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儘管之前子樂那般的委屈，但在志峰的一通痛徹心扉，痛哭流淚的保證下，子樂扔是原諒了志峰，那天之後，我忽然明白，其實女人本身就是一個矛盾體。

我對唐佳說，我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女同志在想些什麼，而唐佳說，你想不明白就對了。我問她為什麼，她笑笑，因為有時候連我們自己都搞不清楚！

年關將近，當公司門口的那個四四方方的大電子屏上出現倒計時的時候，我發現公司的人都似打了雞血一般，就連那些大神也一改往日睡著覺幹活的神采，睜著兩隻銅鈴大小的眼睛，卯足了勁。

志峰打來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回去，我告訴他今年我不打算回家，他很詫異，但隨後，他笑了起來，顯然他已經明白，因為唐佳的緣故。

我往家裡打電話，想問下爸媽有什麼需要買的，或許是山裡信號不好，電話在嘟了一聲之後，就自動掛了，我再打時，電話里已經響起了一把標準渾厚的男中音。

當一個個紅燈籠，中國結，一面面鮮紅的彩旗裝飾著城市的大街小巷，人們的歡笑聲，還有那臉上洋溢的笑容，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回蕩著，綻放著......，這個冰冷的城市，似乎在這樣的一種氣氛中，也有了那麼一絲絲溫度。

但隨著大年三十的越來越近，這個如同湖泊般的工業園區，似乎在一夜之間被抽干，之前喧囂的街頭，此時看不到半個人影，慘白的月光，呼呼作響的風聲，驚悚的如同午夜的恐怖片一般。

志峰迴去的第二天，我跟唐佳去到鎮上買年貨，兩人在鎮上的一超市逛著。

忽然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拿出手機看了看，電話是志峰打來的。

到家了？我接通電話問。

到什麼家啊，還在縣城呢！電話那頭抱怨說。

你不是昨天一早就出發了，怎麼今天才到縣城？

你不知道有多堵啊，昨天下午就堵在了高速路上，直到後半夜才走走停停的到市裡，害得我跟子樂兩人在高速路上睡了一覺，冷的要命！

車裡不是有空調嗎？

別提了，在那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哪敢開空調啊，都是熄火睡覺的！

看來有車也占不到多少便宜啊。

他打了個哈欠說，明年回家看來得早點回來，不然得在高速路上過年了。

我輕笑一聲，問，子樂呢，沒有跟你回家嗎？

他說，沒有，我送她到家門口就趕回了縣城。

你沒去她家拜個年嗎？

時間太趕了，明年再去吧！

那行吧，你先開車，晚點再聊，路上注意安全！

他答應一聲，就匆匆掛了電話。

之前唐佳本想幫爸媽買些吃的用的回去，但後來考慮到志峰他們不太方便，就給了志峰五千塊錢，叫他回去之後再買。

但每次想到爸媽兩個人獨自在家過年，心裡的酸楚，讓我很是愧疚。

她挽著我的手，問，志峰他們到家了嗎？

我說，子樂到家了，志峰還在縣城。

過年就是這樣，千里迢迢的奔波只為一家人能在一起團團圓圓的吃個年夜飯，哪怕旅途在辛苦也是值得的！

我微微一笑，問，你想家嗎？

她苦笑著搖搖頭，有時想，有時卻又有點恨，他們眼裡只有我弟弟，而我什麼都不是！我弟弟成天在外面惹事，家裡早已經沒錢了，要不是我一直在撐著，家早就沒了。上半年我弟弟因為在外面跟人打架，把人打的進了醫院，家裡沒錢賠，爸媽就逼著我給錢，可我已經沒錢，他們就跑來我這裡鬧，而那個時候，我男朋友他爸媽正好來看他，你知道嗎，我爸媽居然無恥到去問他爸媽借錢，他爸媽當場臉都綠了！後來我才知道，他爸媽給了我爸媽兩萬塊錢，條件是我必須得離開他兒子！

我詫異，他們同意了？

她說，我在他們眼裡本來就什麼都不是，自然拿著那點錢，瞞著我答應了！為此，男朋友也跟我提出了分手，我同意了！

我說，佳，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要往前看！

她說，阿文，我怕，我怕有一天他們還會這樣的繼續折磨下去！然後連累你！

我緊緊握著她的手安慰，天塌下來，還有我在呢，沒事的！

她緊緊的貼著我，頭輕輕的靠在我的肩膀，輕聲說，手機號我已經換了，我累了，不想去管他們，只想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我說，蒽，我陪著你！

儘管遠在他鄉，但家鄉的習俗似樹根一般，深深的扎在了心底。

於是，過年那天，我起了個大早，把小院打掃的乾乾淨淨，然後燒水，開始收拾買回來的雞鴨魚，還有那過年必不可少的豬肘子。

我把廚房的東西搬去院子，然後一邊炸東西，一邊忙著洗菜切菜。

佳從房裡出來，說，你都做了，我做什麼？

我笑著說，你就坐那看著就行了！

她撇撇嘴，你都忙成什麼這樣了，我怎麼能坐著，再說這個家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家，是我們的家。

我說，好好！我找點事情給你做！

說著我洗了洗手，然後在身上的圍裙上擦乾，拉著她的手去到樹下的凳子上坐著，然後對她說，你就負責吃就好了！

她坐在凳子上，一臉的委屈。

我拿過旁邊剛炸好的一盤米糕，夾了一小塊吹了吹，然後遞到她嘴邊，嘗嘗看。

她咬了一小口，我急忙問，好吃嗎？

她點點頭，好吃！

說著我拿過一盤泡肉，夾了一塊給她，這個是跟我媽學的，看味道怎麼樣！

她張開嘴，看著我傻笑。

我把泡肉放到她嘴裡，然後就從她嘴裡，響起卡茲卡茲的聲音。

她心滿意足的沖我豎起個大拇指，於是我說，我幫你放在這裡，你想吃就自己夾，不過不許吃太多，吃多了容易上火！

她抱怨說，這樣下去我會胖成豬的。

我玩笑說，你的意思是以後都不用買豬肉了！

她哈哈大笑，輕輕的在我身上打了一下。

按照家鄉的習俗，今天要洗一個過年澡，於是下午洗完澡，兩人便開始貼對聯，掛燈籠，一盤盤做好的菜陸陸續續擺滿了桌面，小小的院子里，充滿了濃濃的年味。

傍晚，天色漸漸變得昏暗起來，我檢查著鍋里的燉肉，覺得差不多就用碗把它裝出來，佳佳看著金燦燦的肘子，很是納悶。

外面不比家裡，很多程序被我簡化，我在院里支起一張小桌，然後把燉肉，雞肉，魚肉各一碗，再分別擺上酒杯，碗筷，然後虔誠的燒香燒紙錢。

祭拜完祖宗和天地后，我拿出一盤如簸箕般大小的鞭炮，隨著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年夜飯正式的開始了！

她看著琳琅滿目的一桌子菜，很是發愁。

我從口袋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紅包遞過去，她接過後，好奇問，怎麼有兩個？

我說，你和小寶啊！

她感慨，我都好多年都沒收到壓歲錢了！

我說，以後年年都會有的！

她點點頭，你過來！

我好奇的湊過去，她輕輕地在我的嘴唇上啃了一口，然後貼著我的耳旁說，感謝你的陪伴，還有那無微不至的照顧與關心！

我笑著摸了摸她柔軟的頭，說，吃飯吧！

她輕輕的答應一聲，然後拿過酒瓶，倒了杯酒遞過來，今天我陪你喝一杯！

我接過酒杯說，好！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果汁，然後端著杯子對我說：阿文，新年快樂，祝你在新的一年萬事如意，心想事成。

我端著杯子說，也祝你在新的一年越來越漂亮！

隨著杯子輕輕的碰在一起，兩個不同命運的人，在未來的日子將緊緊的連在了一起。

吃到一半，唐佳叫我打個電話回家，於是我放下手中碗筷，拿著手機撥打家裡的電話。但事不如願，家裡的電話仍是打不通，兩人不禁有些失落。

我懷著試試看的心態，撥通了志峰的電話，讓我意外的志峰的電話居然能打通，不過在隨後的幾秒鐘我忽然想起志峰的手機號是另外一個段號的。

曉文哥，提前祝你和佳姐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祝你跟子樂也新年新氣象。

昨天我見到伯伯和嬸了，嬸問我你怎麼沒回來，我告訴她你有事，過了年再回來，我跟你說，幸好你叫我買了菜回來，不然伯伯他們今晚吃什麼還不知道呢！

我苦笑，他們就是這樣，捨不得花錢的！

志峰感嘆，是啊，我爸媽也好不到哪兒去，後來還是我去小鎮上買了些菜回來！

我說，那你還成天在外面吃吃喝喝，明年得改改了！

志峰說，一定改！一定改！

聊完閑篇，於是我對他說，等會吃完飯，你去趟我家吧，我爸媽的電話老打不通!

我現在過去！

吃完飯再去吧！

又沒多遠，幾分鐘就到了！

好吧，那麻煩你了！

我倆那麼客氣幹嘛！

掛了電話，我把手機放在一邊，邊吃邊期待著手機的響起。幾分鐘后，當我的手機響起鈴聲，我已是迫不及待的接通電話，只見志峰的那張臉，出現在手機屏幕上，志峰問，曉文哥，看的到我嗎？

我說，看的到！

志峰說，你們慢慢聊，我先回去吃飯！

當父親那張黝黑的滄桑的臉，出現在手機的屏幕上時，我心裡有些難受，這才一年多沒見，父親顯然蒼老了許多。

我盯著手機屏幕叫，爸！

爸憨厚的笑著，小文啊，過年了，別為了省錢而苦了自己！

我心裡一陣感概，爸，你跟媽在家也別捨不得花錢，志峰跟我說，你們過年就沒買什麼！

爸說，兩個人能吃多少，買多了也吃不完！

我說，可以放冰箱啊！

爸微微一笑，岔開話題問，你今年一個人過還是在廠里跟同事過的。

我看了旁邊的唐佳說，沒有，跟你兒媳婦還有您孫子一起過的！

爸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手機便被媽搶了過去。

我說，媽，您跟爸身體挺好的吧！

媽沒回到我的話，而是迫不及待的問，兒子，你找到女朋友了啊！

我一陣苦笑，於是把手機遞給一旁的佳。

佳接過電話，微笑著說：媽，您跟爸身體挺好的吧！

媽看到佳佳，笑的眼睛都快成了一條縫，都挺好的！

佳說，因為我不方便，所以阿文就留了下來，等明年小寶出生了，我們就回去看你們！

好！好！我跟你爸你們不用管，你們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佳佳跟爸媽聊了會就把電話遞迴給我，於是媽沒完沒了的跟我嘮叨起來，兒子，你要照顧好丫頭，這個時候最緊要的了，你可不能欺負丫頭啊......

等她絮叨完，我說，媽，你放心吧，我知道的！

媽慈祥的笑著，那你們先吃飯，照顧好自己！對了，今年「出人」的方向是北方，別忘記了！

我答應說，好！我知道了！

媽說，那先這樣，等會你爸也早點幫志峰把手機送過去！說完媽就掛了電話。

我一臉的窘困，佳佳忍不住大笑起來。

我感慨說，有了兒媳和孫子，兒子就不知道扔到哪兒去了！

佳好半天才止住笑，然後聳聳肩，說，那沒辦法！

其實打電話回去的目的，也是想把這個消息告訴爸媽，讓爸媽這樣的一個節日，有一份期盼，不那麼孤單，這也算是作為我沒回去陪伴他們的一種補償吧！

除夕守歲，隨著外面漫天的的煙花呼嘯著劃破漆黑的天空，隨著爆炸聲，一朵朵五顏六色的花朵在空中爭相鬥艷。

她靜靜的望向天空，煙花下，她的臉被映照的五顏六色，眼神中的那一抹淡淡的憂傷卻無法隱藏在這絢爛的煙花之下。

其實今年我很想買些煙花回來，但唐佳說浪費錢，其實我知道，她不是不喜歡，而是她過不了心裡那關，她怕，她怕曇花一現之後，又是無盡的黑夜，所以她選擇了平淡，也選擇了平平凡凡的我。

我怕她身子沉，容易困，於是問她要不要先去休息。她懶洋洋的依偎在我的身上，輕輕的搖搖頭。我對她說要是困了就告訴我，她輕輕的點點頭，然後閉著眼。

凌晨，我輕輕叫醒睡著的佳佳，佳佳揉了揉睡眼朦朧的眼睛，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後去廚房準備東西。

當時間刻度指的三根指針疊在一起指向新年的第一秒時，一陣密集的呼嘯聲后，漫天的煙花在空中綻放。

我一手提著東西，一手牽著唐佳，在蒼白的月光與煙花的照耀下，兩人來到小院外面的的砂石路上。辨好方向後，把準備好的杯子，香，紙錢，鞭炮，整齊的擺好，倒好茶后，虔誠的燒著香和紙錢，祈求著來年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鞭炮的劈哩叭啦聲，在村子里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回去的時候，我問她許了願望，她嫣然一笑，湊到我耳邊說不告訴我，我哈哈一笑，騙她說就算不告訴我也知道，她好奇問我知道什麼，結果，我無言以對。

回到家，佳回房睡了覺，我鎖好院門，在院子里抽了支煙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窗外的呼嘯聲，在持續了一個小時后，變的稀疏，不久后，夜，沉默下來！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我想起了去年過年時的雪花紛飛，家門前那條彎彎曲曲小溪霧氣騰騰的河流；想起屋前屋后的一片雪白；想起了跟志峰在雪地里堆雪人，放煙花的場景；也想起跟爸一起去魚塘抓魚，自己在魚塘摔的七葷八素，結果一條魚都沒抓到還弄一身泥哆哆嗦嗦的跑回家，母親見了忍不住大笑時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