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折騰的生活

頂著轟隆隆的音樂聲，沈嘉義好容易找到了江海濤他們的房間。

推開了房間門，一女人正在拿著話筒忘情高歌，沈嘉義以為進錯了房間，這女人的成熟氣質跟江海濤以前帶出來的那些只會裝萌賣嗲的女孩兒完全不同。

一旁坐著的江海濤見沈嘉義進來，像終於等來了救星一樣，趕緊起身。

「哥們，你可來了！」

然後低頭悄聲又對沈嘉義說：「哥們黔驢技窮了，對這個女人，弟弟啥招都不好使，啥招都不敢用……」

說著拉沈嘉義過來，對停下唱歌的女人說：」這是我好哥們，沈嘉義，國家公務員，名牌大學高材生……」

「閉嘴吧！別給我戴什麼高帽子了，我就是一打工仔兒。」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沈嘉義特別不喜歡別人說自己是國家公務員、名牌大學高材生等等之類的話，感覺那就像是在罵自己一樣。

「這是溫媛媛，網友……」江海濤說著，朝沈嘉義眨了下眼。

沈嘉義知道，這肯定又是江海濤新交的網友。不過看江海濤畢恭畢敬的樣子，倒挺讓沈嘉義奇怪的，怎麼在這個女人面前這麼規矩了呢？全然沒有了以前他帶出來網友動手動腳、放蕩形骸的樣子。

溫媛媛美艷精緻的面龐，容色絕美，穿著一身絳紫色的連衣裙，襯著她曼妙修長的身材，性感嫵媚，氣質優雅，長長的睫毛下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到沈嘉義時閃過一絲異彩。

「叫我溫姐吧？我比你們都大」。

這江海濤這次居然找了個御姐型的，好像一改往日的口味啊？

「溫（吻）姐？可以嗎？」沈嘉義半開玩笑地說著，他想看看這個女人的態度。

溫媛媛轉身放下話筒，然後轉面說道：「可以啊，小江剛才跟我說你們是好哥們，同歲好友，叫姐不對嗎？」

溫媛媛好像完全沒感覺出沈嘉義開玩笑的意思。

沈嘉義知道這次江海濤認識的這個女人應該不像以前那些……

「小江？哈哈……」沈嘉義這次真笑了。

江海濤被笑得有點窘態：「嘉義，別開玩笑了，讓你叫姐就叫姐！」

溫媛媛的嗓音清純優雅，歌聲細膩動聽，感染力極強，這是沈嘉義在現實中聽到的最專業水準的聲音了，沈嘉義都被她傾注到聲音里的情感感染了。

沈嘉義和江海濤各自喝著啤酒，各自欣賞著這女人的不同。

沈嘉義第一次在里堅持著沒出去，也是第一次在聽到這的音樂也能透出這樣的純凈和沉醉。江海濤也是異常的安靜，沈嘉義甚至懷疑這小子是不是受到什麼打擊了，今天怎麼會表現得這麼老實。

「啥意思啊？哥們，今天這一出把哥看糊塗了，啥情況啊？」

送走了溫媛媛，沈嘉義忍不住審問起海濤來。

「哥，看出來沒有？這才叫女人，能震懾住我的女人！」江海濤有點微醉了，但在送走溫媛媛時依然還是那樣紳士，紳士得讓沈嘉義陌生。

沈嘉義有點糊塗，這小子是真受什麼刺激或打擊了，怎麼突然轉性了?

「哥，老弟以前玩過曖昧，玩平淡了，這位，女神級，不敢玩兒……」

晚上回家，妻子韓心如今天居然也在家，好像太陽打西邊出來一樣，居然還炒了幾個小菜。在沈嘉義的記憶里，這樣的情景好像隔了一個世紀一樣，沈嘉義隱隱感覺好像有什麼事兒發生。

他們好久都沒有溝通交流過了，

對於上次他值班突遇暴雨，兒子自己在家的事，妻子回來后也是隻字未提打電話她為什麼沒接，他也懶得問了。

妻子韓心如現在的行為舉止已跋扈到令他避而遠之的地步了。

沈嘉義也知道妻子對他充滿怨氣，當然這種怨氣有很多原因。

想當年，韓心如家裡對他倆的關係都是極力反對的。

韓心如生活在大城市上海，家境優越，父親是某石油集團一把手，韓心如是家裡獨生子女，父母視為掌上明珠；而沈嘉義只是招邑市農村家庭的孩子，雖然招邑是沿海地區，又是中國百強縣，但畢竟還是小城市，沈嘉義家境也並不富裕，父母面朝黃土背朝天，靠勤勞節儉、省吃儉用積攢的錢供沈嘉義上的大學。

沈嘉義在大學期間除了學習，其他各方面並不突出。一個農村出來的孩子，在上海這樣的大城市裡，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卑。

而韓心如在大學里，雖稱不上是校花，也是名副其實的班花，然而她在眾多帥哥的圍追下，居然硬是看中了默默無聞、只會埋頭學習，而不注意她一眼的沈嘉義！也許是沈嘉義的帥氣沉穩，也許是沈嘉義對她並不關注反而引起了她的注意吧！

戀愛的過程是甜蜜的。沈嘉義受到韓心如這個大城市女孩兒的垂青，也是倍感榮寵，也激發了他無比的熱情和活力，他從一個沉默寡言的農村孩子，彷彿一下變得開朗、幽默而富有浪漫了。

他們一起手牽手漫步海邊，一起欣賞外灘絢麗的夜景，一起走過校園的樹萌，一起相偎相依在花壇長椅和石几，一起品嘗上海特色小吃，一起遊山玩水，一起逛街喝咖啡……

在山與水中感受清澈自然的情愫和愛戀，在塵囂與繁雜中迸發濃郁澎湃的激情和狂熱，在寧靜與幽美中渲染盡情奔放的你儂我儂和如膠似漆……

世界上所有的愛情大抵都是這樣的程序化，韓心如和沈嘉義的愛情也是這樣，天真爛漫著，幸福甜蜜著，沉迷陶醉著，更多的是感性，而缺乏應有的理性，沒有了對現實應有的理智和思考，更何況是正在大學校園的他們呢！

兩個人的思想、觀念、性格、興趣、愛好和生活習俗等等，所有的不合和矛盾，在此時都被愛情這個魔法師給巧妙掩飾、化解或是忽略不計了。

在韓心如的心裡，自己彷彿就成了她曾經每日每夜抱著的瓊瑤言情小說里的女主角了，甚至當她的父母及家人極力反對他倆的關係時，韓心如覺得自己義無反顧地跟著沈嘉義，去捍衛自己的愛情，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是多麼的浪漫、偉大和崇高！

那時的她，覺得哪怕全世界都拋棄了她，她也不能拋棄沈嘉義，決不背叛愛情；哪怕婚姻得不到父母和親人的祝福，只要跟著沈嘉義，就是幸福！

所以韓心如不惜跟她的父母鬧翻，甚至氣得父母威脅要跟她斷絕關係，她更是負氣離家出走，跟著沈嘉義走了。

可能每個人都會經歷瘋狂的愛情，都會相信這個世界的愛情可以恆古不變、天長地久、海枯石爛吧！

而當這些美好最後只能成為一種奢望、憧憬和一句祝福時，我們才發現愛情是那麼的脆弱無力、那麼的不堪一擊，甚至有一天你會懷疑為什麼會有愛情的來臨和存在，會後悔自己當初那麼的不理智、那麼的任性，會為此後悔不已。

韓心如和沈嘉義的愛情，最終也難逃這樣的厄運，甚至比別人的愛情死亡的更快，破滅的更早！

當韓心如跟著沈嘉義回到招邑老家時，他們的愛情也功得圓滿，兩人很快領了結婚證，開始規劃他們幸福美滿的婚姻生活，韓心如也很快有了身孕。

但他們只能跟沈嘉義的父母住在老家的平房裡，三間半的平房，東西兩間火炕。

韓心如每次爬上高高的火炕都要抱怨，每次晚上出去上茅房都要埋怨，每次蹲在茅房，高高的糞坑和竄來竄去的老鼠都讓她心驚肉跳。

有一次晚上睡覺，老鼠突然不知怎麼爬上了炕，熟睡中的韓心如被臉上毛茸茸的感覺弄醒時，她驚恐的徹底崩潰了。

當然，除了這樣生活條件和環境的恐怖，還有來自於心理上的委屈和失衡，更是讓他無法忍受。

沈嘉義父母生活在農村，都近70歲了，身體都挺硬朗。沈父生性淳樸善良，平時寡言少語，只管種地幹活，不管閑事。沈母卻個性好強，家裡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都是她操持，典型的家庭婦女，思想上比較傳統。在她的觀念里，當老婆的就是應該伺候老公，老公是家裡的天，是頂樑柱，理應享受優先待遇和照顧。

每當家裡做什麼好吃的東西的時候，沈嘉義的母親就會先端到兒子跟前，總想讓兒子多吃；吃完飯，沈嘉義母親就會有意等著韓心如去收拾碗筷、洗碗；韓心如在自己家裡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慣了，哪裡會這些，而且在她的內心總覺得自己是放棄了大城市優越的生活，跟著沈嘉義來到這窮鄉僻壤吃苦受罪，他們家裡理應對自己另眼相看、另眼相待的。所以，每次吃完飯韓心如拿腿就走開了，去一邊玩了，而把沈嘉義的母親晾在那裡，總是會陰沉著臉，不得不自己去做。

沈嘉義看了出來，私下就會提醒韓心如：「親愛的，吃完飯，幫媽收拾一下碗筷好嗎？讓老人高興一下。」

「我不，那麼多人吃飯，幹嘛讓我去收拾啊？你捨得我的小手弄粗糙嗎？」

「寶貝兒，就去幫忙收拾一下嘛，做做樣子也好啊！我到時去幫你，不用你做！」

「我不！你媽偏心，有好吃的給你吃，有活兒卻想讓我干，你媽不疼我，你也不疼我了啊？！」

「你咋能這麼想呢？媽是這麼多年習慣了，等你跟媽處長了就知道了，媽會很疼你的。」

「哼！反正我就是不幹！」

說服不了媳婦，沈嘉義只得去想法說服母親。

「媽，心如在家裡被她爸媽寵壞了，不習慣做家務活兒，你就別讓她做了。」

「唉，娶這麼個媳婦兒，家務活兒都不會做、不愛做，兒子啊，以後有你的罪受了！」

沈嘉義的母親越來越看不慣韓心如這樣的大小姐習氣，每次一看到韓心如這樣，不是板著臉，就是在嘴裡嘟囔幾句。

韓心如當然感覺的出來，在沈嘉義母親那裡看到的偏心，愈發會讓她想起自已在父母那裡受到的寵愛，-巨大的反差，讓她倍感失落和委屈，與沈嘉義父母的相處的也是越來越不融洽。

生活習俗的不同和不習慣，與沈嘉義父母隱含的矛盾和不滿，還有生活環境里的擔驚受怕，生怕哪天老鼠會再跑來與她同床共枕——雖然沈嘉義用老鼠藥、老鼠夾子，把家裡每個角落都布滿機關和陷阱，老鼠也確實安穩消挺了——但韓心如真是無法忍受跟沈嘉義父母住在一起了。

韓心如堅決要求沈嘉義在市裡買套房子。

可是以沈嘉義剛參加工作不到2000元的收入，即使在招邑這樣的小縣城2002年時的房價買一套不到90平方的房子，也要10多萬元！這對沈嘉義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

沈嘉義也知道父母這些年除了供他上大學，手裡也並沒有多少錢。而且沈嘉義從還沒參加工作前，因知道父母生活的不易就暗暗發誓，等他參加了工作，他的工資全交給父母，讓父母可以歇一下，別再那麼累了。

可是沒想到大學剛畢業，他就結婚，沒能給父母工資不說，他又怎麼肯向父母伸手要錢呢？！

買房是絕對買不起的，沈嘉義只好跟韓心如商量，兩個人先出去租房住。租個五六十平方的房子，三四百塊錢就行了，以沈嘉義的工資還能承受得了。

雖然韓心如並不想租房，但比起住在老家的平房裡，她還是接受了。

沈嘉義以韓心如有了身孕，自己上班回老家太遠照顧不方便為由，跟父母商量出去租房住。沈嘉義父母也知道，出去對誰都好，雖然不高興，當然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