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二十三路佛頭案

第三十三章 二十三路佛頭案

第三十三章二十三路佛頭案

日色近昏,一座破舊的小院外傳來急促地敲門聲,堂屋內正不緊不慢地搗著草藥的小老兒直起身,隨口應著,披上舊棉衣,向院門踱去。老頭名喚李尋,頭髮散亂,面有菜色;再看這院中,荒草叢生,藤蔓盤桓,牆頭幾片破瓦,破屋滿布灰塵,只余屋內幾筐葯簍胡亂擺放,一張破桌之上,七零八碎的傢伙什滿滿當當,一副許久未曾有人居住的光景。

老頭原是隴南的赤腳醫生,祖輩操持著一家小藥鋪,雖沾不上什麼富貴,卻也算吃穿不愁的人家。只是西垂呼逢妖亂,老漢正巧在山中採藥,一時未及時撤離,待返身家中,才發現兒子早已帶著兒媳卷了大半家財東面逃難而去,老漢無奈之下只能拾掇些個傢伙什,一路隨眾人向那神京城裡奔逃,臨進城又被那些個軍伍敲上一筆,手上再無餘錢,只得就近租下這間破屋,想著操持著手上這門手藝,亂世中求個溫飽。

聽得那敲門聲越加急促,老漢開門瞧去,卻見一坡腳漢子背著一姑娘神色焦急地等在門外,老漢自是認得這同是一條陋巷裡的坡腳更夫,與那些個軍痞子只是一路貨色,當下便要將門掩上。那漢子卻只手抵著門,嘴裡喊著:「老丈,人命關天啊,老丈!」李老頭忠實一時心軟,將漢子放進門去。那漢子顛顛地將女子放在席子上,朝著老漢連連作揖。老漢一天忙碌下來,只灌得兩碗黃湯果腹,自是不豫有甚好臉色,只耷拉著臉回道:「你這後生,俺這破屋爛瓦,草藥都還未備的全,怎好弄得這救人的營生!」名喚李子墨的漢子見此只能哆摸著從袖口抖嘍出一疊銅錢,急聲道:「老丈,生死關頭,哪還計較那許多關礙?!」老漢見得幾文銅錢滾落方才眼前一亮,眯眼朝那昏迷著的席上女子瞅去,見得女子露在外的手臂處滿是黃斑,鼻樑之上纏著一圈粗布,面無血色,呼吸無力。男子亦在一旁解釋道:「這是我家表妹,適逢戰亂,與家裡失散,西面逃難而來,路上被妖獸傷了眼睛,一路坎坷,入的城內,終是被我尋到!只是一路染上惡疾,發作起來,迷瞪了眼,尋到此處,還賴老丈大發慈悲,不吝救治!」老漢聽到此處,面色稍緩,伸手把脈探去,又捏著女子腮幫,看過舌相,不由面露難色,一時不語。見此,漢子又排出兩三文銅錢,朝老漢連連作揖。老漢方才開口道:「這女子本就體弱,又感黃恆,久病誤醫,此時熱毒已是入里,化生積實,氣血難通。此時積攢病邪驟然發作,即便以老朽的醫術,也怕是凶多吉少,此事須先與你只會!再者,你這幾分銀錢,只添得老朽葯錢,不若接回家去,好生休養!能不能活轉來,還得看姑娘自個造化!」那漢子思量片刻,方才揖禮道:「家中窮困,再無餘錢,還望老丈開得葯來!再有難處,小可便與老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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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頂上!」老漢這才起身朝一堆葯簍中一陣拾掇,取出藥材若干,囑咐道:「取這四妙方大量,取酒煎服,將姑娘置與通風處,若稍有緩和,再來此處取這四苓方慢慢調養,能不能熬過這一關,還需看姑娘自個造化!」李子墨一一記下。

卻說那千里之外的幽燕紫慶殿上,遠自天寧寺而來的高僧玄救正與那燕王當庭問責。金柱玉繞的紫慶殿上,文武群層分列而立,神色肅然,高高的殿台上,幽燕王端坐於間,好一幅儼然氣象。殿中堂上,一身寶裳的玄救大師危容正色,自有一幅巍然不動的之勢。大殿之上,怒目圓睜的和尚與好暇以待的燕王遙遙對視。

只聽得那台下和尚發問道:「今次小僧前來,卻要與王上就紅雲寺普智聖僧無故殞身一事好好問個明白!當日紅雲寺惡賊入內行兇,將普智聖僧打殺,毀去殿內佛像二十三座,座座毀去佛首,如此罪孽滔天之行徑,天理不容!至於當日,南城門守軍為何讓惡徒安然入城?又為何與如此聲勢之時不及時來援?再為何又於惡徒行兇之後,任由惡徒安然離去?吾觀今日大殿內這儼然氣象,難道這上京城內軍士皆尸位素餐之輩不成!」說到此處,和尚上前兩步,面色陡然轉厲,喝道:「亦或是這上京城中,紫慶殿上,竟有惡賊同黨藏匿其間,共謀此事,王上竟也絲毫未察不曾?」那台上的燕王馮毅盤著的一串紫檀佛珠的右手略頓,身子微微前傾,不緊不慢地與那台下和尚回道:「突聞普智聖僧殞身一事,小王亦是倍感心痛,法師今日這般行狀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法師未曾查明其中緣由,便這般疑義亂生,卻是好沒道理!還請稍安勿躁,個中緣由,且容本王道來!」說到此處,那燕王臉上現出三兩分肅容「事發當日是紅雲寺內一沙彌進殿掃灑時發現普智大師屍首,大師端坐在蒲團上,頭顱卻被割去,隨即向南城軍士稟報,軍士不敢怠慢,通稟到本王耳中,本王即刻責令刑部徹查此事,此案亦於一旬之內告破,除賊首逃離外,其餘涉案人等均已收入天牢,坊間傳言未經考證,不可輕信啊!」燕王復又面色放緩,輕喝道:「具體事宜皆為王提司督辦,就由他來為法師解惑吧!」卻見那文官列里走出一人,端是一副精明強幹模樣,與殿內二位一一揖禮,方才從容不迫道:「願為法師解惑。當日臣領了皇命,絲毫不趕怠慢,點了部里經驗豐富的掌固親去查驗,經反覆勘驗,鑿定聖僧是在打坐時遭賊人背後襲殺身亡,隨即被賊人用利刃割去頭顱,之後賊人夥同其幫凶將二十三尊石佛佛首割去,再悄然潛返,時間約在午夜時分,故而城內守軍與寺內諸僧均未曾察覺,直至負責掃灑的沙彌入殿,才能發現此間慘狀!」說到此處,王提司頓了頓,復又說道:「前些日,經本官勘驗,於南城富商李紋院牆上發現翻越痕迹,隨即帶人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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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中搜查,於內室暗道中發現石佛佛首七顆,與紅雲寺內佛身正正恰合!」卻見那武官列中又走出一人依言應道:「臣在近幾日內嚴查城關出入行人車輛,亦於前日夜時在曹家貨運車隊中找到佛首兩顆!」一旁的王提司這才復又接道:「臣即刻令人將李氏、曹氏兩家共計三百餘人押入牢中,連夜審問,終於查明:曹李兩家因不滿紅雲寺以布施為名,對以曹李兩家為首的富商收受銀錢,與魔教中人勾連。利用時常出入寺內之便,將賊人帶入寺內。賊人潛藏至夜深時分,趁普智聖僧入定已深,悄然將聖僧謀害,又趁夜色時分,利用兩家商隊逃出城去,並與兩家約定將佛首一一運出城去!除已找到九顆佛首外,其餘皆被連夜運出城去,再也查不到蹤跡!」聽到此處,玄救已是面色一片陰沉。確當此時,武將列中又一人越出,跪匍在殿上,額頭上青筋乍起恨聲道:「臣拓跋雷請罪,臣於南城當值之時,醉酒貪杯,領著一眾兄弟每每入夜前醉酒尋歡,那料得那賊人趁兄弟們懈怠之際,入城釀得此等兇案!臣守城失責,有負王恩,還請王上降罪!」方那台上的燕王這才勃然作色,憤然將手中佛串擲到拓跋雷臉上,恨聲道:「好你個拓跋雷,仗得本王信任,向來胡作非為,今次我佛兄便是亡在你的手中!」說完癱坐椅上,以手掩面,面露悲色。這時台下和尚方才眼含深義,出言安慰道:「王上自不必如此,此事既已水落石出,小僧便依言與世尊稟告。只是王上須謹記,這佛法修持,非是一朝一夕之事,法道通明,須是要日日聞達才是!」一語過後,和尚揖禮而退。

此樁事了,上將軍拓跋雷被貶為庶民,玄救和尚領幽燕一萬精兵西援妖亂自不必說。只說那玄法入得天寧寺內,與神秀和尚拜會,將北上幽燕之行一一稟明。卻見那階上和尚略作思量,旋即吩咐道:「幽燕遠於苦寒之地,當下情形,卻也顧不得他處;只是神京城位處我佛宗腹心之地,卧榻之側,豈容小鬼猖狂!且放開些手腳,也叫這俗世愚夫睜眼看看,我佛宗威嚴豈容肖小窺測!你若知會得,便領命去吧!」玄法揖禮而退。

便在那神京城裡內,上下戒嚴一片,天寧寺僧眾散布城內,晝夜巡行,嚴查那已是音訊全無的惡賊蹤跡。一番下來,竟真在那御史彭衍府上尋得失蹤佛首四顆,在那富商何惠汝家中尋得佛首三顆。一時間,朝堂之上,又是一番浪潮洶湧,終以彭衍手下御史李誕畏罪自殺,魏王念及彭衍兩朝老臣,將彭衍舉家發往關外,永不復用;與太子交往甚密的富商何惠汝被滿門操斬,太子楊漣被禁足收場。一時間,神京城內,佛威赫赫,人人自危,談賊色變,卻又是一般光景。

只笑那佛前功過,兩廂琢磨。恃強者縱,積弱者過。殊不知天理昭昭,大道循行。孰起孰落,但憑誰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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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闌劍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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