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晚上睡不著,我干瞪著眼發獃。

「咚咚。」

我一個激靈,看到有一隻手輕敲窗戶。我躡手躡腳地過去,推開一條縫:「誰?」要是往下看就能看見是誰,但我還是給這個人一點隱私吧。

「請問是衛良風先生嗎?」細弱微小的男聲。

「我是。你是誰?不說我就喊人了。」

「請您一定不要這樣做!我叫阿水,是溫京讓我來接您的。」

「溫京?段溫京?」

「對,是她。您什麼時候出發?」

我推開窗戶一看是一個瘦小的男生,讓小孩來接人太不靠譜了!

「你能進來嗎?」

阿水輕鬆地翻進窗戶,沒想到他這麼敏捷。

我問:「你是段溫京的哥哥?」

「不不不,我怎麼可能是溫京的哥哥!我只是幫她的忙而已,請您今夜赴約。」

「赴什麼約?你是怎麼找到我了?」

「她說在您手上做了記號,我循著它就找到您了。今天晚上月光好,是個談判的好日子。聽說您是第一次去,您的身份特殊恐怕事情不好談成。」

「你是說老虎的事?」

「我並不知道詳情,都是溫京告訴我的。」

「你說話不用這麼客氣,我和你一般大。你快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好的!怪我沒說清,總之你,你現在有困難了,去找溫京她會幫你。但這事她不能一個人能決定,你就說你幫過溫京,其他人不會反對。」

「什麼事都能找她?」我試探道。

「只要你付得起代價。」

「哈哈哈,開玩笑的,別這麼嚴肅。」

「請趕快出發吧。」

「好好好,走。」我和阿水翻牆出去,因為開門的聲音可能吵醒家裡人。他在樹林草灌里奔跑,如履平地,我問他為什麼不在路上走,他只說習慣了。阿水的眼神在黑夜裡炯炯有神,他能準確躲避障礙,我跟在他後邊不遠不近。一直奔跑,我出了一身汗,捲起袖子讓自己涼快一些,也灌木的枝椏葉子更容易划傷我,臉上、胳膊上布滿紅痕,我抬手吹吹氣。就這兩秒鐘,阿水不見了!我停下四處張望,沒看見他的人影:「阿水!阿水!」

不遠處有一個亭子,我想進去歇歇。這個六角木亭與平時見的差不多,暗紅色,十分精緻,但一周都圍了紗,裡面煙霧繚繞,放了一張矮腳桌子,桌子上有香爐、茶具和蠟燭,兩邊有座墊。我拍拍腿上的草葉子,想著能不能坐上去。

「請坐。」一個少年帶著小女孩進來了,他看著我微微皺眉,卻沒有說話。少年穿著時髦的衣服,卻扎著長馬尾,我仔細看他的頭髮,沒有錯,真的是長發。少年的皮膚異常白皙,長得清秀,氣質出眾。那個女孩就是段溫京,她見到我很開心:「哥哥快坐。」我微笑回應她並坐下。

少年給我倒了一杯水,我一口喝完,他又倒了一杯遞給我:「晚上好,我叫阿憫,她是我的上司段溫京。請問客人的名字和年齡。」

「唉?我叫衛良風,12歲。」

阿憫微微一笑:「果然是個未成年,不談了!」

「什麼不談了?是不幫忙的意思嗎?」我看向段溫京,她也一臉吃驚:「等一下,阿憫,他還沒說什麼事呢。」

阿憫說:「不行,除非讓你家長過來跟我談。」

「那不行,不能讓我爸媽知道,這事我說了他們也不信。」

段溫京在阿憫耳邊小聲道:「他說得沒錯,你就聽聽吧,他一個人該多害怕呀。」

阿憫沒有理會她:「衛良風先生——」

我打斷他:「叫我衛良風就行」

他接著說:「你知道我們是幹什麼的嗎?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知道我們談判的流程嗎?」我搖頭,一問三不知。

「那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是她讓人帶我過來的。」我指著段溫京,阿憫瞥一眼她,對我說:「首先,我們一直做的都是妖的生意,你是第一個來找我們的人,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怕處理不好。其次,收費也不好計算,萬一這事被說成干擾人世,嘖,太麻煩了。還有你是個未成年人,跟你做生意違法。」我越聽越覺得離譜,他看著也比我大不了幾歲,居然拿未成年說事,幸好我有殺手鐧:「其實,之前我幫過溫京,她說有事來找她。」

阿憫臉一沉,段溫京別過頭,他冷聲道:「跟我出來。」然後向我點頭致歉。他們倆在一旁的大樹下談話,看樣子吵架了,段溫京單方面被吵。我一邊喝茶一邊看他們的動作,段溫京還嘴了,阿憫的肢體語言變多,估計訓話也更厲害了。然後段溫京開始抹眼淚,呃,我很內疚,她一個小女孩因為我的事哭了。阿憫也不吵她了,蹲下安慰她,又抱起來拍拍她的背,過了一會兒他們回來了。

「久等了。」

「沒事。她怎麼樣?」

「她只是哭累了。」阿憫喂段溫京喝了一點水,她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打瞌睡。

「好,這事就算……」

「我幫你。」

「真的嗎!太好了,謝謝你,謝謝!你為什麼改變主意了?聽你說我的事情很麻煩。」

「我還沒聽你的委託,不是你的事情麻煩,而是你這個人的身份麻煩,我們跟一般人很少打交道,就是怕影響他們的生活,一個人脫離了正常軌道會產生一系列的連鎖反應,不論是好是壞,我們都要付出代價。」

「這麼誇張,你們跟我扯上關係是不是太虧了。」我小心翼翼地說。

「那是小概率事件,我說出來就是讓你感到愧疚。」

「……」

「欠了人情早還晚還都是要還的,好了,說說你要我們做什麼吧。」

我將遇見段溫京之後發生怪異的事都告訴他。

「原來已經這麼嚴重了。」

「你知道善姐的事!」

「知道一點,前些日子我的朋友就是去天草廟調查異常,那時候還沒成型,現在都能影響其他人了。還不到兩個月,它長得太快了。」

「告訴我,我想知道到底怎麼回事。」我懇求道。

阿憫看看月亮,說:「明天再詳細說,太晚了,你們明天都要上學,而且出來時間長了讓家裡人知道了就不好了。」

我等不及,很想現在聽他說。

「你不要著急,我答應你的事不會食言。回去吧,你認識路嗎?」

我點頭。

「明天這個點在這見面。」他已經抱著睡著的段溫京走了。

善姐的事情傳遍天草廟,今天也是走到哪裡都能聽見人們的竊竊私語,爸媽不願意讓我知道的,我從他人的嘴裡了解了十之八九。

「衛良風!」

「到!」聽見老師喊我的名字后,我立刻站起來。

「哈哈哈!」同學哄堂大笑。

「安靜!」

原來只是提醒我上課,我確實走神了,尷尬地坐下。

「喂,想什麼呢?」同桌的話里滿是戲謔,我懶得回答他。

外面鬧哄哄的,原來是低年級的學生打防疫針,有排隊的,也有散開的,幾個年輕的女老師扯著嗓子喊,可他們不太聽話。小花園邊上坐著兩個孩子,其中一個是段溫京,另一個男孩沒有見過,不是阿憫,這兩人年紀相仿,他是誰?可能是她的同學吧。

同桌戳了戳我:「你又看什麼呢?」

「那邊的兩個小孩,你認識嗎?」我同桌也是五里香的,他應該知道。

「他們倆在一起還真顯眼。那個女孩叫段溫京,她有點怪,旁邊是她哥,段金橋。」

「他們家是不是有三個孩子?」

「你怎麼知道?還有個大姐,好像都上高中了。」

「我以前見過他們一家人,有點好奇,我看見的時候是個男的,你確定他們家老大不是個男的?」阿憫看起來像個高中生,年齡對得上,但性別對不上。

「我跟他們一個鎮的,就算不熟,是男是女怎麼可能記錯。」

他說得很對,可是昨天晚上見的人除了長頭髮,其他地方都不像女生,阿憫是什麼人,他們真能幫我嗎?我沒有其他選擇,我不放任善姐一直這樣。一想到那天見到的她,我心裡就有了恨,我恨把她變成像活在陰影里的老鼠的人!

到了約定的時間,我來到木亭,一切都和昨天一樣,只是今晚的月光不像昨天明亮,所以我來時帶了一個手電筒。

我和阿憫面對面坐下,我問:「段溫京沒來?」同時仔仔細細觀察他,完全不像是「她」。

阿憫直接切入正題:「她來了也派不上用場,我們商量就可以。」

我也立刻進入狀態:「好,昨天沒說完的話都告訴我吧。」

「兩個月前,我朋友察覺到天草廟有異狀,之後去查看已經確定了地點,是姓衛的一家人。但當時它還沒有雛形,誰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東西,就沒有再管這件事。」

「為什麼?這種不合理的東西居然不除掉,非要等到它害人才知道解決!」如果及時除掉,善姐會生活得更好。

他聽了我的話臉上微微一變,呢喃道:「不合理的東西。」隨即恢復正常:「你冷靜點聽我說,我親自確認了,纏著你親人的東西是虎鬼。」

「虎鬼是什麼?」

「你聽過三人成虎嗎?說的人多了,假的成真,虎鬼就是這樣產生的。其他人因為某個東西或者某件事對你的親人衛善惡言相向,他們說出的話全部都沉積在她心裡,慢慢滋養出虎鬼。」

「他們說善姐壞話,一直說、每天說,我不明白,平時也沒有得罪他們,但他們就是逮著她不放。」我咬牙切齒地說。

「一般的虎鬼只會影響母體,但是這隻太強大了,不僅能影響身邊人,還具象化攻擊你。」阿憫陷入沉思。

我擔心道:「難道只有善姐身上的虎鬼這麼厲害,你還能不能解決?」

「或許是好事。」他露出自信的笑。

我滿臉疑惑。

他向我解釋:「越弱小越依賴母親,這隻虎鬼和衛善的聯繫應該更少,強卻更好對付。」

有希望了。

阿憫突然問我:「你知道虎鬼產生的根源嗎?就是某個東西,其他人因為什麼說衛善壞話?」他盯著我的眼睛:「你,知道,對嗎。」

善姐的秘密,我不能告訴阿憫。

「我對它沒興趣。來談談你的委託,你要我怎麼做?你想要什麼結果?」

「讓我想想。」我還沒想過要委託什麼具體內容。

「正好在你思考的期間,我有兩點要說清楚:委託的內容一旦定下,不能改;你的要求不一定百分百完成,我儘力,收費也是根據最後結果收。你想好了嗎?給你個提示,難堵眾口。」

阿憫彷彿猜透我的心思,我做了一次深呼吸:「我想好了,我要委託你消滅虎鬼。拜託了!」

「我接受。」

我的手蓋在他的手上,意味著約定,讓我想起了之前段溫京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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