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深夜閑聊

兩桶泡麵很容易就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尤其是兩個飢腸轆轆的人。

林國強非常熟悉泡麵的味道，因為長期以來他的主食就是泡麵。搞研究、做實驗的時候，一旦忙起來根本沒時間吃飯，都是靠泡麵充饑。其實泡麵這東西能量很高，尤其是那一碗兜底的湯料，以至於有人說吃泡麵不喝湯等於沒吃。

至於吳小莉，她基本上沒吃過幾次泡麵。泡麵的高能量和高熱量，對於她這樣一個熱衷於減肥和保持身材的新時代女性來說，簡直就是減肥路上的攔路虎。不過今天情況實在特殊，此時的這一碗熱氣騰騰的泡麵簡直就是人間美味，至於減肥什麼的就暫時放一邊吧。

林國強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泡麵，喝完了湯，從包里拿出抽紙擦了一下嘴后就準備起身去倒垃圾。泡麵吃起來是香，但味道也大，要及時處理一下。他一起身，吳小莉也將吃完泡麵的泡麵桶遞給了他。林國強沒有猶豫，自然地順手接過來，起身送去了垃圾桶。等他回來的時候，他的「鄰居」正在剝桔子，已經剝好的桔子被放在鋪好的紙巾上。

「呶，吃桔子。」

吳小莉對著桔子努了努嘴巴，緋紅色的嘴唇很好看。

林國強坐下后沒有伸手去拿桔子，而是從手提包里掏出一個密封袋。袋子不大，也就跟一般裝瓜子的袋子形狀類似。林國強打開袋子，將裡面的東西倒了一些出來，是南瓜子。

「這是我培育的南瓜子，你嘗嘗。」

林國強微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將南瓜子推給吳小莉。

「你培育的？」

吳小莉有些驚訝地看著林國強，南瓜子她是吃過，不過還是第一次吃這麼特別的南瓜子。吳小莉看向桌上的南瓜子，個子大大的、扁扁的，拿過一顆仔細看了一下后沒發現和其他的南瓜子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嗯，你吃吃看，很香的」，林國強的話充滿了自信。

吳小莉將手裡的那顆南瓜子放進嘴裡，含了一會兒后輕輕地咬開，慢慢地將瓜仁咬出來后把瓜子皮吐出來。嚼了幾下后，吳小莉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這南瓜子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嘛。

林國強撿起桌上的南瓜子放進嘴裡，仔細地咀嚼起來，連皮帶仁一起嚼，一股濃濃的香味在他的口腔里傳遞，讓他陶醉不已。

吳小莉有點尷尬，她沒品嘗出這個南瓜子有什麼特別。

「嗯，確實不一般，挺香的。」

吳小莉有點心虛，覺得自己的笑容恐怕都有些虛假。

「嗯，連著瓜子皮一起嚼，越嚼越香。」

林國強對她笑了笑，吳小莉恍然大悟，原來要連著瓜子皮一起嚼啊，這吃法真是很特別啊。

「對了，你去G市幹什麼？」

為了不讓自己的尷尬被對方發現，吳小莉趕緊轉移話題。

「回家。」

林國強簡短有力地回答。

「噢，你家在G市啊。唉，我就慘了，我是去出差。」

吳小莉一臉的愁容，人家是回家，自己則是「流放」，真是。

「我家不在G市，在K市。我要先坐車到G市，然後再座大巴車到K市。」

林國強認真地解答對方的問題，一絲不苟。

「K市啊，那離G市還有很遠的路程吧?」

「還好，大巴車也就半天的時間。現在交通很方便了，以前的話時間比較久。」

隔壁「鄰居」身上傳來的淡淡香味不時往林國強的鼻子里鑽，

香味不濃郁卻很好聞，林國強有幾秒鐘甚至覺得有些陶醉。這些年他一直忙於工作，生活一成不變，每天過的都是「兩點一線」的日子。這樣好聞的味道，他都想不起來上次聞到是什麼時候，有點像春天的花香味。

「噢，那也還是蠻辛苦的。」

吳小莉沒有再拿桌上的南瓜子吃，繼續剝桔子，剝開一個后就一分為二，一半剝成瓣兒放在桌上的紙巾上，還有一半則進了她自己的嘴巴里。桔子金黃金黃的，水分很足。

「那你這次回家幹什麼？探親？」

吳小莉吐出一顆籽，然後將它放在了桌子上一堆桔子皮里。

林國強皺了皺眉，然後還是決定說出自己這次回家的緣故。既然是一次萍水相逢的相遇，又是一次愉快的聊天，那就應該更坦誠一些。

「照顧老人，還有回家守墓。」

「守墓？」

吳小莉吃驚壞了，不可思議地看著林國強，一時之間都沒有回過神來。

「嗯，守墓」，林國強點了點頭，然後從桌上拿起一瓣桔子放進嘴裡。

「這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守墓這種事，你當你是盜墓小說看多了吧？」

吳小莉驚詫地質疑著，林國強仔細地嚼著桔子沒有接話。吳小莉看著不言語的林國強，慢慢地覺得林國強說的可能是真的，但她怎麼都想不到在現在這樣的社會還會有如此不可思議的事情。守墓這種事情，簡直就是很遙遠的故事，怎麼看都和林國強這樣的年輕人搭不上邊。

「那你回去守誰的墓？你們家族的墓？」

林國強看著臉上表情由驚訝變成好奇的「鄰居」，心裡覺得這姑娘不一般呀，好奇心這麼重。

「不是我們家的墓，不過也算是我們家的墓，不過嚴格說起來不是我們家的墓。」

林國強這番話把吳小莉繞暈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一會兒是他們家的，一會兒不是他們家的。吳小莉心想這傢伙是不是語言能力有問題啊，說話都說不清楚。

「那你為什麼要回去守墓啊？」

吳小莉的問題讓林國強頓時沉默，吳小莉看到林國強臉上的表情發生了變化，心想壞了，自己瞎問八問的，問到別人的痛腳了。林國強沉默了幾秒鐘，又伸手拿起一瓣桔子放在嘴裡抿了起來。

「因為一句承諾，或者叫責任。」

吳小莉說不上自己此時的感覺，說驚訝吧，好像覺得林國強這個說法很是牽強。說好笑吧，又覺得「守墓」這個事情可能對於別人來說是很重要的一件事。真要能表達清楚她的感覺的詞語，可能還是不可思議。

這個年代居然還守墓這種說法，這簡直太離奇了。

「那你原來是做什麼的？」，吳小莉換了個問題。

聽到吳小莉的這個問題，林國強眼睛里閃過火花，眼神都明亮了起來，嘴巴里的桔子很快就咽了下去。

「我在N大農科院做博導助手，去年研究生畢業一直在學校搞科研。」

「啊？」

吳小莉這次是真的被驚訝到了，臉上是真正的一臉不可思議。

林國強看著吳小莉的臉上的表情，心裡很開心的同時也閃過一絲難過。自己寒窗苦讀這麼多年，最後還是要回到生養自己的那片大山裡去，真是有些不甘吶。不過這絲不甘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回家這件事本身是一件非常開心和快樂的事情，不能不愉快。

「你一個研究生、博導助手，現在居然回家守墓？」

吳小莉覺得這件事實在是太荒唐了，與她的人生觀格格不入，甚至與她所接觸到的信息都完全對不上號。她當年拼死拼活高中三年，最後也不過考了個二本，大學畢業時連準備考研的勇氣都沒有。但眼前卻有一個研究生畢業正在做博導助手的優才生，居然放棄了自己的大好前途回家去守墓，這給她的衝擊實在太大了。

研究生和守墓，在吳小莉的字典里這兩個詞怎麼都靠不到一起。

「嗯，守墓。」

林國強輕輕笑了笑，笑容里雲淡風輕，很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