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賈光明的終結
賈光明一愣,壞了。當初的設計是要離開省城,漂泊境外的。結果是百密一疏,居然把汽車放在小楊樹林的旁邊了。他鎮靜了一下,他說:
「在家呀,家門前的道路邊,劃定的夜間停車場。就在那兒,你們可以去找。」
「你家門前沒有。你再想想,到底停在哪兒了?」專案組的同志,不動聲色,追問賈光明說。
賈光明已經把前後的事想好了,他故作驚訝地說:
「就在家門口呀,莫不是被小偷偷去了?也是啊,好久都沒有回家了。」
「小楊樹林那邊,我們發現了你的汽車。」專案組的同志,點破了給他說。
「唉呀,你們看看,小偷偷了汽車,沒有作案吧?」賈光明佯做吃驚地說。
「我們發現的汽車,不是一部,而是五部。現在,你應該說說另外的四部汽車的來歷了吧。」專案組的同志點明了說。
「這就怪了。我有汽車,你們去車管所隨便一查,不就明白了。我只有一部汽車,任你怎麼查都行。」他說。
「問題是,這五部汽車上,就只有你一個人的痕迹。其他人的也有,很少,你就不要再讓我再給你點破了吧。」專案組的同志,心平氣和,尤如數家常,他說。
對手出現了,這一次不是李順,李順不知道舊汽車修理廠,更不是熊蹤了,熊蹤連這些汽車都不知道。那能是誰呢?忽然,他悔恨當初,發現了鄭行中鬼道得很,做事跟人玩死命,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恨老虎無能,兩次都沒有幹掉他。這倒好,都是自己一時心軟,沒有下狠心。今天估計是這小子搞的鬼。不過,那四部汽車真不是他名下的。專案組的人更鬼,賈宅的案發現場,追查死人的痕迹。他說:
「那四部車我用過,的確不是我的。」
「車是誰的?」專案組的同志生氣了,嚴厲地說。
「舊汽車修理廠是熊蹤的,汽車就是他的。」賈光明無奈了,只好賴到熊蹤的身上。他說。
「熊蹤的汽車,自己摸都不摸一下,全部拿來給你開。」專案組的同志,知道賈光明在抵賴,便說。
「是的。」賈光明又開始抹眼淚了,他說:「他們這是圍獵,看到我手中的權力了。還有比這更甚的,比如那房子錢,是我立場不穩,貪圖享受,上了他們的賊船。現在想起來,後悔晚了。請組織處罰我。我以後改,一定改正。」
賈光明清楚,這類事情,能頂就頂,頂過去了,便少一條罪名。萬一扛不住,汽車也不在自己的名下,怎麼算,也算不到自己的頭上。現在可得注意了,對手原來就是鄭行中。對,是這小子的風格,攻勢很猛。關鍵的問題是,不知道他是從哪兒下手。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沒有一點章法。
「賈光明,你回去再好好想清楚。這件事,我們查明白了,可不算是你的交待。回去好好想想吧,再給你一天時間。」專案組的同志,由衷地給賈光明說。
賈光明慌了,鄭行中的打法使他無所適從。無論什麼問題,鄭行中都是胡打爛纏,沒頭沒臉地掄過來。賈光明不知道怎麼接招,對付哪些問題。賈光明現在明確了對手,卻不知道應該提防什麼。最使他忙亂的是,應對了省紀委專案組,警方卻也來湊熱鬧。又提起熊書紅的死因,他以前已經考慮好的套路,不知道這個鄭行中又發現了什麼破綻。他在去警察詢問的路上,儘快地又梳理了一遍,覺得不會有漏洞。他頓一頓,讓自己振作起來。這是大事,來不得半點疏漏。些許閃失,全能要了他的老命。
預審室里坐著的,賈光明都不認識。他們都應該認識自己,三位看起來都還年輕。就是年紀再大一點,他也不怕。警察的那一套,他是滾瓜爛熟。只擔心再冒出一個什麼無可辯駁的證據。又梳理一遍,覺得妥當,這才進了預審室。他們對他還算客氣,在被審的椅子前,先放了一杯開水。也許是走一下過程,或者是落實一下過去的事實。就是這一杯開水,讓賈光明的內心裡有了定力。
「賈光明,你把案發當天,返回家的那一段過程再複述一遍。要詳細,不能有疏漏。」中間的那一位,舞弄著手裡的卷宗,對他冷冷地說。
那一段過程,一開始,賈光明就設計好,背得滾瓜爛熟,就是複述一百遍,他也不會走樣兒。他看看中間的那位預審的警察,心裡暗想,你就拿著卷宗對吧,說好了,將會一字不差。賈光明便按以前的設計,複述了一遍,一個字不加,一個字不減。奇怪的是,那位預審警察,並沒有對照,拿著卷宗,連看都沒有看。賈光明不安定了,按慣例,他們的手裡可能是有了新的證據。賈光明又重新梳理,怎麼也想不到什麼地方露了破綻。他定定神,等著他們問話。
「賈光明,我們在熊書紅的高跟鞋的后鞋釘上,發現了纖維質。你說說看,這應該是怎麼回事。按你的敘述,你們是吵了架,你打她一個嘴巴,她並沒有摔倒。那麼,熊書紅鞋釘上的纖維質是哪兒來的?」中間的那位預審警察提問說。
作為曾經的刑警,賈光明感到,這個問題有點嚴重。那就是案發現場,出現了搏鬥,熊書紅的高跟鞋后鞋釘上發現了不明纖維質,那說明她倒了,倒地,或者倒在沙發上,床上。與他設計的敘述內容不符。他當初是要栽贓給鄭行中的。當然,是時間倉促,沒有辦法做實。也是由於輕率,自己是準備離開省城,栽贓鄭行中,為的是拖住時間。不想自己沒有走得脫。這反倒成了後遺症。看看,他們到底掌握了多少證據再說。他說:
「纖維質,屋子裡到處都是,那誰知道,在哪兒粘上的。再說了,我走以後,殺害她的兇手,也會留下痕迹的。這事,你們可以再查,看這東西出自哪兒。」
「是衣服上的。」中間那位警察只說這麼多。他要在賈光明的心理上形成壓力。因為他知道,賈光明是刑警出身。
壞了。賈光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所有的失誤,都錯在自己誤以為馬上就要離開省城了,一時疏忽。案發時他身上的那套衣服,沒來得及處理,就放在舊汽車修理廠的豪車裡,可能是在那裡發現了他的衣服。真可謂是一招不慎。他現在得想想衣服,記得自己當初就認真地檢查過了。那身衣服,恰好不是毛料或者棉織品,是化纖的。化纖料結實,沒有破口,不會有太多的纖維質。他在心裡,把那套衣服再看了個遍,沒有破綻,更沒有突破口,他認定,這纖維質也許是警察們詐供而編排的。對,不能認,他說:
「那你們再查,那纖維質,說不定就是兇手的。」
預審的警察們感到他死不認賬,不和賈光明再玩了。那位預審的警察,從桌子下面拿出一件證物,證物裝在塑料袋裡,在手裡揚了揚,對賈光明說:
「這條褲子是你的吧?」
這條褲子是賈光明的,是當時他殺害熊書紅的時候,穿在身上的。褲子在塑料袋裡疊放著,他看不到上面有沒有破爛的地方,他得看清了再說。他說:
「唉呀,你們看,這人老了,真是沒用了。今天我來,沒戴老花眼鏡,這褲子,我看不清楚。」
「去,找老花鏡,拿給他看看。」中間的那位警察很有耐心地說。
老花眼鏡拿來了,警察把那條褲子送給他看。褲腳被熊書紅的高跟鞋蹬破的那個口子,就在明面上。賈光明戴上了老花眼鏡,在那條褲子上尋覓。這條褲子就是他的,是那麼的熟悉。他反正都看了許久,猜著破口會不會是他們有意地放在裡邊。突然,他發現了,發現了那個千針萬線的補丁。這是誰費了這麼大的心計,把褲子的破口,縫補得如此縝密。事情比他料想的更要糟糕。熊書紅這個死鬼,臨死前,蹬破了他的褲子。有了這個證據,所有的證據鏈可以閉合。他隔著塑料袋,摸了一下那個被縫得密密實實,幾乎看不見破口的位置。忽然抬起頭來,他生氣的說:
「不,這不是我的褲子。你們這裡,認識我的人多,你們可以去問問,我賈光明從不穿帶補丁的衣服。」
看賈光明生氣的樣子。中間的那位警察笑了笑,他說:
「賈光明,你也是警察出身,千萬可別忘了,除了有纖維質的檢查,還有生物物質的檢查。有了這條褲子,它屬於誰,誰都穿過。檢查一下,結果你怕比我們都要清楚。」
賈光明挺住,關鍵的時候,絕對不可以失態。他得設法闖過這一關。這是目前他碰到最棘手的問題。他說:
「這是陷害,我要見你們局長。我沒有穿過帶補丁的衣服。」
看賈光明氣勢洶洶,中間的那位警察站了起來,他走到鐵欄前,輕聲地說:
「實話告訴你吧,這千針萬線,是香草媽媽給你的報答。你是不穿帶補丁的衣服,可是,案發的那一天,你的心裡慌亂,沒有看見褲腳上的破口。破口本不大,被香草媽這麼一織補,就顯得口子大了許多。感謝香草媽吧,她知恩圖報,為你做了最後一次保姆,也是恩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