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玄正罵山
日軍在外虎視眈眈，通往上海的商路水路被完全截斷，陸路被各路軍閥，土匪把持，商糧運不進城裡，城中商戶囤糧局奇，哄抬物價，城中物價飛漲，市面上糧食奇貨可居，黑市上的糧食更是堪比金價，這讓上海的百姓苦不堪言。無數人食不果腹，賣兒鬻女者不計其數，上海灘的治安更是一塌糊塗，打悶棍者數不勝數，被搶了東西，扒光衣服丟在路邊的被打悶棍者更是不勝枚舉。
就在盧溝橋事變后，萬重山便著手準備軍火，糧食以備不時之需，因著狼煙四起，軍火和糧食都成了緊俏貨，很難購到。萬重山手中尚有大量煙土，如今亂世，煙土竟是與軍火，糧食一樣都成了緊俏貨，萬重山索性將手中的煙土全都換做了糧食，屯在手中。
柳玄正看著袋子里未滿底的糙米，抓住糧食鋪面的小廝，問道：「我整整十塊銀元，你就給我這點兒糙米，你欺行霸市，你，你為富不仁。」
小廝推開柳玄正，說道：「現在市面上就這點兒糧食，愛要不要，有本事去萬府要啊，他家的糧庫都屯滿了，只要你有錢，肯定能買的到。沒錢啊，一邊兒待著去。」
柳玄正被買米的人群推出來，想到小廝的話，又跑了幾個米行，得到消息是一樣的，在市場還未亂的時候萬重山便囤積了大量的糧食。柳玄正越想越氣，拿著米袋回到家中。看著家中嗷嗷待哺的幼兒，愁眉苦臉的妻子，柳玄正更是怒不可遏，跑回屋裡，做了自己最擅長的事情，寫文章罵萬重山。
《討山曌檄》
代民敬業傳檄天下文
今萬姓重山，性情暴厲，殘虐無仁，犬豚之輩，內不能敬親孝兄，外不可朋鄰友居。借眾民之血淚，聚己人之酒塵。是以滬上之眾，當是用氣奮風雲，志安上海，因滬民之失望，順宇內之推心，爰舉義旗，以清暴虐。南連徐匯，北盡楊浦，西至普陀，東鄰黃埔，滬民成群，玉軸相接，海陵紅粟，倉儲之積靡窮；江浦黃旗，匡複之功何遠！班聲動而北風起，劍氣沖而南斗平，喑嗚則山嶽崩頹，叱吒則風雲變色，以此制敵，何敵不摧？以此圖功，何功不克！共立均糧之勛，凡諸滬上之民，同指山巒。且看今日之申城，竟是誰家之天下！移檄全滬，咸使知聞。
看著報紙上的檄文，萬重山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老匹夫，每天變著花樣的罵自己，今天竟然還學著駱賓王罵武則天，掉書袋子，沒什麼本事，就會寫些酸文。
葉輕舟見萬重山一直看著報紙笑，有些好奇的問道：「看的什麼，這麼好笑？」
萬重山將手中的報紙遞給葉輕舟，說道：「你跟著這老匹夫好好學習一下。」
孫楊說道：「先生，現在糧價飛漲，他這一寫，都知道咱們手裡有糧食，我擔心會引起不小的動亂來。」
萬重山說道：「沒事，讓他罵，你今天帶這老匹夫去舞廳長長見識。」
孫楊明白萬重山這是要禍水東引，便點頭出去安排。
葉輕舟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那篇檄文看完，說道：「這寫的什麼啊，之乎者也的，一句沒看懂。」
萬重山說道：「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學習一下，別整天一罵人就會那兩句，看看人家寫的這言辭造句，沒有一句髒話。」
葉輕舟問道：「那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總得知道吧，我們默戲詞兒也得先讓師父講解后再默的。」
萬重山實在是不想說，但是看到葉輕舟難得的求知慾，說道：「說我豬狗不如，罔顧百姓死活，讓全上海的人與我為敵。」
葉輕舟有些驚奇的睜大眼睛，問道：「你還是萬重山嗎?他都這麼罵你了，你還誇他。」
萬重山沒有說話，他知道，最大的懲罰絕不是肉體上的，殺人誅心，像柳玄正這種人，若是今晚之後還能有心氣罵自己，那也就不是柳玄正了。
柳玄正被孫楊拎著領子進了夜鳳凰。二人坐到大廳角落。柳玄正整理了一下身上皺褶的衣服，說道：「大丈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萬重山若是有本事，直接殺了我，何必帶我來此羞辱我。」
孫楊見人來了，說道：「喏，你瞧，那是政治部的劉部長，他手上那塊表夠普通的五戶之口吃一年的。」
柳玄正順著孫楊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一個穿一身西裝的中年人上樓，懷裡還摟著一個舞女。
孫楊又指著一人，說道：「看那個，那個就是民生部的，專管糧食的，看見他腳下那雙鞋了嗎？義大利進口手工製作，那雙鞋，即便是現在的糧價，也能換上十袋上等米。」
柳玄正還沒從震驚中回味過來，孫楊又指著一人，說道：「這個，可就厲害了，市長秘書處的秘書，別看就一個不起眼的職務，就他還在外養了兩房姨太太，一房姨太太每日的花銷，也夠你一家三口一月的口糧。」
柳玄正看著那人，不由的攥緊了拳頭，現如今上海民不聊生，這裡卻依然燈紅酒綠，酒池肉林，跟外面好像完全就是兩個世界。
孫楊沒有理會氣的發抖的柳玄正，說道：「對了，還有這個，這個也不錯，經濟部的，負責市場經濟，上海的物價波動都歸他管，嗬，看見他那雪茄了嗎？就那一支雪茄，抽一口的錢夠你們家吃一天的。這些人在這裡一晚花的錢足夠一五口之家生活半年的用資。」
柳玄正氣的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孫楊說道：「對了，還有這杯酒，是這裡最便宜的，就這一杯也夠你們一家的吃用了。」
看著手裡的酒杯，柳玄正氣的抬手要摔。
孫楊忙阻止道：「別，這一下你痛快了，把你扒光了都不夠賠的。」
柳玄正氣的把那酒杯又好好的放回原處，揮了揮袖子就要離開。
孫楊忙起身跟上。
柳玄正不知是氣著了，還是沒有看到，腳底被台階絆了一跤，險些摔倒，孫楊忙伸手扶住。柳玄正推開孫楊，罵道：「他們不是東西，你們也不是什麼好人。」
孫楊見柳玄正氣沖沖的離開，轉身回了萬府。
萬重山見孫楊回來，問道：「事情辦好了？」
孫楊點點頭說道：「辦好了，柳玄正被氣的不輕。」
萬重山說道：「好了，明天等著看好戲吧。」
第二日只有一家小報刊登了柳玄正的文章，不過這次不是罵萬重山的，而是罵國民政府。眾多報刊因柳玄正言辭激烈，不敢刊登他的文章。柳玄正文章直指此次上海之難，皆因政府不作為引起，更是大罵國民政府官員皆是蛀蟲，蛀國之根基，蟲食民脂民膏，不僅僅是尸位素餐，更是禍國殃民，不除不足以平民憤。
萬重山說道：「此文不錯，既然各大報刊不敢登，我們便幫幫他，要讓上海人盡皆知的才好。」
隨後許多學生手中獲得印有柳玄正大罵國民政府的宣傳紙，四處分發。
此文一出，人神共憤，上海民眾將對於萬重山的怨恨轉為對國民政府的，甚至有人堵在門口示威，連政府出來的車也被怨氣衝天的百姓打砸。被抓被殺的人不計其數，上海竟然比前幾日更亂了。
萬重山見時機成熟，命孫楊將手中的糧食部分拋出，按照收購價格的兩倍限量供應。雖說是高出兩倍，但遠比現在的市場價要便宜許多，萬重山的風評竟然有所轉好。
青鸞見孫楊不知從何處調來的糧食，假裝無意的問道：「這麼多糧食，放哪了？」
孫楊看了看青鸞，說道：「如今糧食堪比黃金，自然要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不過那地方，沒人能夠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