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吹滿樓(五)

杏花吹滿樓(五)

還沒出宮門,此刻這花園內的景色她還想多待一會。

等她轉身時,正好對面浩蕩走來一群人,為首青春靚麗的女子身著亮紅色委地錦緞長裙,銀色的絲線勾勒著繁複的圖案,皓腕金環,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干,一看就是宮裡的妃嬪或者公主。

瀾安停住了腳步,因為那個女子也正看著她。

曹皇后很快站在離瀾安只有兩米的位置,明明比瀾安矮半個頭,此時卻盛氣凌人,她略微將下顎抬起,一雙黑眸緊緊盯著瀾安,瀾安說不出來她眼底這股不明的敵對意味。

綰綰也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這位貴人是誰。

曹皇后『呵』了一聲:「林將軍好大的氣勢,見到本宮也不行禮了。」

對方語氣輕蔑,瀾安不慫,也不想惹麻煩,既然在古代社會,禮儀自然是不可少。

瀾安正想行禮,可對方是誰。她思考一會轉頭看向綰綰。

「林瀾安,你是在無視本宮嗎。」曹皇後面上扭曲。

想到這,她心中怒火更盛,憑什麼?昨日她聽聞林瀾安失憶,心中雀躍,就知道她這兩日會進宮,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倒要看看失憶后的林瀾安,給她個下馬威。

可今日一見,她居然比從前更囂張了。

「你別誤會,我只是想不起來你是誰了。」瀾安趕忙解釋。

「本宮告訴你,你可得豎起你的耳朵聽好了。」曹皇后頓了頓,下巴揚起:「本宮是天闌王朝的皇后。」

她那語氣瀾安聽著不舒服極了,就連綰綰也是。

瀾安故意漫不經心:「皇后好,皇后千歲。」

曹皇后見此,氣不打一處來:「你的禮儀呢?」

「忘了。」

確實是忘了。

曹皇后柳眉豎起,雙手叉腰:「沒想到林將軍連這個都忘了,不是失憶,是摔傻了。」

要說先前她只是有些不舒服,可曹皇后這簡直是赤裸裸的人身攻擊,瀾安也就不客氣了,張口就道:「我也沒想到,天闌國的皇后居然是一個咄咄逼人,不依不饒,小家子相的女人。」

「你說什麼?!」曹皇后叫了一聲,「你好大的膽子!」

綰綰害怕的拉了拉瀾安的衣袖。

曹皇后見她還沒有認錯的態度,幾乎咬牙切齒,「林千卓出言不遜,枉顧禮法,掌嘴二十!她的侍女同樣。」

眼看著幾名太監就要圍上自己,瀾安握緊雙拳,擺好了準備打架的姿勢。

雖然曹皇后不想承認,但她今日居然特意調遣了比平日里多五倍奴僕。

「給我上!」

她今天就是要狠狠教訓她一頓,別說林千卓這個人,就是在書中看到這三個字之一,都會讓她心生厭惡。

見曹皇后態度如此堅決,瀾安果斷推開了綰綰,對著向自己衝來的太監,一記左勾拳,抬起右腳閃電般橫掃過去,另一位太監如惡狗撲食般落地。

曹皇後有些被嚇到,可她轉身向後看了看,今日帶的都是武術高強的太監。

她頓時心中又有了底氣,提高嗓音:「林將軍罔顧禮法在先,又傷我宮人,你們都不必客氣,給我抓住她。」

這是…來真的!

幾名太監朝瞬時朝她跑來,她的格鬥技術雖然不差,拳擊、摔跤、散打,這些都很適合近身作戰,可對方人數眾多,還都有些功底在,自己的這身衣服恨不得把它撕了,簡直太影響戰鬥,她低喘著氣。

一名太監兩手如鷹爪般划向瀾安,她反應及時,反手鉗制住,微一弓腰,太監便狠狠的摔在地上,突然左肩被人用力從后一踢,她穩住身形,旋急轉身,雙手握拳,眼神犀利地看向這些人。

這些太監都不敢輕易上前,因為他們從來沒見過這些招式,對林瀾安又頗有畏懼,特別是這雙像是要吃人的眼神。

「夠了。」

一聲渾厚的聲音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司徒將軍?」曹皇后小聲驚呼,他怎麼會在這?她心臟猛烈一跳,雙眼睜大向四周望去。

果然!

瀾安看向來人,還是沒有放下防備的姿態。

「你們打擾陛下休息了,兩位有什麼事到陛下那說去吧。」司徒瑾比了個『請』的手勢。

曹皇后頓時腿軟,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攙扶著的宮女。

瀾安收起架勢,綰綰跑了上來,哭出聲:「小姐。」

「沒事了,陛...下,讓我們過去。」瀾安擦了擦綰綰的眼淚說道。看著不遠處的亭宇,有些不好的預感,但她告訴自己不要怕。

「嗯」綰綰吸了吸鼻子,點點頭。

這座亭宇立在一座小山的山腰,也難怪曹皇後會疏忽到,青松翠柏之中,亂石堆疊之上,亭宇白牆,青藤纏繞。

瀾安經過兩邊的人群,她的視線徑直看到亭宇中間的那個人。

黑色的髮絲由鑲碧鎏金冠全部攏起,雲翔符紋勁裝,長袍領口袖口都鑲綉著銀絲邊流雲紋,腰間系著一條價值不菲的銀帶,掛著羊脂白玉佩。白皙的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此刻低著頭,似乎很迷戀石桌上的那花斑瓷碗。

曹皇后此刻正彎著腰,一聲不響。

「陛下,人都帶來了。」

宇文翎抬起頭,和瀾安的目光碰個正著,那雙瞳眸似乎是藍色的。

「你們吵死了,一個是朕的皇后,一個是朕親愛的大臣,居然打起來了。」宇文翎放下了手中的簽子,目光嚴厲。

曹皇后率先出聲:「陛下有所不知,實在是林將軍對臣妾不敬,臣妾...忍無可忍才...」

「林將軍是怎麼對你不敬了?」宇文翎問著曹皇后,目光卻是看向瀾安。

「林,林將軍見到臣妾不行禮就算了,還出言諷刺臣妾,臣妾好歹也是一國之母,林將軍此舉不僅不把臣妾放眼裡,更是不把天闌放眼裡啊。」

曹皇后說著說著居然還真哭了,瀾安自知理虧,也不好解釋什麼,可曹皇后這副梨花帶雨樣實在和剛剛聯繫不上。

哪料宇文翎根本沒接曹皇后的話,反倒問道:「朕聽聞林將軍失憶了,可還記得朕?」、

曹皇后眼眸濕潤通紅,小心翼翼看向瀾安。

天闌的皇帝嗎?他臉上掛著熟絡的笑,親切地看著自己,頭上的金冠隱約撥動著流光。

「嗯...確實沒有什麼記憶了。」

宇文翎點點頭,有些遺憾,「林將軍不記得就算了。」

跪在地上的曹皇后眼神掃向他們,故意壓低聲音,用著黏膩般的口吻想吸引宇文翎的注意,「陛下...」

宇文翎轉過頭「哦」了一聲,「林將軍方才話語輕蔑,確實很不妥當,應當重罰。」

瀾安沒想到進了一趟宮居然發生了這種事,此刻緊張地看著宇文翎,等待著他口中的懲罰是什麼。

曹歡后剛想叫好,可神情逆轉。

美艷絕倫的臉頰掛著淡笑走向曹皇后,曹皇后的臉上不禁騰起一抹不正常的紅色。

他蹲下了,那雙眼睛就像攝人心魄的藍寶石,漸漸與她靠近,曹皇後腦袋一片空白,她幾乎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

宇文翎慢悠悠的開口:「朕都聽到了,整個花園當屬皇后聲音最大,最吵。」

曹皇后那抹紅又迅速降下去:「臣妾...」

「其實縱然林將軍有錯,皇后也無權親自動手處置二品大臣,你當吏部是擺設的。」

瀾安沒想到事情還有這麼大的轉機,心裡喊道:就是,就是。

宇文翎接著道:「皇后平日里都帶這麼大陣仗的宮人嗎,比我這個皇帝還威風。」

曹皇后羞憤難耐的低下頭,淚水又溢出了:「不是的...」

她總是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呈現給面前這個男人,溫聲細語,溫柔體貼,懂事大方...可如今像是全毀了,思及此,她面色更加蒼白。

「臣妾知錯。」曹皇后顫巍巍的說,重重的做了一個跪拜。

宇文翎重新拿起簽子:「既然如此,這事就這麼算了吧,朕向來覺得還是要以和為貴。」

瀾安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說,心裡不由感激,其實剛才要是沒有他即使出手,可能雙方都要打的頭破血流,想想自己,確實是衝動了。

「謝陛下。」

瀾安也學著曹皇后,跪了下去,道:「謝陛下。」

曹皇後走了,失魂落魄般,瀾安心裡沒什麼波瀾,只覺得暢快,但她好像也太怕皇帝了,不由的又看向宇文翎,一身矜貴,讓人望而卻步。

他又拾起竹籤,勾了點肉,白皙剛毅的臉上似乎很是專註。

她突然看到碗里的東西,「烏龜?」

宇文翎略一勾唇:「怎麼啦。」

「沒事。」瀾安笑道。

宇文翎眼底劃過奇異的波瀾:「我就說,林將軍應該多笑笑嘛。」

「哈哈...是嗎。」瀾安控制著自己的音帶,從喉嚨里發出還不算太僵硬的笑聲。

「林將軍不想笑,不要勉強自己。」宇文翎說道。

瀾安:......

天色已經完全暗淡了,一排橘藕色衣裙的宮女提著燈籠,朝他們屈膝頷首,接著為園中的路燈點上火燭。

「天色也不早了,屬下就先告退。」瀾安覺得自己多待一秒都有些煎熬。

「皇后說的沒錯。」

宇文翎臉上一抹玩味的笑,看著瀾安不知所謂的眼神,道,「林將軍應該把『屬下』換成『末將』。」

瀾安一愣,那句「皇后說的沒錯」指什麼?

該不會是說她腦子摔傻的那句吧...

瀾安有些眸色不善的看了看宇文翎,呼了一口氣:「是...末將就先告退。」

馬車上,綰綰看著瀾安布滿烏雲的臉,一時間也不好多說什麼,任憑馬車顛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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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雀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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