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曉星殘月

第四十四章曉星殘月

秋聲醒寐，天地初覺，遠山之際泛出微微天光，只這黎明前的毫光仍不足將這薄薄的夜墨化開，顯出亮堂堂的一片來。神京城東直門執勤的城衛打著哈欠，半倚著城門消磨過末了的困頓時光，正當此時，遠處『嘚嘚』的馬蹄聲響起，及到近前，方才看清，一匹高大神異的駿馬正踏焰朝城門方向衝來，馬背上還趴著一人，身上燃著洶洶黑焰，將半邊身子燒的焦黑，伏於馬身，生死不知。領頭的城尉剛欲攔下，卻瞧見來人一身僧袍，頭上點點戒疤分明，忙支應左右打開城門，任此騎躍過城門，朝天寧寺方向疾馳而去。

天寧寺內，小院里的眾人已遷至主殿內，幾團瑩瑩火光將殿內照得通明透亮，位首之上，神秀聖僧仍端坐於上，斂息凝神，絲毫不見疲態，四座左右盡皆散去，皆入後院稍作歇息，獨留右首座符明垂手握著佛珠，不見轉動，亦不知是否寐去；右次座朱參正倚著石柱，睡得正香，隱有鼾聲傳來；左首座楊和正垂著鬍鬚叼起魚來，偶有上鉤；左次馮毅饒是精神頭最為矍鑠，也不免上下眼皮直打架，打不起半分精神。便在此時，前殿傳來一陣騷亂，旋即一團團火把將天色燒得透亮，在後殿休息的眾人忙不宜遲地聚往主殿內。

待到眾人稍齊整些，便有兩位武僧攙著位半面身子焦黑的法師入了殿內，那和尚一見神秀便撲在地上，將一串殘破佛珠跌了出來，撐起半分氣力，悲聲道：「世尊…寂去了！！」一口氣吐出，便化為一縷黃沙，散作一地。不理會在座諸位的滿目驚異，神秀不改神色，一手佛息送出，飄染到那殘破佛珠之上，被燒得半黑的佛串再次亮起瑩瑩寶光，便聽得一道縹緲宏音自殿內徐徐而起「諸位不必驚慌，本尊自此西去，已料得身死道消的之局，唯幸於在那窮盡一身氣血之際，堪堪將那魔尊封印於西山之上，魔首已去，此世劫難自可消弭。唯憂心那魔尊法力神通皆在本尊之上，此印雖神妙非凡，可時日一長，亦不免為其侵蝕催破，到那時，這世上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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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無一弘忍，再無此抵定天地的一戰，那魔劫怕是要愈發深重，在座諸位怕是也難免於難了！故計於此，本尊還望諸位能盡心竭力，抵力奉佛，以五十年為期，奉出佛宗新一代尊者，再由此人西赴天山，施以佛宗秘法，將吾之封印層層加固，如此便能一勞永逸，將那魔尊永世鎮壓在雪山之下！」

眾人陡聽此言，又是一陣騷亂，待到殿內議論之聲稍歇，座上的神秀聖僧方才睜開雙眼，兩道神光湛湛，直起身來，一身法力蕩平波瀾，朗聲出言道：「在座諸位意下如何？」右首座符明起身一禮，回道：「自是全依世尊所言！」神秀再向右次座看去，楊和正垂首捻須，沉思不言，獨獨身後太子楊漣沉不住氣，忍不住撐著通紅的臉色俯身向前出言道：「父王，世尊既已寂去，此事尤得另作商榷！！」楊和驟聽此言，回身便是一耳光，直打得楊漣滾作一團，作色厲斥道：「黃口小兒，此事那容你胡言亂語！」再回過頭，沖著神秀滿臉訕訕揖禮道：「老朽昏聵！老朽昏聵！還須聽聽下面兩位的說法！」神秀轉過身去，直直看向左首座兩位，那朱參身旁的長庸老道早已變了臉色，座上的朱參拉將不住，只好任由他走上前去，長庸滿面鐵青之色，別過臉去，揖禮爭辯道：「昔日守一觀後山一諾，今日神秀聖僧反倒要食言不曾！」神秀理也不理，直目光錚錚，只盯在朱參身上，面目蓄鬚得矮壯漢子見狀只得硬著頭皮上前一揖，嗡聲道：「還請聖僧見諒，南荒三苗一向只尊巫道，向來沒有奉佛的道理！」神秀聽得一聲冷哼，身形前壓一步，冷冷回道：「守一觀一諾，我佛宗哪曾違背？這魔宗妖亂，共天下之大劫，亦需天下人鼎心攜力以共度之，哪有你獨自偷生的道理？！！君不見那金帳王庭，妄自尊大，不聽施令，唯有去宗滅族的下場！！今日聽君此言，欲為第二個金帳王庭乎？！！」說到此處，神秀雙目湛湛，掃視殿內，一身法力如清風拂卷，當真有俾睨天下之勢！聽得此言，長庸臉色由青轉紅，被身後一臉訕訕的朱參強拉著拽回座來。卻見那左次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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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馮毅已是起身一禮，朗聲回道：「幽燕上下翹首以待，全聽神秀聖僧施為！！」

寶殿之外，天色已明，蕩蕩天光早將朦朦夜色掃除，微熏暖陽悄然越過神京城高高的城樓，將將照在天寧寺的屋脊上。

天上之上，一位白衣俊俏書生正催起泛著熒光的法器朝著一座深不見底的地穴中走去，待到走到深處，才仿若喃喃自語道：「老龍王今在何處，煩請與小生一見！」反覆幾句，回蕩在洞穴中，宛若邪崇低語，書生久不見答，卻也不惱，仿若篤定般一面呼喝著一面直向地穴深處走去，及至深處，忽覺一陣地動山搖，整個地穴仿若活物般傳出一陣轟鳴，砂石濺落，待書生穩住身形，方才察覺到黑暗中亮起一黑一白兩束神光端端照在自己臉上，一時間，書生只覺一股經天緯地的巨大威壓死死罩在自己身上，腳不能移，口不能言，只背後冒出絲絲冷汗！

書生強撐起幾分氣力，訕訕道：「聽聞老龍王西山一戰負傷潛修，小可心念與老龍王的情誼，特此尋來，為龍王送來療傷神葯，如今看來，龍王風采依舊，倒怨小生多想，不請自來，擾了龍王的清凈！」言語間，書生將神葯緩緩放下，那黑暗中的魔物不復多言，書生卻感到身上的威壓分明輕了幾分！書生不敢怠慢，又上前揖禮苦笑道：「不瞞老龍王知曉，自西極一戰，宗主音信全無，魔宗上下已亂成一鍋粥，奈何小生威望不能服眾，廢了潑天的功夫，將魔宗上下略作安頓，便來尋老龍王此處！欲問自西極一戰，兩位尊者均無覓處，但不知魔宗接下來又要如何？小可人微言輕，還請老龍王出來主持公道！」一語言罷，那書生垂首而立，額上淌出細密的汗珠，似在聽那黑暗中的魔物作答。

呆立半餉，方又一陣天旋地轉地轟鳴聲傳來，書生抬眼看去，方才面露失望之色看見那莫名魔物已調轉身形，消失在更深更暗的地穴之中！好一會兒，才聽的地穴深處傳出滾滾雷音般轟鳴，在這幽暗之處震耳欲聾，激蕩不休「她還沒死！她還沒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