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路跋涉,到某區,這邊人非常有做飯才華。陳五與其打過招呼后三人去此地唯一的飯莊午餐。
之後再到人多的地方也是如此,見面奉承、拿錢賄賂、對方保證食宿安全、出發下一站。遮陽走動很無聊,至少在駿白露眼中比每天躥在樹枝間還要無聊:「為什麼要給他們那麼多錢呢?要是不給也……我不知道為什麼。」
每次她們去給的錢都很多,遠超那些領頭人給他們消費的,駿白露不明白。
「因為……大家都是這樣做。」陳五隻知道遵守規矩,從未想過別的。誠然這樣有些宰人,但大家都是。
『向來如此』的回答不僅如人意,小松鼠煩著嚷嚷這種不公。說實話他們真的很窮,唯一財富還是羅轉手裡掐著的那些,這樣禍害總有一天耗盡。
問題得不到解決的小松鼠鬧嚷著情緒都擺在臉上,她只擔憂三人如何走下去,沒料到聽到疑問的人們都以異樣目光看她。
「你為什麼覺得我們給的錢不值?」萬幸羅轉回來的快。
為什麼?駿白露想了半天,她大概記得以前看人類娛樂項目的時候總見「高手不願賄賂對方被糾纏,用硬實力解決一切」的橋段,所以認為那樣才是正確的。而且以她的小腦瓜殼也覺得「收過路費」這玩意有趁火打劫之嫌。
「好吧,已有規則制度有存在的緣由,這點能懂么?」他只以哄小孩的狀態對待小松鼠:「規則,分為明規則(律法)和潛規則(人情),兩者相輔相成維護人類秩序;規則的一切目的就是馴服,『賄賂』是人際關係的一種,存在之初明規則的一切明面補給都有考慮到『賄賂』的存在,賄賂的主要目的在於本人對對方的屈服,對方可能是人或某個組織;它不僅是屈服的表現,還側面馴化個體的屈服,關鍵是底層、高層都能從中攫取利益。底層收穫安寧高層持有利益。」
規則就是群體,規則就是秩序,優秀的規則維護秩序,秩序維護國家統一。自人生存開始便出現了秩序和集體,規則算是陌生小團體的「身份證」,互相示好已證相同。
而且賄賂還是財富流動的一種,要是沒有賄賂底層人也活不了多久。富人到貧困區要繳納的費用,一區人到五區人要繳納費用,這份「費用」已經算是底層人生活的重要資源,脫節、不脫節都不重要。
有權有勢的富人直接不給錢或打劫的情況少之又少,他們有正當和體面的收錢方式——規則。
規則是奇妙的,它只是淺顯又深奧的存在,沉默著左右拱起秤盤保持左右平衡。個體的幸福在規則面前毫無重量,規則不會崩盤只會潛移默化的變化。
這樣說她倒是能理解,不過還是覺得勇於反抗的好:「那咱們就不能當反抗的那個么?」
「反抗?你的意思是過路不給錢產生矛盾反把別人打一頓么?」真是幼稚「你見的那類人都是窮人基於自身幻想所創造出的形象,他們生活普通但礙於本身錢財資源少所以並不願意繳納這筆資金。雖然出發點不算錯,實際卻忘記了自己也是受庇佑。」
羅轉完全站在高位者視角,語氣傲慢清和,鬆快的不像認真討論激起陳五的反擊:「你也太猖狂了,至少『反抗』的做法不是錯,庇佑的前提也是公平。」
「我沒說是錯,反抗不是錯,遵循規則也不是錯;財富永遠是一個定量,行實在是成事在天,遵循規則至少能心態平和,不遵循要鬧一肚子氣。陳五也沒有』經常『減免老弱病殘的過路費吧?還有公平,世界的人和資源都是固定的,如果沒有現在的秩序必然是強者奴役弱者、大國奴隸小國,強者恆強弱者恆弱文明重回奴隸制,至少五區的人還有選擇。」
唔……是這樣么?陳五陷入思考,總覺得哪裡不對又無法反駁。
「我被騙啦?!」小松鼠後知後覺的驚叫。
被騙萬幸沒出什麼實質損失,若是真跟那種劇學出門三天必死無疑,妖精可喜歡小松鼠做這種不要命的事——白送的靈力哪個不要?
粗糙溫熱的手扶上額頭:「你還年輕,不怕被偏。」羅轉溫柔的囑咐道。
「你好像爸爸一樣。」她突然說?
爸爸?父親?羅轉問他對父親是一種什麼樣的概念。小妖精說——如山巒般曲折厚重、入水輕柔,沉默、莊重、直爽,父親大概就是這樣的存在。
她形容的稀奇古怪,引得眾人一陣嘲笑。
一路遇到的人很多,有趣的也很多,好多可愛的人駿白露都想再見一面卻很難。甚至她知道那些人再不會見,匆忙一面卻是永別很慘,在漫長與人相處的路上,肉眼可見的長大。
跑路是很孤獨的,孤獨催強者變強平庸者愈發平庸,幸好現在人還算多;羅轉記得他以前常常一個人跑路,交通很快卻也空虛,整日不是修鍊就是發獃,生活無趣的綠水青山和現在也沒啥區別。
存在的真相在於孤獨促發的思考。
「所以你更接近『妖』?」小松鼠覺得羅轉有些不像人。
這倒是說對了,羅轉確實不是人,而以他們所定義的「人」來說,世界上很多「人」都是冒名頂替的軀殼。
但他們對「人」的定義也很……難被理解,等駿白露在長大些解釋
各地方五區狀態大同小異——狀態極差的人們毫無生活熱情,清苦貧寒樂趣簡單,除了較年輕無憂慮的大人們都處於「相似卻不敢」狀態,律法失衡。
這樣走了一個多月,他們終於到距離酆都最近的城市腳下。
時間推移,羅轉記憶清晰狀態愈發的好,雖然經過的一切讓人麻木,越靠近高等區越繁華的地界調起人類愛熱鬧本能。
一陣檢查。
五區秩序混亂多是老弱病殘,四區相對穩定,好多人衣可蔽體食物充足,繁華區有泛起食物香氣的小攤,乞丐偶爾能拿到賞錢。
駿白露蹦躂在乾淨又冷清的街道,少有的活潑歡快引來各種矚目。
「這裡是四區繁華街道,小型飯店、賓館等民營企業健全。四區的地域、人員都比五區少,因為各種資源都勉強符合生存需要所以四區人很怪,向上爬、躺平、信佛、信魔、黑社會,幹什麼的都有。」因而此地魚龍混雜潛規則極多。
正散步,駿白露被一家奇怪店鋪吸引注意力——看鋪的是個花白丸子頭、山羊須瘦高老頭,黃面黑衣,滿臉褶子如被歲月侵蝕的抹布隨意丟棄,人卻閉目養神。正好奇,乾枯的唇問:
「小友,算命?」這人裝腔做調,駿白露只是「啊?」了一聲就讓他裝了好個b,什麼與眾不同、洒脫自在、與人為善等等都往身上貼,旁人還好,駿白露本就不是人,被他這麼一說心裡毛毛的——難道被認出來了?
嘶——跑嗎?跑倒是容易,這時候跑恐怕再找不上羅哥和陳哥(小松鼠嗅覺不好),要是不跑,恐怕一會兒就讓這老頭拴起來掛解剖室折磨。
頭腦風暴好多,不知如何的應對的松鼠木頭一般愣著,若是此時老者睜著眼會明顯察覺松鼠的緊張糾結,萬幸目光雖多,無人正看盯著駿白露的臉。
側在身後的羅轉也體會到她的為難:「先生真聰明,靠著識人的本事在這種地方可不簡單,我倒是想受老先生的教,看看我的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