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旺生的機會

一大早旺生早早起了床，他今天準備到自家的地里把洋芋地翻一下，再過個把月洋芋就要熟了，翻翻地能殺蟲。大山裡能種的經濟作物不多，洋芋也就是土豆，算是其中一種。吃了碗米粉，帶上水壺，扛上耙子，旺生出門往山上走。

山裡的山地基本都是梯田為主，這些梯田都是祖祖輩輩開墾出來的，裡面自然種的都是金貴的水稻。像洋芋這樣的粗糧都是種在圩頭或者是林地里開墾出來的小塊土地里，基本上沒有人家會把洋芋種在梯田裡。至於林國強那樣的另類，說要把洋芋變成金疙瘩的人，全黑佤寨也就是一個。

沿著梯田向前翻過一個梁頭就是旺生家的林地，旺生家因為從祖輩開始人口就凋零，所以林地也不大，勉強算一個小山包，比林國強家那個山頭的面積差得遠了。說是一個小山包，實際上能耕種的面積頂多就十來畝地，全都是旱地，只能種洋芋和苞谷這樣能抗旱的作物。

到了地頭后，旺生放下手裡的傢伙事兒，拿起耙子就開始翻地。這裡的地一部分種的是洋芋，一部分種的是苞谷。旺生把這片地伺候得非常好，無論是苞谷還是洋芋，長勢都非常喜人。苞谷個頭大的都有酒瓶那麼大，洋芋的桿葉綠油油的，地下的洋芋蛋子肯定不少。

旺生早些年就出去闖蕩過，在廣東那邊打過工，在工地上干泥瓦匠。後來老爺子病重，旺生就帶著媳婦守在了山裡。等老爺子去世后，旺生漸漸也就沒了再出去闖蕩的想法。三個閨女眼看著都大了，都到了上學的年齡，旺生兩口子索性就專心伺候起家裡的田地來。

平日里旺生又憑著自己一把好手藝，到處給人家打打零工補貼家用，只是近段時間忙著家裡的事情他沒出去。眼瞅著媳婦又要生了，旺生暗地裡都不知道拜了多少回山神爺了，求山神爺保佑這次媳婦一定要生個男娃。要不然李家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維持下來的「單傳」，可就要葬送在旺生手裡了。

用耙子翻地可不是個輕巧活兒，彎腰弓背，汗珠子從旺生臉上不停地滾下再滴進泥地里。擦了把汗，旺生直起腰喘口氣。拿出煙點了一支，正吸了一口，旺生就瞧見遠遠的一行人正從那邊往這邊走過來。旺生在腦門上搭了個涼棚，卻看不清來人是誰。

這大中午的，太陽火辣辣，是誰閑的沒事兒干跑山上來。

旺生放下手，吸了口煙后拿起耙子繼續翻地。地理的洋芋杆子已經長的都很高，翻地的時候要格外仔細，要是不小心割倒了杆子，下面的洋芋蛋子就不長個子了。

「旺生，你停一下。」

剛剛在山腳下的一行人沒多會兒就走到了旺生家的田頭，為首說話的人是村支書林大有。旺生聽有人叫他便停下了手裡的農活，抬頭一看是林大有站在最前面。旺生笑著和林大有打個招呼，給林大有遞了一支煙。

「叔，找我啥事？」

林大有喘著粗氣，大中午的他跑這麼遠的路可把他累壞了。

「旺生，你看你這大中午的也不回家，害得我們從你家裡跑到這裡來尋你，真是。」

「叔，我這地里的洋芋都快熟了，我得來照看著呀」，旺生趕緊取下涼帽給林大有扇風。

「我曉得，我曉得。」

林大有閃過身，把跟著他一起過來的幾個人介紹給旺生。

「這幾位是國強請過來的技術專家，趕了一上午的路過來我們寨子看看土地，看我們寨子還能不能種點別的作物。

國強指明說要你配合，你可要珍惜機會呀！」

「是嗎？哎呀，這傢伙有能耐呀，專家們辛苦辛苦了。」

旺生聽說是這麼回事，趕緊熱情地招待一路辛苦趕來的技術員們。

「不辛苦，不辛苦。這樣，我們先取點樣本帶回去檢驗一下，回頭等檢驗結果出來再看後面怎麼做。來的路上我們也觀察過，咱們寨子自然條件不錯。我看地里的莊稼都生長得不錯，等把油菜種下去，明年肯定又是一個好收成。」

「哈哈哈，專家同志，您這話可講到點上了。咱們黑佤寨自古以來就是風水寶地，物產豐厚，別的不說就說這個紫皮洋芋那可是公雞頭上的大雞冠——獨一份。遠近聞名的。」

老支書林大有笑得嘴都咧開了，一副非常自豪的樣子。來之前林國強就特意給他打過招呼，見到城裡來的專家，一定要多誇黑佤寨，尤其是這個紫皮洋芋，務必要在專家們心中留下一個好的印象。對於林國強的話，林大有自然是要照辦的。旁的不說，就拿前幾天省里領導下來視察這事，可見林國強足有一番本事。

自他擔任村支書以來，寨子里不但沒能發展起來，反而境況愈發低下。每年到鄉里開會，林大有每次都偷偷坐到最後一排，生怕領導們找他談話。眼下林國強似乎就是改變黑佤寨的一個契機，林大有可不想放過這樣的機會，一個能夠改變黑佤寨的機會。

「哈哈，村支書說笑了。我們做事情是從事實出發，從實驗結果出發，但凡有一點希望我們都會儘力的。再說了為廣大農民朋友提供服務，也是我們作為農科站技術員應盡的責任嘛。」

來的技術員們中一位年紀較大的技術員把話頭接了過去，不過從他的神情來看，他對這裡能夠種植其他更具有經濟價值的農作物不抱太大的希望。

「那就拜託你們了，這邊的地你們隨便量，隨便弄。」

旺生高興地擦了把手，見技術員們開始工作后，林大有把旺生拉到一旁。

「你讓你媳婦去寨子里找梅會計批個條子，這些技術員們的餐食暫時就由你們家負責，油水要管夠啊，不能讓人家這麼辛苦過來最後沒吃好，咱們寨子可丟不起那個人。聽見沒？」

「那敢情好，大有叔，你就放心吧，我媳婦的手藝你還不知道。」

「油水管夠哈，別磕磣。至於最後剩多剩少，我也不管，你懂啦？」

「哈哈哈哈，我懂，我懂。你放心吧，趕緊回去吧，叔。太陽這麼大，別把你曬著了。」

「你小子，行，我走了，你把人家招呼好。」

林大有和技術員們打了聲招呼后就起身下山去，寨子里還有一堆事兒。

「這個國強，打電話的時候胸脯拍得響，可到節骨眼上了，人卻沒了。真是的，現在這年輕人辦事情太不牢靠了。」

林大有的牢騷林國強可聽不到，他這會兒正在K市農科站里和師兄齊處長在做實驗。

這次的實驗對象就是林國強自己在學校培育的南瓜，這個南瓜品種是林國強結合了國內的南瓜品種和東南亞的南瓜品種培育出來的。當初培育這種南瓜也純粹是林國強的無心之舉，培育出來后導師還對這個品種大加讚賞。

現在林國強想請師兄再給研究和培育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品種的各個性狀做得更好，比如口感、個體大小以及產量。論技術，林國強的能力並不差。但是論實際工作經驗，林國強可遠遠比不上師兄齊處。也就是這位齊處是個技術派，對技術比較痴迷，不然哪有時間陪著林國強耗著。

畢竟，總不能只種紫皮洋芋一種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