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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靜宜沉吟了一下解釋:「我私下裡和你說兩句。曉柔過了年才虛歲二十一。我說歲數,不是講你們年齡相差。今天除夕,估計我是熬過年去了。我走了的話,按凡俗曉柔得等三年。你想過這個嗎?」
溫正修接道:「阿姨別為這些事勞神,等您身體好了再說。」
不一會文曉柔跑上樓來:「曼姨說可以吃飯了。師傅請。」
文靜宜弱聲說:「丫頭,以後別叫師傅了。」
「啊?那叫名字?溫?正修。」
溫正修站文曉柔身邊,眼神晶亮地看著她:「就這麼叫。」
「啊呀,」文曉柔推他下樓:「下去招呼蘇大哥他們,小朋友們也餓了。」
溫正修笑了,輕聲嘀咕:「對,人家是客人,咱家可不能怠慢人家。」昂首挺胸下樓當家做主去了。
文曉柔心想:我們家這是又多了個主人?
文少岩上樓,堅持要陪著文靜宜,叫丫頭下樓去陪客人吃飯。
午飯吃得很快。家裡有病人,大家都覺得壓抑。
吃完飯,蘇淮方雅一家便回家過年去了。他倆覺得已經完成了任務,表弟終於表白,雖然不算完全成功,反正大家都明白了。
到晚上守歲的時候,大家都聚到了家裡。
楊數大郝,溫正修,還有舅舅帶來的手下。這是個前所未有熱鬧的跨年夜,也是個鬱悶的年夜。
楊數回國以後,從未有機會和這麼多自己人一起過春節,很是輕鬆愉快,有心想和文曉柔說說悄悄話,卻見溫正修總是不離文曉柔左右,心裡又酸有氣,不停嫌棄嘀咕:「大老粗。」「虛偽。裝。」
溫正修就是聽見了也不理他,楊數更彆扭了,想拿大郝出氣。一看,大郝和文少岩帶來的手下正低聲聊得不亦樂乎,都忘了他這主子了。這下楊數臉色沉了下來。
不一會,溫正修跨過來在他身邊坐下:「楊總,曉柔說你喜歡吃椒鹽核桃,在那剝了好一會了,裝在罐子里要給你帶回家。我看她手都剝腫了。」
一聽這話,楊數突然就放鬆下來,一臉傲嬌。
他看看桌邊低頭忙活的文曉柔,回頭低聲問溫正修:「哎,你又會抽煙又會喝酒,怎麼在這裡都不碰?」
「沒想到楊總觀察力很強。」溫正修這是明顯的新年客套。
楊數也溫和地笑笑:「喜歡琢磨人。」
溫正修:「我沒癮,看需要。」
這時,文少岩從樓梯下來。他一直陪著姐姐,這會兒可能要打電話才下樓。
文曉柔一見便上前說:「舅舅,您休息一下,還是讓我陪……」
文少岩一手攔下:「丫頭,你和小溫楊數他們說說話。樓上有阿曼大李他們。」他向溫正修打了個手勢,溫正修趕緊上前拉過文曉柔。
文曉柔有點緊張:「師傅,不知道媽媽怎麼樣啊。」
溫正修明白,文靜宜的情況肯定很不好,但他安慰道:「曉柔,別擔心,這麼多人在這,有事情我們就送阿姨去醫院,沒什麼。」
他掃了客廳一眼,這裡邊大多數人,手裡都有人命的。大家都明白,文靜宜定是到了彌留之際。
「怎麼?」大家聽見文少岩講電話,又有英文又有土語,聲音有點急躁:「今天除夕不是都放假了嘛,他都在做手術?出來了?什麼?不回家?在辦公室休息,那這樣,明天儘快帶他來。好。」
文少岩講電話,手下們都站起身像是等命令似的,文曉柔雖然好奇這是說誰,卻不敢輕易問舅舅。
講完電話,文少岩便安排:「肖隊長,帶個人和大郝一起送楊數回家,他不能熬夜,今天遲了。」
文少岩看向溫正修:「小溫,別出去了,三樓還有間客房,大過年的,就在家裡。」「其他人,都老地方。」
大家互道「新年好」分頭休息去了。
文曉柔一聽,溫正修住家裡三樓,不由感到不自在起來。偷瞄一眼,見師傅眼神熱切地對她笑,她趕緊忙著找活干,以掩飾咚咚的心跳。
第二天正月初一,文曉柔才知道她媽媽已經時常昏迷。舅舅文少岩答應阿靜,別讓丫頭靠近,不想讓丫頭驚慌。
其實文曉柔已經無措了。溫正修告訴她,媽媽現在這樣,可能是在等誰。
難道相依為命二十年的媽媽,這就要永遠離開了?文曉柔總是難以置信。
文少岩的情緒似乎一直在煩躁,只是他默不作聲,大家也就小心翼翼。
直到初二凌晨,有輛車快速停在文家院門外,溫正修陪著披著大衣的文少岩站在沒開燈的院子里。只見從院外進來三四個人,中間的一個年輕人被推到文少岩面前。
年輕人滿臉疲憊又憤懣:「你們這是綁架。你們要幹什麼!」
文少岩面無表情說:「梁慕謙,你媽媽不行了,好好地讓他看看你,不要犯渾。」
年輕人愣了,被推著進了家。
文曉柔獃獃地坐在媽媽房間里,突然見溫正修和另一個面熟的年輕人一起進來。
她估計這人就是親哥哥梁慕謙。他相貌和楊數有點相似,只是他高大一點。穿著一套藏青休閑西服,似乎有點肚腩,戴著無框眼鏡。
梁慕謙進門就看著床上的文靜宜,他迷茫地站著不動,就是不肯走到床邊。
奇怪的是,昏迷的文靜宜這時候醒了,無神的雙眼看著虛空,模糊地叫了聲「慕謙」。
進房間的文少岩冷冷地一伸手,把梁慕謙拉到床前,冷厲低聲訓斥:「這是辛苦養育你的母親,你不僅毫不感恩,卻去跟那個陷害你母親的畜生專門傷母親的心,你有良心嗎!」
文少岩又低頭溫和地對姐姐說:「阿靜,慕謙在這裡,你看看。」
文靜宜慢慢有了精神,真的轉過頭看梁慕謙。
梁慕謙一臉茫然。曾經和眼前這個人相依為命近十年,後來聽說她不要臉的和楊百萬睡了,十歲的他覺得世界都黑了,覺得到處都有人笑他,他跟著爸爸去了s城……
文靜宜緩緩向兒子伸手。
見梁慕謙丟了魂似的懵然不動,文曉柔默默地從一側握上了媽媽瘦弱的手。
文靜宜疲憊地合上雙眼,臉上卻是滿足的微笑。她高興兒子趕上來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