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只斷一隻手

卷舒自由，行止於我。人生原是一傀儡，只要根蒂在於一線不亂，卷舒自由行止在我，一豪不受他人提掇，便超過此場中矣。可惜太多的人都是身不由己傀儡，又有幾人能夠是萬重山，能夠肆意妄為呢，可是即便是萬重山，又真的能夠一直肆無忌憚下去嗎？

萬重山聽到孫楊的彙報，有些疑惑的問道：「他怎麼會被巡捕房抓去了？」

孫楊搖搖頭說道：「還不清楚，應該是昨夜就被抓走了！」

萬重山摸索了一下手持，低頭思索了一下！

孫楊問道：「先生，咱們還留在這裡嗎？」

萬重山站了起來，說道：「就這兒破戲，一點兒韻味兒都沒有，平白污了耳朵，不聽也罷，走，去巡捕房！」

孫楊忙拿起搭在椅子背兒上的披風，跟了出去。

車開到巡捕房門口，看著門口被毆打的兩人，孫楊對坐在後排的萬重山說道：「是葉老闆的師兄和侍婢，用不用去？」

萬重山看了一眼，說道：「我又不是大善人，誰的事兒都管，去後門兒！」

孫楊點點頭，沒有多話，開車去了後門。

夏探長正蹲在保險箱前數著保險箱里積攢的銀錢！突然有人推門進來！夏探長頭還沒有回過來，先罵道：「哪個不長眼的，不知道敲門啊！」

回頭一看來人竟然是萬重山，忙把保險箱鎖上，笑著說道：「萬先生，您貴足踏賤地，今兒個怎麼到我這兒來了！」

萬重山笑著說道：「夏探長公務繁忙啊！」

夏探長攏攏袖子，說道：「讓您見笑了，我這小家小業的不敢跟您相比，您才是大忙人呢，您今天來是？」

孫楊從兜里拿出兩根小黃魚放到夏探長的面前！

夏探長剛想伸手，卻是又收回來，看著萬重山，問道：「萬先生，您這是，怎麼個意思？」

萬重山把玩著手裡的手持，說道：「聽說昨天你手下的人抓了一個戲子！」

夏探長想了想，說道：「好像是有這麼個人！」

萬重山將手持盤到手腕上，說道：「這人是我朋友，還希望夏探長賣我萬某人個面子！」

萬重山此人平時即便是市政要員見了面都要禮讓他三分，今日竟然肯為了個戲子向自己屈尊降貴，這正是自己搭上這條大船的絕佳機會！思及於詞，夏探長忙將桌前的兩個小黃魚推到萬重山面前，說道：「這點兒小事，萬先生您派個人過來吩咐一聲兒不就完了，何必親自跑這一趟呢！」

萬重山淡淡的笑了一聲，說道：「給夏探長添了麻煩，總要當面道謝才是！」

夏探長見萬重山如是說，心裡很是受用，忙說道：「事兒肯定給您辦成，人馬上就能領走，不敢收您的禮！」

萬重山笑著說道：「收下吧，以後少不了要麻煩你的。！」

夏探長見萬重山如此說，便也不再推辭，順手將兩條小黃魚放到口袋裡，說道：「那就多謝萬先生賞了，我這就帶您去接人！」

葉輕舟坐在拘留室的角落，靠著牆，透過鐵窗看著外面的逐漸升起的月亮，已經一天過去了，自言自語道：「師父，輕舟無能，愧對於您，還沒有成角兒，就被縛在此處，此次上海一行，原本以為能夠大展拳腳，讓師兄和二月能夠過上好日子，找到傾城，現如今看來卻是不能了。師父，輕舟此行，可是錯了？」

打了葉輕舟的那巡捕見夏探長帶著人過來，忙滿臉堆笑的問道：「探長，您怎麼來了！」

夏探長一改剛才跟萬重山的態度，端出長官上司的威嚴，問道：「昨天抓來的那個戲子呢！」

那巡捕忙說道：「那小子還關著呢，剛開始還不老實，收拾了一頓，這會兒老實了！」

孫楊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萬重山，見他面上無恙便沒有說話！

夏探長回頭看了一眼萬重山，見他面上古井無波，看不出有什麼變化，說道：「廢什麼話，還不趕緊帶路！」

到了拘留室，萬重山看到葉輕舟獨自坐在角落，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身形落寞，輕聲喚道：「輕舟！」

葉輕舟聽到聲音，回過頭來見萬重山站在燈光下，身影拉的有些長，忙站起身來，問道：「萬先生，您怎麼來了？」

夏探長見萬重山面上對葉輕舟關切，忙對旁邊的巡邏說道：「還不趕緊開門，請葉老闆出來！」

那人不解，指著葉輕舟，說道：「探長，這可是盜竊犯！」

夏探長伸出手在那人帽子上打了一下，罵道：「廢什麼話，還不趕緊放人！」

那人打開鐵門，葉輕舟走了出來，剛跨出鐵門，因著長期沒有進食，腳下無力，被絆了一下，險些摔倒！

萬重山伸手扶住，這才發現葉輕舟不僅額頭上有血跡，一隻手更是腫的像個饅頭，想來應該好幾天上不了台了，皺了皺眉頭，沖那個帶路的巡捕，問道：「你打的？」

那巡捕不知萬重山身份，說道：「他剛進來的時候不老實，我不過小懲大戒了他一下！」

葉輕舟收回被萬重山托著的手，輕聲說道：「我不妨事的！」

萬重山看了孫楊一眼，又見葉輕舟衣服單薄，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給葉輕舟披上，扶著葉輕舟離開。

孫楊見二人離開了幾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巡捕的右手腕，手上用力便將那巡捕的手腕撅斷了！

耳朵里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葉輕舟心下一驚，停下腳步來，剛想要回頭看，卻是被萬重山拉住了未受傷的手腕！

萬重山見葉輕舟害怕，便安慰道：「走吧，不用理會！」說完拉著葉輕舟走了！

夏探長忙從兜里拿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想這萬重山果真是個活閻王，見孫楊跟著二人的步子離開，抬腳踢了踢在一旁的巡捕，罵道：「嚎什麼嚎！」

那人挪過來，托著斷了的手腕，說道：「探長，他這不是打我，這分明是打您的臉啊，一點兒都不給您面子啊！」

夏探長抬手拍了拍那人的斷腕，說道：「這可是萬先生，只是斷你一隻手，沒要你的命，你就該感恩戴德了！」

聽到來人竟是萬重山，那人心下也是一驚，見萬重山又是如此禮遇葉輕舟，只覺得後背一陣發冷，便也顧不得手腕上的疼痛了！

直到坐到車上，葉輕舟還沒有從震驚中出來，並不是說那人不該打，只是萬重山一言不發便斷了那人一隻手，葉輕舟兩次落了他的面子能夠活下來還真是萬幸！

萬重山見葉輕舟靜靜的坐在旁邊，一動不動，伸手想要去碰葉輕舟額頭的傷，卻是沒想到會嚇到葉輕舟！

葉輕舟被萬重山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不由的身子後退了一下，躲開了！

見葉輕舟神色裡帶著小心翼翼的戒備，萬重山心中有些不愉，但還是關切的問道：「剛才嚇到你了？」

葉輕舟忙搖搖頭，說道：「沒，沒有，萬先生怎麼會來？」

萬重山收回手，說道：「今兒去聽戲，沒見到你，便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你被抓了！」

葉輕舟忙拱手作了個彆扭的揖說道：「多謝萬先生了，數次救我，輕舟真的是無以為報！」

萬重山輕輕按下葉輕舟作揖的手，說道：「若是葉老闆真的想報答我，不如給我多唱幾齣戲！」

數次救命之恩，萬重山的要求並不過分，只是因著自己答應過師父不唱堂會的，有些愧疚的說道：「萬先生救命之恩，輕舟銘感五內，但是，先師有遺訓在前，輕舟不敢違背！」

孫楊從後視鏡里看了一眼葉輕舟，見他面上認真且堅定，沒有說話！

萬重山坐正身子看向前面，說道：「無妨，去戲院聽也是一樣的！」

葉輕舟見萬重山拿出手持在手裡把玩，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便也老老實實的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車內詭異的安靜，讓葉輕舟不由的看向車窗外轉移視線，突然意識到這不是回回嵐堂的路，忙問道：「咱們這是去哪？」

見萬重山閉著眼睛假寐，沒有說話，孫楊便沖著後視鏡里的葉輕舟小聲說道：「醫院。」

葉輕舟忙說道：「不必了，多謝萬先生好意，這點兒小傷過幾天就好了，昨天一夜沒有回去，家裡人該擔心了，萬先生送到這裡就可以了，輕舟還要趕緊回家報個平安，在這裡下車就可以！」

萬重山捏了捏手持上的珠子，說道：「停車！」聲音有些冷淡。

葉輕舟再次向萬重山拱拱手，說道：「今日之事多謝萬先生！」說完又對著前面開車的孫楊拱拱手，便下了車！

孫楊看著萬重山，說道：「這葉老闆也太不識抬舉了些！」

萬重山笑笑，說道：「這就是他的與眾不同之處！」見萬重山沒有生氣，孫楊放下心來，若是萬重山真的要殺葉輕舟，孫楊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動手，只不過覺得有些可惜，畢竟這麼多年，也沒幾個能入萬重山的眼的，難得有一個葉輕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