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下午回到家，王小梅讓夏雨晴去把婆婆馮玉香找回來做飯，自己來到夏學農的畫室。

說是畫室，其實就是正屋和后牆之間的衚衕，本來是放雜物用的。後來夏學農結婚房間不夠住，便收拾出來給夏學習住，夏學習結婚搬出去后，夏學農就把它當做畫室。

裡邊空間很小，光線也不太好，屋子的最裡面擺著一張小桌子，上面放著一些已經畫好的作品，底下還放著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靠近門口的地方擺放著一張長條桌，此刻夏學農正站在桌前作畫，他面前的牆壁上掛著兩張，一幅山水，一幅梅花。

外邊的天還亮著，但這間房裡早已開了燈，夏學農提筆彎腰，聚精會神的畫著。王小梅走進來，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夏學農抬頭看她一眼，只見她滿面笑容的看著自己，說道：「畫著呢？」

「嗯，下班了。」

「下班了，畫的啥？」

「你自己不會看嗎？」

「我也不懂這個呀。哎呦！這畫的什麼呀？牛啊？真像！真好看！嘖嘖嘖嘖！」聽到誇獎，夏學農面部表情稍稍放鬆了一些，嘴角有了一絲笑意。

王小梅背起手，想來回走幾步，到裡面去看看，無奈空間實在太小，根本挪動不開。只好站在原地，嘆氣道：「哎！可惜呀！這麼有才、有前途的畫家，卻要窩在這麼小的儲藏間作畫，真是屈才呀！哎！」

「有啥辦法呀，孟子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你還讀過孟子呢？我都不知道！真是太有才了。」王小梅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誰沒讀過？別給我戴高帽了，你想幹啥？」經不住王小梅的連環誇，夏學農笑了起來。

「看看你畫畫還不行了？像你這麼有才華的畫家，應該有一間更好的畫室啊！」

「你啥意思，不讓我在這畫？不在這畫去哪畫，你的意思是以後不讓畫了吧？」夏學農的腦迴路總是跟別人不一樣，馬上又是一種要吵架的口吻。

「你看你這人，跟你說個話我咋覺得你聽不懂一樣，關心你你也不知道，我的意思是，這個屋子光線太差，對你眼睛不好，地方也小，你活動不開，多憋悶哪！你這人真是，動不動就要吵架一樣。」聽他那麼一說，王小梅差點沒忍住，不過還是把火強壓了下來。因為夏學農清奇的腦迴路，夫妻兩個總是說不了幾句就吵起來了。

「昂~~沒有呀。」聽到王小梅說關心自己，夏學農口氣稍微緩和一點，「有個地方畫就行，不講條件。」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顯現出一種大無畏的表情。

「那可不行，我聽說，繪畫時光線很重要，早上和晚上畫出的作品，效果不一樣呢。」

「哎喲，剛才還說不懂，現在又成內行了。」

「開玩笑！常年在藝術家旁邊熏陶。」

王小梅笑了一下又說道：「聽咱表姐說，蓮花區那小院是個兩層樓，要是咱也有個兩層樓，你不就有一間像模像樣的畫室了。」

「是嗎？」

「我聽說，那個院子種滿了花草，還有葡萄架呢，多有詩情畫意的院子！」

「那真不錯。」

「特別適合搞藝術搞創作的人。」

王小梅又講了一些那個院子的好處，但這次沒有提要把它買下來。夏學農沒有生氣，還饒有興緻的跟她聊了半天，當然中間有兩次又差點聊崩，不過由於王小梅的忍讓，總體來說還是「愉快」的。直到夏雨晨來叫，夫妻兩個「高高興興」的吃飯去了。

吃飯期間，王小梅對雨晨說道：「雨晨，別玩了，先過來吃飯，吃完飯再玩。」夏雨晨走過來，王小梅邊吃邊問夏學農：「你那幅牛是咋畫的，畫的真好！」

夏學農吧啦吧啦講了半天，王小梅不時的發出一聲讚歎，末了又說：「下次給雨晨畫個長頸鹿吧，雨晨從來沒見過長頸鹿。」

「嗯，爸爸，你會畫長頸鹿嗎？」

「當然了，不過爸爸要先看一看才能畫。」

「真的？市裡動物園就有長頸鹿，我們去看看吧。」

「現在不行，等你們放寒假吧。」

「是啊雨晨，到時候也快過年了，我們正好去市裡買年貨、買新衣服、逛動物園。」王小梅說道。

「哎！還要等那麼長時間，如果我們住在市裡就好了。」夏雨晨失望的說。

「別著急，還有一個多月就放假了。」王小梅又道。

「哎，一個月。」夏雨晨重重的嘆了口氣。

「你看這孩子，小小年紀，唉聲嘆氣的。」馮玉香笑著說。

「奶奶，你見過長頸鹿嗎？」

「見過。」

「長頸鹿長啥樣？脖子很長嗎？」

「長！好幾米呢，它比房子還高呢。」

「真的！那它怎麼吃東西，能吃到地上的東西嗎？」

「這個，還真沒注意。」

「真想去看看。」夏雨晨一臉嚮往，「如果我們住在市裡就好了，那我明天就去動物園。」

「傻瓜，那也要等到周六，以後肯定有機會。」王小梅說。

「周六也行！我們這周六就去吧。」

「前天剛去過，周六又去，車費也要花不少錢呢，省省吧。」

「哎！」

夏雨晴默默的吃著飯，一句話也沒說，她怕自己一說話又惹來一場風雨。

晚上躺在床上，王小梅跟夏學農說：「你看雨晨多想去看長頸鹿，在農村到底不方便。」

「城裡頭也不見得有啥好，住農村的人多的是！」夏雨晨不在眼前，夏學農又恢復了往常的戰鬥狀態，口氣生硬。

王小梅一聽他又是要吵架的口氣，想了想說道：「是啊，農村確實好。不過現在很多人為了孩子上學，都去城裡了。」

「哪裡都出人才，農村不比城市出的人才少，很多有名望又貢獻的人，都是從農村出來的。xxx，人家一輩子沒出過農村，照樣讓人尊敬。」

「是啊，不過現在時代不一樣了。」

「有啥不一樣！」

「你別惱，這不是咱倆沒事說說話嘛。」

「我知道！我沒惱。」

「就說蓮花區那個房吧，你想想，現在去哪買房不得十幾萬，裝修又要花錢，那也是一大筆錢啊。」

「嗯。」

「雖然偏了些，但那邊有學校有超市，離南關也不遠。」

「我就知道你繞這麼大的圈子還是想買房子，這個房真像你表姐說的這麼好，她還能跟你介紹？她自己怎麼不買。」

「你看看你，人家這不是熱心嘛。」

「你愛咋弄就咋弄吧，隨便！我不管！你主意大得很，咱管不了！」

王小梅聽他這麼說既傷心又寒心，不過，早就知道他是什麼人，自己再計較也沒有用，現在也不是生氣的時候，他這次沒跟自己吵架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別的也不指望，先把眼下的大問題解決才是正事。

「那我明天跟咱爸媽說說這個事兒。」

「隨便！不管！」

兩個人不再說話，轉過身各睡各的。

夜深了，夏學農打起了呼嚕，家裡其他人也都已經睡熟，王小梅卻怎麼也睡不著，她還在想，明天到底會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