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2弟,你不懂事
二人一起走出了竹林。
饒是陳玄平日里一貫弔兒郎當沒個正經,但此刻他身受重傷,再加上人生地不熟,只得裝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派頭。
幸好石青璇也不知道他的為人,只是清冷的招呼他進屋坐下。
她雖是言語清冷,但聲音甜美清柔,悅耳柔聲,仿若清泉流響,十分的好聽,讓人平添幾分好感。
這竹屋雖然是石青璇一人獨居,但也備著些清茶。
石青璇徑直為陳玄倒了一杯熱茶,卻也沒有開口多問,反倒是陳玄故意咳嗽一聲,好奇道。
「青璇姑娘這住處清幽雅緻,倒也出奇。只是不知這地方是何處仙人雅居?」
「這裡是蓉城城郊。」
「蓉城?」
陳玄眉頭一挑,心下暗暗挑眉。他明明是在大勝關外重傷暈倒的,怎麼現在還來到這川蜀之地了?
看來自己並不是昏迷了三兩天,保不齊自己這劍傷讓自己直接暈過去了十天半個月也說不準。
陳玄心下暗暗琢磨著石之軒的目的,以及接下來的打算。
不想石青璇卻清冷道,「陳少俠似乎是受傷了?」
「不礙事,小傷而已。等我出去找個大夫貼幾貼傷葯便是了。」
「蜀中多崇山峻岭,我這幽林小築地處偏遠,少俠若是出去看病,怕不是耽擱了時候。」
「這……」
「青璇略懂些醫術,少俠若是不介意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看看。」
「那就麻煩青璇姑娘了。」
陳玄見狀也不推辭,隨手將身上的血衣長衫解下。
石青璇本來聽他說話客客氣氣的,還以為他會多客氣兩句,沒想到倒也是個爽快人。
此刻看著他隨手褪去長衫,
正好顯出了身上結實的肌肉,一眼看去陽剛之氣倍顯。
石青璇久居幽谷,少有見到什麼外人,此刻見到陳玄這麼乾脆,不由得愣了一下。
索性她並不是那種內斂的女子,旁人避世隱居多避諱外人,但她是魔門邪王石之軒和正道魁首慈航靜齋上一代聖女碧秀心之女。
無論是心境還是悟性都遠超一般武者,雖是隱居避世,但卻以出世的態度應之,遇事不避不讓,講究順其自然。
她擅簫藝,醫術卓絕,對輕功、機關術亦有涉獵。
尤其以蕭藝名聞天下,曲藝臻至化境,天下人尊稱她為「石大家」,與天下第一才女「尚秀芳」齊名,是一位集天地靈氣於一身的奇女子,與許多武林前輩都有交情。
此刻她見著陳玄毫不避諱的褪去血衣,雖是一愣,但也很快回過神來,凝神看向他胸膛上的劍傷。
這一眼看去,她不由得暗暗稱奇。
「陳少俠受到的這劍傷倒也出奇,正好是在胸骨旁邊,險而又險的避開了心肺臟器,想必當時一定是極其兇險的境地了。」
「算是吧。」
陳玄隨口敷衍一句,低頭看了一眼那劍傷,果然發現劍傷已經結痂。
這種貫穿的劍傷本來就不容易癒合,有道是傷筋動骨一百天,看來這一趟果然是過去了不少日子。
他心下越發的奇怪,按理來說,他和石之軒從未有過什麼交集,石之軒為什麼會把他帶到蜀中來?
不過這件事他自己也琢磨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還沒等他怎麼細想,石青璇便款款起身,從一旁的書架抽屜里取出一些傷葯和銀針。
陳玄見狀,順口說道。
「青璇姑娘,我這傷口都已經癒合了就沒必要再治了吧?」
「外傷是好了,內傷卻難治。你的劍傷泛白,明顯是血氣不暢,想必是內府經脈鬱結,若是不好生梳理一番,以後怕會影響你運氣發力。」
正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陳玄沒想到石青璇竟然真的有兩把刷子,單單隻是看了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經脈有問題。
事關武道修行,陳玄不敢大意,便轉過身去讓她醫治。
石青璇尋了一張輕紗的手帕,照著陳玄胸膛上的劍傷蓋了上去,隨後伸手虛按著那張手帕,卻是用這樣的方式尋個避諱。
陳玄覺得有些好笑,故意鼓了鼓胸肌,算是顯擺了一下。
石青璇臉上絲毫不顯,卻又不由得微微抬眼瞥了陳玄一眼,清冷道。
「陳少俠還挺風趣的。」
「……」陳玄聞言頓時尷尬一笑,不好應聲。
這玩笑之餘,石青璇略一收手,順勢將手帕放在地上鋪好。
陳玄正想問問她這劍傷是什麼情況,豈料石青璇反手拔出一根銀針,照著他胸膛上的血痂便是一挑!
「唰」的一下竟是直接將那一整塊的血痂都挑了開來。
霎時間,陳玄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說是疼得不行,但看著石青璇那清冷的側臉,陳玄又暗暗皺眉忍了下去。
石青璇如此惡作劇了一番,本以為陳玄好歹會喊一句,沒想到他卻也如此剛強,一時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
不過眼看著陳玄胸膛上的劍傷開始滲血,石青璇又沉下臉色,清冷道。
「別摒息,把氣息散開,否則我找不出氣脈鬱結所在。」
「……好。」
陳玄勉強答應一句,隨著他內力自在奔涌,胸膛上的劍傷也猶如血崩一般。
石青璇暗暗稱奇,沒想到陳玄的內力竟如此深厚,而且竟然是習得一門如此奇特的內功心法,竟然能讓氣血相生,彼此共通!
這樣的內功心法雖然可以讓他獲得遠超常人的體魄,但也極度依賴氣脈運轉,自然而然的這經脈損傷也極其難以處理。
石青璇暗暗凝神,手中銀針忽而閃過幾抹銀光,伴隨著銀光忽閃,不多時便已經為他止了血。
陳玄見狀,下意識的便要起身。
沒想到石青璇卻凝眉道。
「別動!」
「怎麼了?」
「你現在的情況有些複雜,我再看看。」
「那也行。」
陳玄本就是個懶散隨意的性子,便也就這麼躺了下來。石青璇順勢湊到了陳玄面前,說是一副凝神審慎的樣子,但二人之間的樣子卻又有那麼一些奇怪。
石青璇並非那種孤傲冷清的隱士高人,本質上還是一個對一切都充滿好奇的年輕姑娘。
無論她擅長的醫術還是機關術,都是極其需要心思去鑽研的學問。
此刻她難得見了陳玄這樣一個氣血雙生的奇人,便不由得用心探尋起來。
此時晨光熹微,從窗外漫散下來,將她的發梢都染作一層金黃。
陳玄本來還在琢磨著石之軒有什麼陰謀,一回頭看到石青璇湊到他的身前,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這一看就出事了。
他本就是弔兒郎當的紈絝脾性,平日里三天兩頭沒那點滋味就想得慌,更何況如今大半個月的時間都沒平復氣血躁動。
饒是知道石青璇是石之軒的女兒,說不定石之軒就在暗處看著他,但他看著這位仙子似的人物還是不由得起了念想。
石青璇正凝神感知著他的氣脈變化,本想再仔細的研究研究,不想突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硌了她一下。
她下意識的一低頭,先是一愣,旋即禁不住一下子蹦跳起來,又驚又怒道。
「你!你!你!」
「……不好意思,青璇姑娘,在下多有得罪。」
「你這是得罪我嗎?!你這人端是無禮!」
石青璇又氣又惱,恨不得直接將陳玄趕出去,只是一想到這是石之軒帶過來的人,她到底還是有些遲疑。
這倒不是因為她和石之軒的關係有多好,恰恰是因為她對自己的父親無比的痛恨。
石之軒是魔門中人,而她的母親碧秀心昔日是慈航靜齋的聖女,更是有望成為下一任掌門的存在。
卻因為和石之軒相戀,最終被逐出師門,淪為武林正道的笑柄。
哪怕是付出了這麼多的代價,最終碧秀心也沒能獲得石之軒的陪伴。
石之軒和碧秀心相戀成婚後,退出江湖隱居蓉城郊外的幽林小築,不問世事。
然而石之軒統一魔門,逐鹿天下的野心在寧靜安謐的幽林小築之中,亦是不能安定下來。
最終在石青璇幼年留下自創絕學《不死印法》后出走,母親碧秀心研讀《不死印法》之後不幸身亡。
因此石青璇非常不諒解父親。
父女生恨,石之軒也因妻子碧秀心之死,留下不死印的功法破綻,一旦見到女兒石青璇就會破功。
若是被仇家發現這個秘密,那石青璇必然會受到仇家要挾,為此他只能在暗中保護。
只不過石青璇顯然不理解石之軒的苦心,只當石之軒貪慕名利權勢,害死了母親碧秀心。
如今看到這個被石之軒帶回來的神秘男子,石青璇心中又驚又恨,卻就是不敢輕易趕陳玄離開。
畢竟她還想通過陳玄,逼石之軒現身,追問當初害死母親碧秀心的真相。
陳玄不知道這姑娘心裡還藏著這麼多的事,不過自己剛才的確是出了丑,便也略顯尷尬的轉過頭看了看窗外的竹林權且當作轉移注意力。
石青璇冷著臉瞪了他兩眼,說是不忿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氣呼呼的拂袖離去。
陳玄等她出去了,這才尷尬的轉過身來,暗暗怨自己這二弟不懂事,竟讓自己出了這麼大的丑。
不過這玩笑之餘,陳玄也多有幾分百無聊賴的意思。
石青璇雖然漂亮,但他現在也無意到處惹什麼是非,只想著儘快回去,把黃蓉和小龍女等姑娘一併帶回縹緲峰靈鷲宮去。
只是現在石之軒一直不現身,他只能一邊養傷,一邊靜觀其變。
這閑暇之餘,他四下打量了一眼,最後目光落在了書架旁邊的一張古琴上。
石青璇精通曲理,雖然簫藝最為出彩,但對其他的曲樂也頗有研究,其中自然也包括古琴。
陳玄瞧著這古琴,不自覺的就想到了任盈盈,心下不自覺的又暗暗嘆了一口氣,順勢將那把古琴取了下來,自顧自的便彈奏起一曲笑傲江湖曲。
這琴曲悠揚,不多時便傳揚開去。
正在竹屋外散心的石青璇聽到這琴曲聲,不由得一怔,心下暗道。
「這是何人在撫琴?這琴聲意境如此高遠,豁達出塵,傲然縹緲,人間難得幾回聞。」
她本就是喜好曲樂的大家,這笑傲江湖曲本來就是當年曲洋挖墳掘墓,特意找出來的廣陵散孤本,對於喜好曲樂之人擁有無可阻擋的吸引力。
石青璇聽到這琴聲,不由得聞聲回到了竹屋之中,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撫琴的陳玄。
明明他剛才還那般戲弄她,甚至現在撫琴的時候還是光著膀子,全然沒有半點曲韻風流。
但在這笑傲江湖曲的襯托之下,石青璇卻莫名的對他有了幾分好感,當下便冷哼一聲,沒好氣的說道。
「想不到你這粗莽的躁漢子也能彈奏出如此出塵的曲調。」
「青璇姑娘謬讚了。正所謂曲通人心,說不定陳某人本就是這種的高雅志士呢?」
「哼~你也配提高雅二字?」
石青璇陡然想到了他剛才的醜態,心中平白的有些窩火。
不過說來氣惱,但在這笑傲江湖曲中,她不由得暗暗沉醉,只覺這樣的曲樂實在是讓她有些技癢。
最後她還是忍不住拿出玉簫,隨著那琴聲輕聲吹奏起來。
當初曲洋和劉正風便是以這琴簫和鳴,應了廣陵奇韻。
此番她這玉簫吹奏起來,無形之中反倒也有了幾分那廣陵散的韻調。
面對這千古絕唱,饒是石青璇心中對陳玄幾番氣惱,卻也不由得沉醉在這琴曲簫聲之中,無法自拔。
最終,一曲終了。
石青璇有些不舍的放下玉簫,輕聲嘆道。
「都說高深流水遇知音,-青璇如今才明白這知音為何物,實在是可嘆可嘆。」
「是嗎?」
陳玄咧嘴一笑,惹得石青璇瞪了他一眼。
石青璇怎麼也想不明白像陳玄這樣一個紈絝不遜的人,怎麼能夠彈奏出這樣出塵的曲子。
但是同為曲樂大家的她,卻又不得不承認和陳玄一起合奏這笑傲江湖曲實在是莫大的幸事。
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想要一輩子都和他這樣合奏下去。
正當她兀自感慨之際,陳玄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道。
「林外見我。」
「千里傳音?!」他心中一驚,很快意識到使出這千里傳音之人便是石之軒。
一時間,他也顧不上和石青璇談論什麼曲藝樂理,直接縱身就躍了出去,幾個起落之間就消失在了竹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