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著陸

再度轉醒之時，輝朗只覺得頭痛欲裂四肢冰涼，周圍被金屬板包圍，只能通過一塊透明視窗看見外面不斷閃爍的紅燈。

我是誰？

我在哪？

我該幹什麼？

大腦的自檢系統開始向輝朗發出靈魂質問，讓他有些恍惚，彷彿回到了學生時代，就連胳膊麻木的感覺都一模一樣。

但是顯然，就算是課上睡著甚至打了呼嚕，也不至於將手腳固定，把身體捆在一個金屬盒子裡面。劇烈的頭痛慢慢緩解，記憶的碎片也開始逐漸拼接。

「該死！」輝朗心中咒罵，那個實驗果然有問題，難怪要詢問有關親友的信息，目的就是希望出了事情也無人知曉。

但是自己明明諮詢過派出所，如果不是二者有所勾結，那就是有人利用這個志願者招募中途截胡，把自己欺騙了。

輝朗有些絕望，他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兩個大腰子還在不在。但箱體內的機械結構把輝朗整個人都鎖死了，他目前能夠活動的只有眼皮和指頭。

「檢測到蘇醒個體，請輸入指令。」

和之前撥打那個志願者招募電話時一模一樣的聲音在輝朗耳邊響起，絲毫沒有顧忌人類耳朵對高分貝聲音的耐受能力。

「喂！你是誰？」輝朗怒吼道。

「無效指令。」

「這是哪？」

「無效指令。」

「md，人工智障！」

「請勿使用侮辱性辭彙。」ai短暫停頓，「機體將在三十秒后脫離，注意做好準備。」

輝朗覺得已經緩解的頭疼又再次發作了，真想給寫這個程序的人梆梆兩拳，不說別的，讓軀幹和四肢都被固定住的人準備個鬼啊。

「5——4——3——2——1——」

倒計時結束的一瞬間，輝朗才意識到，所謂的準備，是指心理準備。

巨大的加速度瞬間讓輝朗無法呼吸，強烈的眩暈感彷彿要把靈魂抽離出來一樣，心臟開始瘋狂泵血，接著他兩眼一抹黑，再次昏死過去。

……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當輝朗睜開眼睛時，看見的不再是狹小的視窗，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星辰密布的天空。像是夢境一樣，那條被稱之為銀河的光帶，從小在工業污染中長大的他只在書中看見過。

然而身體上隱隱傳來的疼痛感似乎在提醒輝朗，這是他正在經歷的現實。輝朗回過神，發現自己仍舊躺在一個金屬箱體里，只是箱體的蓋子已經打開，固定自己四肢的器械也都解鎖，他現在可以自由活動了。

輝朗想要著起身，但全身的肌肉都好像在抗議似的，用不上一點力氣。幾經嘗試，輝朗終於憑藉自己的力量坐了起來，身體探出箱體的一瞬間，他便呆住了。

機械殘骸在星光下隱隱閃爍，折斷的樹枝隨風蕩漾，周圍不時響起野獸的嚎叫，叫不上名字的鳥禽振翅高飛。

混亂的大腦在不斷驗算后，最終得出了一個他並不想接受的結論——這是一片完全未知的地方。

「對了對了，腰子，腰子，我的大腰子！」

輝朗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用雙手胡亂檢查著自己的身體，但並沒有觸摸到手術留下的痕迹。

短暫的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被麻到了，但至少現在他還是完整的。輝朗有些不解，如果不是為了自己的器官，那個研究所大費周章的騙志願者圖什麼呢？

思考了良久，輝朗並沒有得出令自己信服的答案，索性先將這件事放下，當務之急是滿足自己抗議了許多次的肚子。

輝朗有些吃力的爬出了裝載自己的鐵箱子，泥土濕潤柔軟的感覺從腳底傳來，一些石子和雜草喚醒了下肢的痛覺神經。

風夾雜著泥土和草汁的味道，吹得輝朗有些冷颼颼的，他此刻才意識到自己可能需要一件蔽體的衣服，儘管輝朗並不認為在這個原始叢林一樣的地方會遇見什麼人，但在保暖需求和羞恥心的雙重作用下，他還是想儘快找件能穿的東西。

在燈火通明夜夜笙歌的城市裡呆久了，輝朗不得不承認人類的視力是多麼低能，只有星光和月光照耀下的世界，除了物體的大致輪廓，什麼都看不清。

突然，輝朗感覺一陣毛骨悚然的涼意順著脊柱直衝大腦，隱隱的他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背後盯著他。

輝朗猛然轉身，和黑暗裡一對反光的眸子對上了眼。距離有些遠，輝朗無法辨別出那對眸子的主人有著多大的體型，他只知道，那絕對不是一雙人類的眼睛。

他不敢輕舉妄動，對方應該也在戒備著，自己或許侵犯了它的領地，但輝朗不能有絲毫示弱的表現，尤其不能將後背暴露給這位不善之輩。

僵持並未持續多久，那對令人發寒的眼睛在一次閃爍后，消失在樹叢之中。輝朗則努力控制住自己正在發顫的雙腿，重新爬回鐵箱子，將箱蓋掩好，只留一道細縫。

輝朗清楚地明白了一個道理，在這個夜晚，只有這個鐵盒子才是他永遠的家。

忍受著讓人抓狂的飢餓感，輝朗透過視窗觀察夜空中的漫天星辰。星空彷彿有著一種神秘的力量，深邃，充滿奧秘與未知，愈發使得輝朗感到不安。

雖然輝朗自認為從小就坎坷的生活讓他具備了極強的適應能力，但這種異常的情況還是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只好透過視窗看著天空中的星星一點一點的改變方位，祈禱黎明儘快到來。

視窗的視野範圍很小，但即便如此，能看見的星星依舊數不勝數，交相輝映。他不禁有些感慨，人類的光污染和空氣污染得有多嚴重，才會把如此壯觀的景象殺死在人們的頭頂。城市的燈光太亮，亮的有些孤獨，亮的讓灰狼現在才意識到，地球之外是有著一個大到無法想象的浩瀚宇宙。

一輪彎月緩慢出現在了他左邊的視野里，但他明明記得，月亮剛剛才從他右邊的視野慢慢消失來著。輝朗使勁搖了搖頭，應該是精神太過緊繃，讓他產生錯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