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趕路的途中，靈櫻變得不同尋常的少言寡語，她氣鼓鼓坐在那裡，粉白的面上寫滿了不悅。

興許是在賭氣，離霜揣測了她幾分生氣的緣由，便沒有繼續追問了。

馬車是忽然停下的，還未等離霜發問，追鴆的聲音就已經自轎外傳來：「回大人，前方地勢不好，只能繞道而行了。」

元陌抬眸，目光自手中的書本上移開，他思忖幾秒：「前方是哪裡？」

少年緊蹙的眉頭始終未舒展，他悶悶答道：「稀月地界。」

稀月地界…

想來追鴆十餘年的逃亡，多方面便是為了擺脫這難以掙脫的宿命。

複雜的思緒自元陌眸中一劃而過，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那就繞道罷，下面趕路隨你心意便好，不必再向我報備了。」

聽到元陌的回應之後，追鴆明顯鬆了一口氣：「是，大人。」

少年眉頭仍舊輕輕皺著，此時抵達到稀月地界的邊緣，實屬意料之外。

原本稀月地界存在著一個強大的部落，外人喚之為『初』。

銀眸便是他們標誌性的象徵。

一個強大的部落是令人忌憚的，然而幾乎在一夜之間消亡的『初』，亦是江湖上的一大未解之迷。

沒有人知道為何他們會突然消失，畢竟他們曾經如此的強大。

自知在『初』衰敗之後，在珍寶的吸引之下，總有些人妄圖一夜暴富，但事實上已經很少有人能尋到這裡了，錯落複雜的路，終究是很容易將人們引向其它的路。

此時此刻，追鴆斜倚著坐著，他墨色的發在昏黃日光之下閃爍著光澤，忽而一聲鳥鳴，少年墨色的眸眼裡閃過一絲異樣，他彷彿想到了什麼一般，輕閉眸子。

遠方有飄渺的聲音傳來，像婦人的低聲嗚咽，她輕輕喚著這二字：「初年…」

除追鴆之外，離霜是第二個察覺到聲音的，那聲音過於怪異，她眉頭輕蹙，掀開轎簾探身向外：「你們可聽到什麼聲音了？」

面色稍顯蒼白的少年仍坐在外面，幾縷細碎的黑髮搭在肩上，望向遠處的眼神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慌亂，這倒讓離霜不解。

他生性沉靜、遇事不亂，即使是有什麼妖物作祟，亦不見得會讓他如此心神不寧吧。

離霜下意識問道：「追鴆，你怎麼了？」

身後，元陌聲音幽幽傳來：「我想他沒事，只是有人要遭殃了…」

離霜連忙轉過身去：「什麼？」

只看見靈櫻兩眼無神，像是心神被這個聲音蠱惑了一般，那奇怪的聲音忽然停了，她嘴角上揚起一抹怪異的笑容，化身成為一隻雪羽長尾的鳥雀，鑽過縫隙飛出，消失在了天際。

這一切發生的過於迅速，讓人反應不及。

離霜暗自思忖了片刻，緩緩開口：「她年齡尚小，定力不夠，恐怕是被聲音蠱惑了？」

早聽聞此地怪異，多有人喪命，只是不知曉，這居然厲害到了這樣的境界。

不過，以聲音蠱惑人心，亦不算少見。

愁容在追鴆面上久久不散，他薄唇輕啟，神色間有幾分躲閃的意味：「師姐和元陌大人在此等候，我…我去把她帶回來。」

元陌倒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他輕抬手：「去吧。」

眨眼間，少年也追著那鳥雀消失不見了。

離霜正欲跟上去，衣袖卻被元陌輕輕扯住了，一轉身，身後那模樣俊美的男子表現的相當平靜，細細看去，甚至能觀察到他嘴角帶著一絲笑。

事出反常，只是他為何表現的這麼…波瀾不驚？

離霜朱唇輕啟，她似水一般的眼眸中流轉著疑惑，眉心間一抹嫣紅精巧的宛如胭脂渲染一般：「為何？」

對方的語氣不容商量：「留下來陪我。」

元陌蒼白的手搭上了離霜的肩膀，輕輕的撫觸落在離霜細長的脖頸上，如同輕羽落在肌膚上一般。

不知何時，那一絲鬼魅的胭脂香再度出現在了空氣中，但和昨晚的胭脂香比起來，應該是另有其人。

元陌幽幽道：「或許我們早已身處他人的幻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