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工具人

手中水果刀旋轉，沒有斷刀聲音，一條細薄的蘋果皮被削下來。

「想不到先生還有這個手藝。」

坐在屋檐下，少年美滋滋吃著蘋果感嘆道。

「老家院子里有個大蘋果樹，小時候娘親總說喜歡吃蘋果皮，所以每次削完的蘋果都分給我和妹妹吃，然後自己在那吃果皮，後來娘親走了，我就開始削蘋果給妹妹吃。」先生小口吃著有些酸牙的蘋果皮回憶道。

「我娘小時候肯定也這麼餵過我。」

時間已經太久，少年有些不自信的肯定道。

先生雙手攏袖笑眯眯點了點頭。

「先生還有個妹妹？」

「有的。」

午間陽光照在腿上，困勁有些上頭，倚在少年給自己做的搖椅上，柳言春陷入回憶：「那丫頭可比我聰明多了。」

「比先生還要聰明？那豈不是很厲害？」

「嗯，很厲害。」

聽著先生敷衍的聲音，被勾起好奇的李春秋小聲道：「那這些年怎麼沒看到先生妹妹來看望先生？」

「嫁人啦，嫁的好遠好遠，不方便去看。」

「那先生怎麼沒去看看她？嫁的那麼遠，應該會很想自己親人的。」

少年的話讓先生頓時睜開眼睛。

「會去看的，會去的。」

數息之後，低喃聲傳來。

察覺到其中似乎隱藏了什麼秘密，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的撓了撓頭。

「春秋吶~」

「怎麼了先生？」

「如果將來有機會，去先生老家走一趟，這些年沒回去，院子里雜草應該高了不少。」

「哦，先生不回去嗎？」

「先生還有其他的事要做。」

沒等少年說話，一枚鑰匙被丟了過來。

先生老家好像是北荒那邊？具體位置倒不清楚。

未等少年張嘴，柳言春站起身道：「差不多也到飯點了，走，先生帶你吃飯去。」

草舍一般不開火，平日里柳言春都靠李春秋和學堂弟子『救濟』，只不過數日之前，李春秋已經徹底看不見任何東西，所有學子也被五族禁止過來。

「先生，您也得學學弄飯了，咱們以後總不能天天跑黃主簿那蹭飯吧，再說了黃主簿的飯著實不好吃。」

行山杖成了導盲棍，握著行山杖另一頭的柳言春沒好氣回頭瞪了自己這個唯一弟子一眼。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姜小子前兩天被他爹娘吊起來打，咱們今天也能換一家改善改善口味。」

說完，柳言春突然反省過來：「你味覺不是早就沒了嗎？」

「沒有味覺，不代表我吃不到饅頭裡的頭髮。」

而且昨天那饅頭著實有些硬，咬一口饅頭喝一口稀粥都化不開饅頭碎。

柳言春也被說的有些牙疼，饅頭裡的頭髮他也吃到了。

思慮再三，柳言春無奈道：「那算了，先生只好露一手了，這些年沒有下廚，可能手藝會有些生疏。」

只要不去城隍廟吃就行，李春秋連連點頭道：「先生，我在池塘邊的魚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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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養了兩條鯉魚，咱們去撈上來吧。」

柳言春聞言眼前一亮，懸壺小鎮的鯉魚可是馳名遠近，因受靈脈滋養味道極其鮮美，價格上更是一絕，只因販賣渠道被五宗管控，根本不許任何人販賣，所以外面一條懸壺小鎮的二斤鯉魚都得一元晶起步，小鎮野生的鯉魚更是難捉。

「好，今天我就狠狠的露一手。」

「嗯。」從小到大，自己還沒吃過先生做過的飯呢。

柳言春擼了擼袖子，突然道：「對了，春秋，這魚鱗你平常都是怎麼解決的？」

「刮掉啊。」

「那個，你一般都是怎麼刮的？」

即便看不見，李春秋仍對著柳言春方向：「先生，要不然我們還是去蹭飯吧，我不嫌難吃。」

「放心吧，你還信不過先生的手藝？對了春秋，咱們分下工吧，你先把魚收拾好，我再來做怎麼樣？」

……

即便已經瞎了，工具人仍是工具人。

在先生幫助下，李春秋磕磕絆絆做完這頓飯。

「米飯有些夾生了。」

吃著唯一讓先生做的食物，李春秋有些對未來的日子開始絕望。

「沒事，比老黃做的好上太多了。」

扒了口米飯，柳言春嘟噥道。

「聽說李困龍死了？」

「你聽誰說的？」柳言春停頓一息問道。

「昨天您出去之後，草堂小石頭跑來看我說的。」

柳言春咽下嘴裡的米飯點了點頭：「死了，不過和你沒關係。」

喝了口茶，柳言春看向李春秋。

「昨天上午姜清用李氏祖上留下的金丹吊住李困龍的性命，但李困龍蘇醒后得知自己心脈受損，終生無法修行，便趁姜清不注意，自斷了心脈。」

「救不回來了？」

柳言春搖了搖頭：「大羅難救。」

李春秋垂頭低聲道：「先生，我是不是做錯了。」

「錯在哪了？」

「我不該傷他性命？」

瞥了眼倚在門口的那桿枯木櫻槍，當年姜二把這武器給李春秋，柳言春還認為有些太早。

柳言春輕聲道：「當時，那李困龍可是想要你命。」

少年囁嚅嘴唇，最終低聲道：「可是我沒死。」

「那假如時間回溯，你願意去死？」

少年搖了搖頭。

「但只要李困龍沒死，不，他不受傷，或許我娘親還有機會。」

「那你能在三年之內攢夠十萬元晶嗎？」

「你能確保再抵擋一次心頭血的瞞天過海？」

「而且你認為五宗會讓你提前湊齊那十萬元晶？」

懸壺小鎮乃洞天福地，不缺發財的機會，但李春秋每次想到掙錢的法子，都會被五宗暗中破壞。

面對先生的接連質問，少年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低聲道：「學生不知道，但，也許比現在要好。」

學生道歉的姿態著實讓人心疼，柳言春不忍地伸手摸了摸少年頭髮。

「世間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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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多也許。」

「那如果換成先生呢？」

「那你希望先生出手嗎？」

被柳言春反問，李春秋猶豫片息道：「也許也會出手，但應該會比我做的好。」

「其實在你問的時候，不就已經有了答案？至於好與不好，不都是出手嗎？既然選擇了出手，那就莫要猶豫，這一點你姜叔叔做的要比先生好。」

少年搖了搖頭還想說些什麼，門外突然傳來叩門聲。

柳言春上去打開房門，高燭那寬闊的身子幾乎擋住整個視線。

「柳先生，姜清帶人前往麥田，出示姜氏族長令，仍被姜二大人攔住，按照柳先生命令，並沒有出手，不過在我趕來時李氏那邊已經帶人趕往麥田。」

「麥田？先生！」

聽著李春秋焦急聲音，柳言春安撫地拍了拍李春秋肩膀。

「其他三族呢？」

高燭猶豫半息：「基本都接受姜清的提議，懸壺小鎮不缺武力，架空城隍爺不過一句話的事，至於小僧這個罪人之身，本就該被逐出宗籍，如今只不過為了鑒空大師一句承諾，如今鑒空大師已經仙逝，如果五宗當真逐我，那小僧自然只好離開此地。」

「準備去哪？」

對於眼前這個即將由武轉釋的俗家弟子，柳言春是打心眼裡看好。

「暫時沒有地方可去，小僧準備四處看看。」

四處看看？柳言春眼前一亮，閃身露出身後的弟子：「要不然跟著我徒弟四處轉轉？」

「能跟隨李施主自然是極好，不過小僧曾答應鑒空大師，此事之後當自廢修為，所以……」高燭苦笑一聲婉拒道。

「沒事，我徒弟不嫌棄的。」

但顯然李春秋對於隱瞞自己的高燭還是偷偷生氣。

高燭無奈看了柳言春一眼，給李春秋鞠一躬：「之前是小僧不對。」

對於弟子的無動於衷，柳言春忍不住伸手敲了李春秋腦袋三下：「你都能後悔不殺李困龍，現在連人家道歉都不會接受？」

「我也沒有怪，只是你們一直瞞著我。」李春秋小聲委屈道。

高燭也不在意洒然一笑：「那等小僧遊歷天下結束後去叨擾施主一段時間，還希望施主不要嫌棄。」

「當然不會嫌棄。」

得到李春秋的首肯，高燭和柳言春臉上皆露出笑容。

柳言春轉身摸著李春秋額頭，將李春秋推向高燭。

「好了，春秋你和高燭大人走一趟吧。」

「去哪？」

「去取件東西，總是看不見也不是個事。」

「先生有辦法治療我的眼睛？」李春秋詫異道。

李春秋不是傻子，五覺消失是大量消耗魂力導致，自從成了古地的替死鬼，李春秋已經發現自己精神一天不如一天。

「唔，大概吧。」

對於那件東西，柳言春也沒多大自信，畢竟沒人得到過。

親手將李春秋交到高燭手中，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柳言春默默看向麥田方向。

時隔千年，有些事總該有個了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