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去蜀中(1)

按理說，翻案成功，大小歹人悉數入籠，幕後的黑手也難逃一劫，是大快人心的事情。可是大家無喜悅之情。李佃謠的出走，給左成俊造成了巨大的傷害。左成俊忍受著內心的痛苦。他要給李佃謠做的事，一定得安排順當，做好做實。按李佃謠的意思，他們做好了墓碑。正書《賈光明墓》落款《遙祭》。一切準備就緒，他說：

「大家都去，仇人歸仇人。人都死了，又是佃謠的生父。就像寶恆說的，人死為大。都去吧。」

鄭行中的心恨未解，恨不得將賈光明鞭屍三百，再拉出去挫骨揚灰。現在佃謠阿姨又莫名其妙地走了。他更加肆無忌憚。他氣呼呼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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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把他的屍首扔了喂狗都不解恨。」

自從鄭行中長大到現在，第一次不聽左成俊的話。左成俊能理解，鄭行中是吃了太多的苦。幾次暗殺鄭行中，都是賈光明授意，是誰都咽不下這一口氣。他說：

「行中，就饒了他吧。他已經死了。」

鄭行中呼地站了起來，很大聲地說：

「誰繞過阿姨？我的爸爸幾乎成了廢人，讓誰饒去？還有可憐的幺妹，她從大山裡來，為了報恩。他卻侮辱人家。這個混賬，誰能繞得過他！」

左成俊無言以對。鄭行中這才說了冰山的一角，還有很多不可饒恕的惡行。他緩和了口氣，他說：

「他是李佃謠的生父，你不愛你佃謠阿姨嗎？」

「我愛佃謠阿姨，就是因為佃謠阿姨，我才不去。」鄭行中對李佃謠的出走，心中隱隱地作痛。李佃謠才是最有權利恨賈光明的。是賈光明製造的罪惡，才讓李佃謠永世不得翻身。他說：「左叔，你怎麼不想想佃謠阿姨為什麼要走的？」

左成俊沉默了，他怎麼會想不到這一層呢？，那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他現在要做的，都是極力地減輕李佃謠內心的壓力。他不想跟鄭行中講道理，沒有人去，他就一個人去。能為李佃謠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鄭行中生氣，可是，他還是沒有走。他怕左成俊不高興，他獃獃地看著左成俊，面帶歉意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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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叔......。」

左成俊沒有抬頭，伸手向他擺了一下，示意鄭行中離開。

鄭行中這才離開了共工集團，離開了省城。無論是誰都別想讓鄭行中為賈光明送葬。他回到了尉市。

左君笑強勢，媽媽仙逝后，她便在外邊租了房子，趕走了永和二丁他們，入駐鄭家，做起了鄭家的女主人。可惜她是警察，自由時間太少，做飯洗衣之類的雜務，暫由鄭行中代理。至於家中大事，她本無心去管理，反正都有鄭行中操勞。左君笑一但空閑，就一個任務，去尋找令人銷魂的浪漫。她問鄭行中：

「哥，有幾天的假日，怎麼安排？」

「去蜀中。」鄭行中頭都不抬，似乎早就想好了似的。他說。

「想幺妹了？」左君笑看著他說。

「大事都做完了，是得去跟幺妹說說。」鄭行中若有所思，他對左君笑說。

「我也去。」左君笑不以為這是廢話，她也想幺妹。她說。

「當然，現在你我不是一條線牽著，而是牢牢地捆在一起了。我去，你能不去？」鄭行中笑了，憐愛地看著左君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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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秋，尉市的柿樹葉紅了。漫山遍野。上天送來了秋風，涼爽愜意，田野里的秋黃滿帶著豐收的果實。

高鐵馳過了秦嶺，眼前仍是青翠鬱郁，豐收藏在秀美的景色里，季節已經分出了南北兩國。南國熱烈的夏仍未完成使命，讓山林享盡美好的陽光。

鄭行中來過兩次，不用詢問，他道路盡熟。還是路過那一條小溪，鄭行中照例坐在以前的那塊石頭上，照例脫下了鞋，把雙足浸在流淌的溪水中。他對左君笑說：

「笑笑，這水乾淨，從大山裡來。來，把腳放在水中。」

左君笑高興，這也太浪漫了。比出去旅遊都好，有青山，有草坪，還有這潺潺而流的小溪，她擠在鄭行中坐的那塊石頭上，和鄭行中一起，把雙腳伸進溪水裡。溪水真好，清涼一直傳到心底里。她興奮地說：

「哥，太舒服了，像天堂里一樣。」

「主要是乾淨。山裡的人都在這裡洗腳，可以盪去塵世里的污濁。」鄭行中認真地說。

「每次你去見幺妹，都在這裡洗腳嗎？」左君笑似乎明白了什麼，她眨著雙眼，似乎有疑，問鄭行中說。

鄭行中望著大山，幺妹像大山裸露的石崖，靜靜地，卻是那樣的堅韌，那樣挺拔。大山的林木，像似幺妹的頭髮，是那樣地柔美飄逸。鄭行中喃喃自語，他說：

「唔，幺妹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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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君笑側身摟住鄭行中的脖子，輕輕把臉貼住他的顏面，聲音很輕很輕的，只有她和他才能聽得見，她說：

「哥，你真善良。」

不，鄭行中聽得見，大山也聽見了。鄭行中這是為幺妹不平。幺妹沒有看見歹人們的下場，她是帶著悲痛回到了大山。

「笑笑，山裡的人，那才是真的善良。」

幺妹的家，在村的另一個出口。屋裡早已被鄭行中修葺一新。左君笑望著幺妹家的那塊門匾，上書《幺妹的家》，她笑得彎下了腰，她說：

「這是王侯將相的家嗎？還有門匾。」

鄭行中沒有笑，面對著左君笑，嚴肅地說：

「是的。得有一塊門匾。」

新修葺的幺妹家，比過去闊氣多了。屋內陳設，一應俱全。床上的被褥都是重新採買的。可是，屋子沒人居住，少了生靈的氣息。不像舊房，充斥著幺妹身上的體香。這裡全是建築材料的新味，令人感到生疏和遙遠。鄭行中開灶，做了幺妹愛吃的回鍋肉。北人做南飯，多少有點不倫不類。鄭行中以為幺妹愛吃。幺妹愛吃回鍋肉。

做好了飯，鄭行中找出那塊藍到發黑的藍布。只有一半，那一半在幺妹的墳地里。他們啟程去見幺妹。後山不算很陡，樹木像筷子，斜插在山坡上，枝葉青翠。清風吹著樹葉，颯颯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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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誰，在幺妹的墳前，做了一個牌坊。牌坊做得粗糙一點，用料是水泥。橫額上書《烈女幺妹》。鄭行中心中不悅，知道幺妹喜歡安靜。一個牌坊，給人一種吵吵鬧鬧的感覺。沒辦法，人為百姓，各有情懷。也許幺妹在他們的心中，是生動活潑的那一種。

幺妹家人的墓碑，都是鄭行中立的。幺妹父母，姐姐的墓碑，都由幺妹供奉，祭奠人書名幺妹。唯有幺妹的墓碑，祭奠人是《哥鄭行中，嫂左君笑》。

左君笑看了，忽然笑了起來，她拉住鄭行中的手，羞澀地說：

「哥，什麼時候就成了你的媳婦了？」

「你不是六歲的時候就嫁給我了嗎？」鄭行中並沒有笑，他說：「笑笑，別鬧，你不是要跟幺妹說話的么。」

左君笑這才靜下心來，她覺得和幺妹說話，這才是正事。她給幺妹上了香，坐在了幺妹的墳邊。她說：

「幺妹，先說好消息，那個歹人死了。他死了，賬還沒有算完呢，等算完了賬，我再告訴你。」

說完這些，不知道為什麼，左君笑的眼眶裡溢滿了淚水。她說：

「姐姐來看你，是要批評你幾句。你說你，怎麼這麼不聽話的。我沒有妹妹，我哥也沒有妹妹，我們都當你是我們的親妹妹，你在尉市，和我們一起過日子有多好。你非得要走，留都留不住。壞人總是要被逮住，被處罰的。你就是等幾天也好，看到壞人被逮住，再說別的都不行......。」左君笑哭了，她說不下去了。忍不住輕輕地抽泣。

鄭行中這才發現，以前蒙在幺妹墳上的那半片藍到黑的藍布不見了。他懊悔自己太大意，應該在祭奠完幺妹以後，把那半片布也帶回去，同自己手裡的半片一起保存好。這倒好，現在就剩下手裡這半片了。心裡不免遺憾。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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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妹，哥來看你了。咱們的仇總算是報了。哥知道，在那邊，你是不會找人尋仇的。不要緊，哥會跟定專案組的，一定要把賬算清，為你正名。」

他們為幺妹培了土，整好了墳，這才下山。

晚上，鄭行中和左君笑就住在幺妹的房間里。他們倆摟著，緊緊地擠在幺妹的小床上。大山的夜來得早。山風輕吹，秋蟲鳴叫。大山的寧靜不似城市裡的喧嘩。他們久久不能入睡。左君笑輕輕地吻了鄭行中，她說：

「哥，幺妹就在這裡長大，多苦啊。」

鄭行中側過身，抱著左君笑，他嘆了一聲，說：

「比這還糟。可是她記住了別人的一點點恩惠，便用性命來償還。這是大山的性格。幺妹活著，就是為了報答。」

左君笑一頭鑽進了鄭行中的懷裡，感到無比的幸福，她喃喃地說：

「哥，我也要報答你，你給了我那麼多。」

鄭行中不由得興奮起來，他抱緊了左君笑，尋找著她的雙唇。左君笑的那雙熱唇，讓他感受到每一次，每一次都像是新的開始。鄭行中找著了，他有點要瘋狂起來的感覺。他的舌尖梳理著左君笑的牙齦，神情幾乎要飄起來。他語齒不清地說：

「笑笑，我該報答你。是你讓我做了男人，是你帶我進入了咱們的世界。我要報答你，我要報答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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