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車廂里的夢境

列車飛快地沿著鐵軌向前方駛去，沿途的風景快速地向後倒退。略微看了一會兒，林國強就覺得雙目困澀，一陣睡意便涌了上來。仰頭朝後靠去，好不容易他才在僵硬的座椅靠背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閉上眼睛后林國強很快就睡著了。

他，做起了夢。

夢境里，他夢到了屋后的大山，山上青竹盈盈。風吹過時，竹林便會發出「沙沙」聲，格外好聽。還有山腳下的那條小溪，溪水潺潺流過，那溪水可真香甜啊。阿媽笑著摟住他，仔細地撫摸著他的臉龐，阿媽臉上的皺紋又多了一些。小妹也笑著跑過來，叫嚷著跟他要好吃的。只有阿爸，遠遠地站在屋前，臉上似笑非笑，似乎有些嚴肅。林國強牽著阿媽和小妹的手來到屋前，叫了聲「阿爸」。阿爸點了點頭，便從身後拿出煙槍抽了一口，吐出的煙霧便裊裊地升了起來。

這煙霧真是嗆人得很啊，林國強不由感嘆。

突然一陣吵雜聲傳來，夢境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很快林國強就從夢境中醒了過來。睜開眼，抬頭一看，車廂那頭的旅客正圍著推著小車的列車員。原來是賣日貨零食的推車經過，眾人都在購買吃食，不一會兒那熟悉的叫賣聲就響了起來：

「香煙，啤酒，八寶粥。」

「礦泉水飲料，速食麵，賣啊。」

林國強一陣懊惱，多麼美好的夢境就這樣被破壞了。胖胖的列車員大姐推著手推車經過他時，還特意詢問了一下林國強要不要買點什麼，林國強禮貌地搖了搖頭，大姐可能還不知道自己無意間就這樣失去了一個「客戶」。

其實林國強餓了，他還是早上吃的一碗餛飩，到現在早就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他不買東西，純粹是賭氣列車員大姐的吆喝聲破壞了他的美夢。

林國強轉過頭時才發現隔壁的「鄰居」正依靠在他的肩膀上，垂著頭正睡得香。中長的秀髮散落在林國強的肩膀上，一隻手則輕輕地搭在林國強的手臂上。林國強瞬時緊張起來，屏住了呼吸。他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自己的動作會讓「鄰居」醒來。坐在對面的旅客正撕開剛買的瓜子包裝袋，掏出一把瓜子就開始嗑起來，一邊嗑瓜子一邊說著話。他們越說越來勁，聲音也越來越大。

林國強努力地維持著自己的姿勢，對面的說話聲讓他覺得有些惱怒卻不好說什麼。這裡是列車，是公共場合，自己也沒權利要求人家不說話。

窗外的景色依然在快速地向後倒退，列車還行駛在平原上，說明這裡依舊是東部地區，還遠沒有到達西部崇山峻岭的地勢。肚子開始發出抗議的聲音，林國強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麼不買點什麼吃的呢，何苦於自己現在挨餓。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來，隔壁的「鄰居」終於在車廂里灑滿燈光的時候醒來。她先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後抬起手攏了攏自己散落的頭髮，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依靠在林國強的肩膀上。下一秒她便猛地抬起了頭，絲絲緋紅瞬間便爬上了她的臉龐。

林國強的肩膀上有一小片濕漉漉的地方，顯然是這位「鄰居」留下的傑作。

「不好意思啊，我睡著了」，女孩趕緊向林國強道歉，眼神里充滿了緊張和羞澀。

林國強擺了擺手，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覺得自己的半邊身體都已經僵了。

女孩一臉歉意地看著林國強，只是萍水相逢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內心裡有些忐忑。自己搭在別人肩膀睡著不說，

還在人家衣服上畫了地圖，實在是丟人丟大發了。

「吳小莉啊吳小莉，你可真行啊」，女孩內心無聲地埋怨自己。

林國強看著有些手足無措的「鄰居」，微微笑了笑，便趕緊站起身來朝車廂後面走去。他得趕緊去上廁所，都快把他憋壞了。林國強來到車廂後部的廁所，又排了一會兒隊才輪到他。等從廁所出來，他便沒有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而是來到了車廂的交接處，這裡因為車廂之間有縫隙時而會有新鮮空氣吹進來。

車廂外不時閃過星星點點的亮光，也不知道是哪家哪戶的燈光。林國強的身形倒映在車門的玻璃上，身形消瘦而又挺拔，眉目清秀而又堅毅。

「噗嗤」，一陣異響傳來，緊接著林國強就趕緊逃離了這裡。

也不知道是哪個沒素質的傢伙，居然在這狹小的地方丟了一顆「重磅炸彈」，臭不可聞。

林國強提著手提包回到了座位上，隔壁的鄰居此刻正凝視著窗外看著窗外的風景。女孩見他回來，又朝裡面緊了緊身體，好像生怕自己會再次佔用到林國強的空間。女孩微微低了低頭，臉上掛著一絲笑意，開口問道：

「你知道到哪裡了嗎？」

清脆的聲音夾雜著微微的鼻音，好聽得很。

「不知道，不過按照路程來算，應該是快到江西了。」

林國強略微算了算，估計了一下路程。

「噢，那還有很久呢。」

女孩有些驚訝，也有些泄氣，這趟路程真是累啊。

「你到哪裡下車？」

林國強緊接著就多問了一句，問完后他就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冒失。

「終點站啊，真是太遠了。」

女孩嘀咕了一句后，又轉過頭去看向窗外，窗外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林國強沒有再多說什麼，「終點站」這三個字意味著他和她將還有一半的旅程同行。兩個人正陷入無話可說之時，-一陣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林國強趕緊轉過頭去確認了一下聲音來源的方向。

「香煙，瓜子，八寶粥，賣啊。」

這聲音，此刻在林國強聽來，實在是太親切了。

「啊，快，叫住餐車。餓死我了。」

隔壁的鄰居也急忙探出身體朝後面看去，看樣子她也餓得很啊。

胖胖的列車員大姐在林國強的招呼下停了車，從車上拿下了林國強和女孩要的食品，給他們找開零錢后便推著車繼續向前走去，吆喝聲又在車廂里響了起來。

林國強撕開速食麵的包裝，將佐料一股腦倒進桶里，一股香味夾著塑料味便散發開來。

多麼熟悉的味道，林國強一陣陶醉，就連他的胃彷彿因為激動而多分泌了許多胃酸。

林國強端著泡麵桶就準備去沖泡，正要起身時一旁的鄰居伸手輕輕拽住了他，美麗的大眼睛似乎會說話一般看向他。

「幫我也泡一下吧」，然後另一隻泡麵桶就出現在了林國強的面前。

林國強一隻手端著自己的泡麵，另一隻手則拎著自己的手提包，騰不出手來接。

「你的包，我替你保管著。」

女孩笑眯眯地看著林國強，伸手就要接過林國強的包。

愣了一下之後，林國強還是將手提包遞給了她，從女孩手裡接過了泡麵桶。

林國強呼了口氣，端起兩個泡麵桶朝開水處走了過去。

擰開開水龍頭，水汽上升，空氣都被濕潤了。

車廂外，夜色如涼，一切都如夢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