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到了

陰暗天空下，黑色土地上。

「第一萬五千個」楚遇與老人數道

空氣里逐漸恢復常溫，此時的溫度僅僅是略微感覺到滾燙，兩人從再次相聚后便未休息，楚遇明白了老人為何一刻也不敢耽擱，因為現在的他也是一樣。

兩人之間的言語開始少到一手可數。一個人，一個心靈豐富的人，有時是不願意經常說話的，他們自己就足夠給自己做所有事的理由。當然，這樣的人是需要一定的成長基礎的，就如同楚遇。

隨著行程，兩人漸漸發現無論是刮傷，還是摔傷，亦或者是多重的傷，一段時間，一段不知道多長的時間后，傷口總會消失，這於他們二人，勉強算是好消息，可是一方面也加強了二人對某些方面的猜想，這使他們心寒。

一定的消息，在他們腦中匯聚，形成了一個令人感到恐懼的思維導向。

沒有太陽的照耀，可空氣仍然散發著高溫，而太陽照耀下的心安卻隨太陽的消失而蕩然消失，人的內心開始走向陰暗，直到最後，走向彷徨，迷茫。無盡的路，渺茫的前方，噬殺著過往的一切生靈，除去死亡的靈魂，或許真的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度過這漫長。

如果問老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那麼楚遇會說：一個用知識淵博卻不失骨子中血性的臭老頭。

老人說話與行動上絕說不上有任何與一個肌肉壯漢所擁有的形容有相關聯的可能，儒雅隨和，以及聰明。楚遇知道老人在這一處絕境中，或許知道更多的消息，可楚遇更加知道的是，老人有著可怕而堅持的心靈。

如果問楚遇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老人認為他是一個合格的人。

雖然甚至老人與楚遇很少交談，可一個人的每一個行動都在與世界傳達著信息，老人用自己的生活經歷來進行解讀，他知道楚遇一定經歷了什麼，是他在落後后又跟上。

二人繼續走著，道路似乎依舊無窮，依舊無言語，依舊是黑色的土地與陰色的天幕，楚遇默默的盤算著心中的數字：兩萬零一。這已經無法得出時間的流逝，可它能讓二人麻木的心靈不會墜落，使麻木的心靈忙碌在這或許有幾分意義的數字上。

飢餓感已然消失，可前路似乎依舊很長，楚遇和老人看著自己身上縱橫的傷口，傷口總會恢復，可心傷總會取代舊傷。

兩人神情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他們目光無神，或是神光內斂。跟隨著前方的人向前踏步而行，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只能期待著奇迹的發生。人是如此的渺小，於此方天地之中。

……

「四萬五千八十一」這是一個大到可怕的數字，楚遇心想。

迷迷茫茫的二人於黑色土地中繼續行走，行走，眼神早已經發昏，肌肉與其它所有的部位爭先恐後的告訴他們的主人，他們已經到了極限。

老人突然拍了拍楚遇的胳膊。

奇迹發生了！不是發生在史詩或是電影里，而是發生在徹徹底底的現實。

楚雲隨著老人的視線向遠處望去，他看到了一座石碑，以及石碑后后，那不屬於黑色土地的世界。

可他們依舊要繼續走，此時，肉體的力量已然無用，心靈的力量不斷消耗，同時，強大的欣喜向他們傳播著更大的力量。

從遠方看，石碑宛如血液凝結的玉石。細細端詳，看到一部分石頭應有的灰黑色，才明白石碑其實應是黑色的，只是不知名的血紅色植物在石碑旁生長，卻映的石碑也如鮮血般。

望向石碑以及石碑后那顯然不屬於黑色土地的世界。這一刻，楚遇覺得這一刻之前人生遇到的所有喜悅都不如這一剎那的千分之一。楚遇與老人從極限的身體中勉強抽取出剩下所有的力氣向前大步奔跑。

距離目標：一百米……

距離目標：五十米……

距離目標：零米……

楚遇與老人當真將要走出了那條路！他們二人真真確確在某一天到某一時的跨過了那條仿如永恆，卻真正死寂的道路

到近，血紅色的植物原是許多鮮花，花群環繞石碑，使石碑分外惹眼。花雖多，卻皆是一種，妖艷美麗，動人心弦。

「這……花……」楚遇看著這花，他覺得有些眼熟，緊接著便釋然了，此時已不需要思考。

楚遇與老人跌倒在石碑旁，已無暇看石碑上具體寫著什麼，欣喜傳染到二人大腦中，過於興奮的情緒使二人一時沒有在過度疲勞后昏迷。

當然，他們知道現在應該好好的睡一覺，不然心靈真的會疲勞、死絕，但他們的確過於高興。

楚遇躺在地上，閉上雙眼，他知道自己或許要過很久才能睡著，可沒事，時間不差這一會兒半刻。老人躺在地上，他也無法入睡，他也做了和楚遇一樣的決定。

於是在這無盡長路的盡頭，一座石碑旁，一老一少安靜的躺在地上，空氣再次死寂，一方是無盡的黑色土地，一方是石碑后未知的時間，以兩人為分界線，以石碑與鮮花為分界線。

半響，老人忽然坐起身向石碑以及石碑后未知的方向望去，老人微笑慢慢消失，他的目光戛然而止於石碑，老人不難看出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瞳孔收縮，身體發冷。

這一位於無盡長路上踏步走過的堅韌永不放棄之人竟在一座石碑前露出這種神情，很是神奇且奇怪。老人慢慢的試著平復自己的心情，直到他目光再次變得平靜而智慧。

不知何時，無風卻飄來一片枯紅花瓣，緩緩落在石碑之上，石碑上只寫著三個字：黃泉路。

——彼岸花開開彼岸，花開葉落永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