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滿江紅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欲想大亂，想迫害文人，迫害了文人，便無人執筆，無人高呼，無人挽狂瀾。但是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會有反抗，文人如春之草木，觸雨而生，無可抵擋。

陳清伽說道：「今天這節課，我們就說說這首《滿江紅》，岳飛，字鵬舉，相州湯陰人氏。南宋時期抗金名將、軍事家、戰略家、民族英雄、書法家、詩人，更是位列南宋「中興四將」之首。岳飛曾先後四次從軍，揮師北伐，大敗金軍，但是被奸人誣陷入獄，以莫須有的罪名於風波亭被害。後人有人評述，當年岳飛抗金，雖是英雄，但是算不得民族英雄，因為那屬於華夏內部鬥爭，但是我想要說的是那些都是嘩眾取寵，無稽之談。那時候宋金便是兩個國家，岳飛作為宋軍將領，抵抗外辱，維護漢人尊嚴，如何算不得民族英雄。他治軍賞罰分明，紀律嚴整，率領的「岳家軍」號稱「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再看當今國民政府的軍隊，敵寇塌旁虎視眈眈，他們呢，歌舞昇平，醉生夢死，罔顧百姓，使得國人困苦不堪，民不聊生，何其諷刺。再反觀岳飛岳鵬舉，他重視人民抗金力量，締造了「連結河朔」之謀，主張黃河以北的民間抗金義軍和宋軍互相配合，以收復失地。觀現如今，倭寇蠶食我之疆土，我們需要的就是像岳飛這種民族英雄，現如今國之疆土，戰火四起，在這個民族存亡之際，兄弟鬩牆於內，國民政府更是高喊著「攘外必先安內」，這是拿著國家在火上烤，剛愎自用，不堪其位。」

就在陳清伽說的慷慨激昂的時候，夏探長帶著巡捕沖了進來，說道：「陳清伽，你詆毀國民政府，誹謗委員長，黑板上就是證據，你剛才說的話更是大逆不道，視為叛國，來人，帶走。」

教室里的學生見狀忙紛紛衝上來將陳清伽團團圍住，喊道：「思想自由，言論自由，我們擁有人權，你們不可以亂抓人。」

夏探長擔心學生鬧起來傷到自己，忙躲到巡捕中間，說道：「我告訴你們，你們這是暴亂，我代表政府，你們敢衝擊政府，小心把你們都抓起來。」

葉傾城擔心陳清伽被帶走，抓起一本書，爬到課桌上，朝著夏探長砸了過去，就在丟過書的時候，又忙下來，喊道：「巡捕破害文人，不能讓他們抓走陳老師。」

夏探長摸著紅腫的眼睛喊道：「都給我抓起來。」學生和巡捕打了起來。

葉傾城忙擠了進去抓著陳清伽的手就從後門跑了出去。

陳清伽停下腳步，說道：「傾城，你先走，我不能走。」

葉輕舟有些著急的說道：「老師，太危險了，你不能被抓。」

陳清伽安慰道：「他們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不會對我怎樣，如果我走了，剩下的這些學生就得替我遭殃，傾城，趁他們沒有發現你，你先走。」說完轉身回了教室。

葉傾城知道陳清伽說的對，現如今國民黨四處抓捕愛國青年，迫害知識分子，他們並不知道陳清伽得身份，只是把他當成了激進分子，事後只要想辦法給政府施壓，他們也只能將那些被抓得愛國人士放出來。

陳清伽回到教室，對躲在最外面的夏探長說道：「我在這裡，你們要抓的人是我，別為難我的學生。」

夏探長見陳清伽出現在自己身後，環伺一周，發現教室有後門，便說道：「陳清伽，夠種啊，這種情況下都不跑。」

陳清伽可沒有心情去聽夏探長的讚揚，說道：「讓你們的人住手，我跟你們走。」

夏探長摸著自己腫起來的眼皮，說道：「你怎麼不先讓你的學生住手？」

陳清伽說道：「再不住手，我可就走了。」

夏探長忙掏出手槍朝天上開了一槍，隨後指著陳清伽，對裡面喊道：「都住手，還打什麼，人在這裡呢。」

聽到槍響，眾人便都停下手來，其中一人捂著被揍腫了的臉說道：「探長，這幫鬧事的學生都得抓走，這是暴動啊。」

夏探長打了那人腦袋一下，說道：「跑了陳清伽，你跟上面交代啊，帶走。」

陳清伽被人帶著從葉傾城面前經過，沒有去看葉傾城。

葉傾城看著陳清伽的背影，沒有猶豫，轉身去了圖書館。

夏探長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回頭朝著坐在後座上的陳清伽，說道：「唉，我剛想起來，憑什麼讓我的人先停手啊，你的學生衝擊巡捕，就算要停手，也應該是你們的人先停。」

陳清伽笑著說道：「兩邊動手，我若是讓我的學生先停手，誰能保證他們先放下武器后的安全呢？」

夏探長有些生氣的問道：「那我們呢？我們的安全誰保證？」

陳清伽看著夏探長，問道：「你們算人嗎？」

夏探長抬手指著陳清伽，有些氣悶的說道：「你，好，你是讀書人，我不跟你計較。」夏探長向來精明，知道這些拿筆杆子的人最是得罪不得，他們手裡得那支筆有時候比自己手裡得槍還要厲害。在這裡沒有必要與他爭一時之高下，到了巡捕房，自然有他好受的。

陳清伽被推進拘留室，裡面已經關押了好些人，竟是些文人義士，有些認識，有些不認識的，陳清伽一一向眾人打過招呼。見眾人都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便問道：「諸位這是怎麼了？」

其中一位與陳清伽相識的人，說道：「陳先生有所不知，咱們這些人里誰在政府官要還沒個熟識之人，為咱們見報的筆杆子更是數不勝數，他們不敢對咱們用刑，又不肯放咱們回去，只能把咱們關押在這裡，不給吃喝，他們以為這樣就能消磨咱們的文人風骨，做夢。」

歷代為官弄權之人，最怕的便是得罪這些文人墨客，當然最厭惡的也是這些酸腐秀才，其中雖不乏弄筆附和的小人，但在如今這個亂世，最不缺的便是針砭時弊，鞭撻醜惡，弘揚人間正氣的文人。亂世出青名，越是亂世，越不缺的便是風骨。

葉傾城到了圖書館，直接去了最裡面的一格書架，見周圍無人，拿出角落裡的一本書，翻出那頁，將袖子里的那張紙放進書里，見左右無人，便又將那本書放回角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離開了。

葉傾城回到家中時，天已經大亮了，見葉輕舟還睡著，便蹲下身子，將手伸進床下掏出一本冊子。這本冊子里是上海灘各個學校的學生運動帶頭人及暗中支持學生運動的商紳記者名單，這也是葉傾城救陳清伽最重要的武器。

葉輕舟聽到動靜，轉身看著葉傾城，問道：「傾城，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葉傾城忙將手裡的冊子藏在身後，說道：「剛回來，姐，繼續睡吧，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轉身匆匆離去。今日便要開始聯絡這些人準備遊行了，組織人員，規劃路線，還要提前準備好撤退路線，畢竟人員太多，很容易出現人員傷亡。最主要的是還要想辦法籌錢，上下打點，萬一有人受傷，還要使錢買葯，不過關於銀錢的事情，自然有人負責，不用葉傾城擔憂。

葉輕舟本想問的，但是葉傾城卻是絲毫沒有與葉輕舟繼續說下去的意思，葉輕舟也擔心葉傾城會知道自己昨夜晚歸的事情，便轉頭又睡過去了。

在接下來的幾天，葉輕舟原本還擔心那晚的事情會暴露，但是這幾天報紙上卻是沒有任何相關報道，萬重山那邊更是一點兒動靜沒有。萬重山果真手眼通天，搶了東西，殺了那麼多人，市面上竟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葉輕舟沒有得到消息，但是並不是真的沒有消息。城外一批軍火丟失的消息已經在幫派之中傳開了，當然這消息也是萬重山故意讓人放出去的。確定那些人是日本軍人的時候，萬重山便憂心忡忡，若是中國人運送，也不過是軍閥幫派之間的地盤爭奪，但是如果有日本人蔘雜其中，這就細思極恐了，城內日本道館，學校很多，若是這些人得了這批武器，怕是有一場大災。現如今日本軍艦在海上虎視眈眈，隨時都有可能發動戰爭，一旦真的打起來，這上海灘恐怕就會付之一炬，再難有今天繁榮了。

孫楊回到府里，聽到萬重山在書房會客便老老實實的守在門外，萬重山很少在府里會客，即便是有客，也只會約在外面，除非是很重要的人，或者不方便讓人知道關係的客人。

萬重山打開房門，親自將人送了出來。孫楊見那人出來，點頭示意，看萬重山對此人的重視，應該是那邊來人了。下了樓，于思雨帶著人從後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