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白衣濡染七色春
這把匕首雖小,但匕首鞘乃是鎏金,上面嵌著數顆紅寶石,拿在手裡沉甸甸的,精美得足以做裝飾品。
胡瑤一拔,就聽「嘩啦」一聲脆響,一霎寒光破鞘而出。
「喔!好鋒利!」胡瑤興奮地看了眼趙繚,又去看匕首,「寶宜,我很喜歡!」
說著,胡瑤邊愛不釋手地把玩著匕首,邊從袖籠中掏出一個小巧的玉具隨手拋給趙繚。
「我閑的時候隨手做的,你拿著玩吧。」
趙繚接過一看,是一枚用以將佩劍掛在腰間的玉璏,上面還雕刻著一座遠山,下雕兩個小字:須彌。
尋常買的玉璏都是為男人設計的,趙繚用總是太大而硌到腰,而這塊玉璏則要短了一截,做功更是精緻非常,顯然是為趙繚精心設計。
今日趙繚的腰間難得沒有佩劍,只別了把扇子,但趙繚還是立刻將玉璏扣在腰間,喜愛得不加掩飾,心中卻更不是滋味了。
嘉平侯府中人人心懷叵測,都卯足了勁要榨乾侯府為自己分一杯羹,手段之毒辣、心腸之狠毒就是比後宮都不遜色。
胡瑤就是在這樣的地方,孤身一身死死守著她最珍視的東西,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閑時隨手做的……可她哪有閑時啊……
為自己,她們的眼淚早就流幹了,心早就熬硬了。
但為著面前的彼此,她們還會每每眼底一酸,心頭一軟。
就在這時,樓下一陣吵鬧遠遠傳來,兩人轉頭看去,只見一群身著進士袍的人,環繞著一個舉止端方的小娘子正向濯秀樓來。
那位女子身姿高挑,姿態雍容,一步一步提掉著步子走,即便戴著帷帽也不掩其矯首昂視、旁若無人之態。
不用說,那位娘子必是虞境暄了。
胡瑤和趙繚都不感興趣地回過頭來,趙繚的餘光卻看到了一個人。
「維玉,那人可是新科進士傅思義?」
「嗯?」胡瑤也看去,只見在場幾乎所有的新科進士都圍著虞境暄,只有一人遠遠走在後面。
「就是他,沒想到你不常在都城,竟然也知道他。」
「當然知道了。」趙繚轉身胳膊撐在欄杆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形單影隻的傅思義。
「他出身寒門,全靠恩人接濟才可讀書考學,苦讀十幾年終於高中,因一表人才又學識淵博被當朝禮部侍郎挑做女婿,前途一片光明,不知羨煞多少人。
可他卻不為名利所動,因幼時與恩人之女定親不肯毀約,竟然婉拒了禮部侍郎。
現在全盛安都知道有這麼一人,寧可放棄侍郎千金也不肯背信棄義,是知恩圖報、信守不渝的正人君子,尤其在文人內頗受讚譽。」
「嗯,是這樣。」
「維玉,那你可還聽過其他關於此人的消息?」
「也就是這些……」胡瑤說完,忽而眉頭一皺,瞪圓了眼睛看向趙繚道:「等等寶宜!你打聽他做什麼,不會看上他了吧?」
趙繚連連擺手,無語得笑出了聲,「胡姐你是真能胡想啊……不是我,是與他定親的那位娘子,是我在輞川的密友,這麼多年和我一起長大,就和你一樣,比我的親姐妹還要親。
她是個善良單純的姑娘,我擔心她被傅思義辜負,才想打聽打聽。」
胡瑤聞言也轉身看向傅思義,細看半晌后才道:「按理說能為貧賤之約,不假思索拒絕禮部侍郎千金的人,應當是不會輕易變心的。」
而娶五姓女又是天下讀書人畢生所願,今日虞境暄在,其他新科進士都積極去結交,他卻無動於衷。
這樁樁件件都顯得他重情重義,可是寶宜……」胡瑤看向趙繚。
「你相信這世上有重情重義的男子嗎?」
趙繚也看向胡瑤,「你信嗎?」
「當然不信。」
「那便好。」
趙繚嘆了口氣,從欄杆邊站直了身子,神色並沒有輕鬆,但還是道:「罷了,不論他是圖美名還是另有用心,總之有我在,我定不會讓他傷了我妹妹。」
就在兩人聊天的功夫,隔牆的說話聲音越來越大,兩人只好暫且止了話頭,重新落下帽檐的紗幔往屋裡去。
兩人並肩走著,剛走過樓轉角,就看到兩人正從木階逐階而來。
其中身著深藍錦衣的公子生得劍眉星目,搖著扇子走得大步流星、氣宇軒昂,側臉笑著說些什麼,別有一番隨性的瀟洒。
而在他身邊的白衣公子微微側過頭來聽著,他一手橫於身前,一手負於身後,身姿頎長而筆挺,步履卻輕得木階都不不予以回應。
他戴著一張玉質的面具,被冰冷的玉色封禁了眉宇間所有的神情,卻將他的一雙眼襯得愈加熠熠生輝。
隔著帷帽的紗幔,趙繚的視線原本模模糊糊。
可是此時此刻,隨著來者一步步拾階而來,白衣一寸寸展開,他身後的藍天、綠柳、青山、荷塘,甚至是他彎若半月的下眼瞼,都好似在晚來的春日裡,終於浸潤了春光般,清晰又明亮。
他,是在笑的吧。
帷帽之下,趙繚微微低頭,伸手從容地將紗幔間的縫隙合嚴,容帽檐之下,睫毛舒展,放肆又澄澈,抬一雙眼眸。
溫煦柳風起,重檐銀鈴動,朱樓花欞,萬千春光。
無一與他有關,卻好似又都是為他而來。
暖意晚來的三月寒,白衣濡染的七色春。
胡瑤感覺她握著的手僵了幾分,還以為是趙繚多年不在盛安,來者她不認識,立刻壓低了聲音道:「這是七皇子和朗陵郡王。」
趙繚點點頭,兩人停了腳步,欠身行禮,道:「七皇子萬福,朗陵郡王萬福。」
對面兩人都側目來看,李誼頷首為意,李諍大手一揮爽朗道:「兩位娘子不必多禮。」
等兩個姑娘起了身,李誼就準備往裡去,可李諍還站著不動,一面嘴裡嘀嘀咕咕「這兩位娘子很面生啊……」,一面合了扇子抵著下巴看著面前人。
胡瑤掀開紗幔,大大方方露出自己的面容。李諍恍然大悟地笑著又一禮,道:
「原來是嘉平侯千金!失敬失敬!」
胡瑤沒有絲毫羞赧,微微一福爽朗道:「正是小女。」
「那這位……」李諍偏頭看向胡瑤身邊的趙繚,卻怎麼都認不出來。
趙繚雙手疊在身前,安安靜靜站著不說話,身姿纖細,儀態端正又乖巧,如所有矜持的名門貴女一般,毫無特殊之處。
帷帽之下,不知道她在看哪裡,在想什麼。
「走吧,裡面在等著了。」就在李諍盯著人家姑娘看時,李誼已經道了告辭,丟下李諍向里走了。
「我這不是沒見過這位娘子嘛,她到底是誰啊?」李諍一面往進走,還一面回頭看了趙繚幾眼。
李誼頓了一下,聲音從背影傳來。
「鄂公嫡次女,鄂蘭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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