蹭來蹭去才得以舒緩了一些。
慢慢的他平靜下來,思緒再次喚醒,他動筆寫了起來,掙扎著,用還在吃痛的左手緩慢地一字一頓的把字鑲嵌在本子上沉沉的陷下去:
新元年三七四九年九月十八日,晴,今日去參觀了伊甸園,真是無比的壯觀,對於我們改造中的人來說,能去伊甸園參觀無疑是無上榮耀的,也許我這一生中只能有幸去這一回了,我們坐著政府派發給我們的十人小艇,向著三十公裡外的伊甸園出發了,我是何等的幸運,能夠坐在第一排的位置,觀看這宏偉的建築物群,這也許是對於我上個月勞動改造的獎勵。我們行進在路上,周圍三十公里內的地界都是硫磺海,所以必須乘坐特製的艦艇,如果人不幸掉進這裡,將屍骨無存,傳說那些犯了罪的人,就會被派遣到這裡,被推入海中,成為這硫磺海的養料。
我們緩慢的行至伊甸園前,偌大的橢圓形的圍牆上鑲嵌著四行字越發清晰可見
(過去是骯髒的),(未來是純潔的),(自由是公民的),(存在是合理的),四行字如血一般的紅,附著在純白的牆上格外扎眼,像結滿痂的灰白皮膚,又像嗜血的章魚,這是我第二次看到除白色外的其他的顏色。我有點嚇到了,我試著訊問帶船警察為什麼那四行字是血紅色的,如此的詭異,警察卻充耳不聞,無視我的問題,我只好繼續乖乖的坐好,不敢再發一語,當我們進入伊甸園門口時,守衛警察詢問了船上人員的通行證,當我把通行證交給他的時候,我無意中看到了他緊盯著我的眼睛,我不明緣由的心中一顫,不知自己哪裡得罪了他?正當我疑惑時,守衛警察說到:「進去吧!不要多話。」於是我們隨著飛艇繼續前進,迎面向我們而來的是一塊巨型的純白色屏幕,那屏幕上畫面循環播放著一部短片,我們被要求停在屏幕前觀看完這部影片。這部影片講的是在一座孤島上,有三個被困的人,他們是如何在島上出逃的,其中一個,高個子的年輕人,水性極好,他拋下其他兩個人,獨自在海里遊盪,寄希望於自己能有幸被路過的船隻搭救,或者憑藉水性好能游回大陸,結果途中遇到了鯊魚,鯊魚追趕著他,像大貓戲弄一隻小老鼠一樣,他宛如水中的一個玩物,年輕人的體力漸漸不支,最後被鯊魚活活咬死,沉入了無盡的大海。趙思鳴的同船上的其他人發出了嗤之以鼻的笑聲。第二個老人比較聰明,他用孤島上的木頭做了一個木筏,用棕櫚葉做成的帆,憑藉著豐富的航海經驗坐在上面,用木板當成船槳,向陸地進發,但是沒過多久他就遭遇了颱風,他雙手緊緊地環住身體,面色慘白,木槳早已被拋棄,緊隨其後的是一股海浪,迅猛的海浪把他單薄的身體拋在空中,又拍打進浪里,散落在海上的幾片木筏也都砸成了碎片,短片清晰地記錄了老人被海水吞沒時激烈的呼救聲,海水漸漸地灌入他的身體,他在海浪的衝擊下起起伏伏,自身也如一個破舊的皮筏艇一樣肚子脹大,像一隻沒了氣的海獅,沒過多久,他便被引入了大海深處去了。同船上的船員們發出了哄堂大笑聲。第三個小孩兒卻不像前兩個人一樣冒進,他只待在孤島上,每日白天採食野果樹葉為食,夜晚就睡在樹上,避免蚊蟲叮咬,過了一周,他被來訪的巡防船員和海警們發現獲救了,同船員們紛紛站了起來,滿臉欣慰的微笑並鼓掌稱頌小孩兒的聰明才智。我盲目的跟著他們大聲稱道:「真是明智的選擇。」全體船員集體高聲的稱讚道:「伊甸園萬歲,我們敬愛的神!」我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對的,我們都是神的子民,應當稱頌神的,但事實上沒有人關心改造人的是怎樣想的?原本大概是因為原本我們就是殘廢的,不值得他們大費周章的徵求我們的意見,至於我們說什麼卻是被嚴格的規定的,因為底層的改造人是不被允許有發言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