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肩上的責任

吳小莉完全被林國強的話帶起了好奇心，她甚至覺得有點刺激。守墓這件事情，實在是離現實生活太遠了些。一想到「墓」這個字，她的心裡就有一種冷氣嗖嗖的感覺，還會自發腦補起「風高月黑」的場景來，緊跟著就是「殭屍」啦、摸金校尉啦這些都蹦出來了。怎麼看，都無法與面前這個搞科研的男生聯繫在一起。

「那你為什麼要回去守墓呢？」

「責任，這是我們林家的責任。」

林國強依舊言簡意賅，不過他說的是實話。無論是他父親還是他爺爺在世的時候，都無數次強調過「守墓」這件事是他們林家的責任，而且責任重大。對於林家來說，只要林家還有一個人活著，那「守墓」這件事就要堅持下去。

「那守的到底是誰的墓呢？」

「一座無名氏的墓，一座葬著老紅軍烈士們的墓。」

林國強轉頭看向窗外，外面漆黑一片依舊什麼都看不清楚，只有不時閃過的星星點點。

「噢」，吳小莉聽后不由心生敬意。

林國強看了看車窗外，轉頭繼續講了起來。

「我的家鄉在K市一座大山裡，當年紅軍經過我們那裡的時候打過一次非常激烈的仗。戰鬥打的非常慘烈，紅軍戰士們損傷慘重，部隊首長當時就把一些受傷嚴重的傷員留在了當地拜託我們當地的鄉親們照顧。我們家當時住了兩名紅軍戰士，據我爺爺說兩個紅軍戰士當時才十八九歲。紅軍大部隊走後，傷員們就留在我們那裡休養，但還是有好些戰士沒能熬過去就都犧牲了。」

林國強停下話語，此時他很想抽支煙。吳小莉聽得非常入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就連坐在對面在嗑瓜子的旅客也在看著他。

「那後來呢？」

吳小莉被這個故事深深地吸引了，不禁脫口而出。

「住在我家裡的那兩位紅軍戰士受傷雖然也很嚴重，但在我們當地醫師的救治下，用苗葯慢慢地就調養好了身體。身體調養好后他們就又走上了追尋大部隊的路，臨走之前他們拜託鄉親們一件事。他們說不求別的只求鄉親們能保護好犧牲戰士們的墓，另外在逢年過節時能給逝去的英烈一些供奉。」

聽到這裡吳小莉肅然起敬，不由地有些熱淚盈眶。

「當時寨子里就答應了他們的請求，把犧牲的紅軍戰士們偷偷地埋在了山裡面，埋葬的地方只有去的幾個人知道。後來敵人不止一次地來到寨子里找麻煩，多次搜尋卻都沒能找到什麼痕迹。再後來紅軍就變成了解放軍，舊中國就變成了新中國。我爺爺是當時幾個知情人之一，他一直守口如瓶，只有在每年清明的時候會偷偷去祭奠那些紅軍戰士。寨子里的老人們慢慢都相繼去世了，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也就越來越少。」

林國強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一瓣兒桔子放進嘴裡，講了許久的話他有些口渴。

「那你們後來就沒有上報過政府嗎？」

坐在對面的一個旅客開口問，他旁邊的旅客臉上也是同樣的表情。

「早些年我爺爺在世的時候倒是去找過政府，不過後來也沒有了下文。紅軍在我們那裡來回闖了好久才突圍出去，當年犧牲的紅軍戰士真的太多了。」

「那再後來呢？」

吳小莉又開口問道。

「我爺爺臨終前把具體的位置告訴了我父親，我父親就接過了守墓這個事情。我父親一直也都是悄悄地去做這件事，一直到我行成年禮的時候才告訴我。

」

聽林國強講到這裡，吳小莉的心情十分沉重。

「那你父親是要你接班嗎？」

對面的旅客繼續問。

「嗯，是要我回去接班的。」

林國強點了點頭，語氣里充滿了肯定。

「我父親前一陣上山做事的時候摔了一跤，摔傷了，所以才打電話給我讓我回去。」

對面的兩個旅客互相對視一眼，可能怎麼都覺得這件事透著不正常。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如此地在堅持做一件不能對自己產生利益關係的事情，他們無法理解。

「那你這麼多年的書不就全白讀了嗎？還有你的事業。」

吳小莉的心情很激蕩，她雖然覺得林國強回去守墓這件事非常偉大，但對比起林國強的付出她覺得是不是有些不值當，畢竟林國強現在的一切都實在來之不易。如果換做是她的話，吳小莉覺得自己很難做到放下大好前途回到深山去守墓。

「我讀書，就是為了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如今外面的世界我已經看過了，也就挺好的。至於說遺憾，確實也很遺憾。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學校里學習，雖然沒有出什麼大的成績但還是有些小的成就的。放下這一切，我也有些捨不得。不過對於我來說，回家不僅僅是要回去接我父親的班去守墓，更重要的是想要用自己學到的知識和文化改變家鄉的面貌，大山裡實在還是有些貧窮。」

「大山裡，還是貧窮了些啊」，林國強低聲呢喃。

靠山吃山，大山裡的人祖祖輩輩吃山都吃了這麼多年了，大家依然是那麼貧窮。富饒的東部地區電線早就拉到村村通了，大山裡很多寨子卻依然沒有電、沒有自來水，更別提互聯網了。大山裡的孩子很多連電腦怎麼使用都不知道，更別提東部地區孩子們玩的手機和平板電腦。而這一切的根源，就是大山裡的人思想跟不上，也不了解外面的信息，更沒有擺脫貧窮的能力。

林國強覺得自己讀書這麼多年，學習了這麼多年，應該不只考慮自己的前途和未來。如果能夠學而致用，回到家鄉發光發熱，把自己一身所學能夠發揮一二，才是自己這個大山裡走出來的孩子應該做的事情。

所以在阿爸給他打電話想讓他回家后，林國強思考了很多天後才下定了決心要回到家鄉去。給老紅軍們守墓是他林家的責任，能夠為家鄉做一點貢獻更是他的責任。

「好本事，我佩服！」

坐在對面的大叔激動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南瓜子都跳了起來。

「我相信你肯定可以做到！」

吳小莉言之鑿鑿，眼睛里滿是星星，一臉的堅信不疑。

林國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髮，他自己都沒有什麼頭緒，只是抱著這一腔的熱血和抱負而已。至於最後他能幹出什麼樣來，林國強自己都沒什麼數。

「你們家在K市哪個寨子，你寫個條給我，我一定回去看看的。」

吳小莉一邊對林國強說一邊拿出手機，她準備記下林國強家鄉的名字。

「呵呵，我說了怕你到時候也找不到。」

林國強呵呵一笑，沒有回答吳小莉的話。

「哎呀，那我們加個微信不就好了。」

吳小莉麻利地打開手機，然後一臉期待地看向林國強。

林國強扭捏地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微信后將自己的二維碼給吳小莉掃，他的手機實在是有些破舊，為此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吳小莉麻利地掃碼加好友，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手機的破舊，為此林國強輕輕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