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踏上回鄉的路

林國強背著背包，掂了掂手裡的手提包，看著面前巨大的火車站廣場，心中不由生出些許難過來。這裡是自己打拚了八年的地方，如今自己卻要與這裡告別了。曾經的汗水和心血都將在他踏上回程的列車后化作虛無，這份不甘讓他抿緊了嘴唇。

片刻后林國強大踏步地邁向火車站，避過一路上擁擠的人群，就像一條靈活的魚穿梭在水草之間。火車站歷來就是魚龍混雜的地方，他不想自己在這裡發生任何差錯，回鄉的路程遙遠，他不能耽擱。

過了安檢后，他找到自己要乘坐的列車所在的檢票口，好不容易尋了個座位坐了下來。他緊了緊身上的背包，從手提包里拿出水杯，擰開后喝了一口。顯然周圍的人對這位身材消瘦、皮膚有些黝黑的年輕人不怎麼感興趣，沒有人把目光投射在他身上，更無人知曉這位年輕人是個農學碩士高材生。

檢票口的幾排座椅上坐滿了人，還有不少人甚至就坐在地上，顯然這趟列車將會十分擁擠。林國強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時刻表，還有二十分鐘就要檢票了。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林國強放下手裡的水杯，從兜里掏出手機。這是一個略顯破舊的手機，手機屏幕上分佈著幾條裂痕，無聲地訴說著自己的悲慘身世。

「您好，王老師。」

林國強看到來電顯示，恭謹地接通電話。

「小林，你在哪兒呢？怎麼突然不辭而別了？」

「王老師，真是非常抱歉，您那邊的課題我沒法替您完成了。我家裡有事，只能暫時先離開N市。」

「你別廢話了，快回到學校來，我們再碰頭啊，有什麼困難老師給你解決！」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老者著急的聲音，林國強的心底淌過一股暖流。

「不是的，王老師，家裡有急事，我要趕緊回去一趟。」

林國強脖子上的青筋隆起，聲音也有些嘶啞起來，他的心情此刻五味雜陳。

「小林啊，你這是在自毀前途啊。這個課題目前是國內最先進的研究課題啊，你作為我的助手，將來是可以在課題論文上署名的啊。你這個時候放棄，簡直就是愚不可及啊！」

電話那頭的老者痛心疾首，而林國強心裡更是翻江倒海。

「王老師，我父親采蘑菇從山上摔了下來。我母親一個人沒法照料家裡，我只能先回去一趟。本想著和老師您告別的，但事出緊急，我就只能先回去，還希望您老見諒。」

林國強壓住心底的痛楚，輕聲向電話那頭的老者道歉。

「唉，原來是這樣啊。那你先回去，等你父親的病養好了你再回學校來。你要是遇到困難隨時給我打電話，大忙幫不上，小忙老師還是能替你分擔一些的。」

電話那頭的老者聽說是這麼回事，內心裡只能替自己的學生惋惜。

「好的，老師。課題那邊基本已經結束了，您讓小劉他們跟進一下，把實驗數據認真核銷一邊。我這邊您就放心吧。」

「唉，行吧。為人子女，自然要以老人為先的，這邊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

「謝謝老師理解，您自己多保重身體。」

「嗨，我身體好著呢，你就別挂念了。」

電話那頭老者的話溫和有力，林國強強忍著眼淚，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正打著電話時，檢票口的電子屏幕上跳出了「開始檢票」的字樣，大廳里也開始放出廣播來。本想跟電話那頭的老者再多說幾句的林國強只好匆匆和電話那頭的老者話別，

提起腳邊的手提包，順進人群之中往檢票口走去。

過了檢票口，到了月台，檢過票后林國強踏進了車廂。找尋到自己的座位后，他將背上的背包塞進行李架上，將手提包緊緊地攥在手裡。

這趟路程可不輕鬆，將會有二十多個小時。而為了省錢，林國強只買了硬座票。

不一會兒，車廂里就坐滿了人，不過林國強身邊的座位卻一直沒有人來。林國強心中有絲絲喜意，一個人坐兩個座位那不是要寬鬆很多。林國強抬頭朝車廂外看去，月台上人來人往，行人匆匆。林國強剛剛心底的那絲喜意，在他凝視窗外后片刻便消失無形，取而代之的是壓在他心頭的苦楚和擔心。

「為了一句幾十年前的承諾，我如今這樣做，真的是值得的嗎？」

林國強心裡的滋味難以描述，但阿爸打來電話時壓抑的聲音，卻容不得他多質疑什麼。阿爸的意思很明白，家裡現在需要他回去。

林國強苦惱地撓了撓頭髮，坐在列車上的他陷入難以自拔的苦惱之中，以至於他都沒有注意到一位提著行李箱的女孩正緩緩地向他這裡走來。車廂里早已人滿為患，窄窄的通道里各色物品早就擠了個滿滿當當，而最大的阻礙則是伸在過道里的旅客們的雙腿。女孩艱難地在過道里行走，不大的行李箱此刻卻成了她前行最大的阻礙。走到林國強身邊時女孩抬頭看了看座位號，對了一遍自己手裡的車票，確認自己的座位就在這裡后她停下了腳步。

「你好，能讓一下讓我進去嗎？」

林國強被這陣悅耳的聲音驚醒，抬頭看到一位拖著行李箱的女孩正站在他面前。女孩的臉上顯露出一臉的疲憊神色，微微顫動的睫毛無聲地傳達著主人的辛苦，嬌美的臉龐上一雙大眼睛正緊張而又略顯期待地看著林國強。

「哦，好的，好的。」

林國強連忙慌亂地站起身來，過道本來狹窄，林國強的腳又被女孩的行李箱壓住。女孩又正好站在他身前，林國強猛地起身後便向女孩撞去。女孩猝不及防間面龐被林國強撞了個正著，痛呼一聲后便伸手捂住了額頭。林國強也因為自己的冒失行為，眼眶因為撞在了對方的面龐上被撞得眼冒金星，忍不住也悶哼了一聲。

兩個人各自捂住自己受傷的部位，相對站著，半晌都沒有出聲，而臨近座位的人紛紛朝他們投來戲謔的目光和輕笑聲。

「真是對不起」，林國強忍著疼向對方道歉。

女孩捂著額頭沒有出聲，又過了兩分鐘后才對林國強做了個「讓一讓」的手勢，林國強趕緊側過身讓她進去。女孩捂著額頭一言不發地準備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裡的行李箱卻阻止她往裡坐，這時她才想起自己還有個行李箱，一時進退兩難。

「給我吧，我給你放上去。」

林國強想著將功補過，趕緊從女孩手裡將行李箱接了過來，女孩捂著額頭倒也沒有拒絕。林國強好不容易找了個地方將行李箱放置好，轉身回到座位上時，那女孩正對著面前的化妝鏡仔細地查看著自己的傷勢。林國強不禁又是一陣面紅，他也沒想到自己會闖禍。

「對不起啊，剛才沒注意腳下，把你弄傷了。」

林國強再次道歉，語氣誠摯。

女孩轉頭看了他一眼，依然沒有言聲，轉而又對著化妝鏡繼續查看自己的傷勢。

林國強討了個沒趣，卻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列車輕顫一下后緩緩向前開去，窗外的景色開始慢慢向後倒去。

這趟旅程，看樣子會很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