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離霜逃了。
消息自不久後傳遍了南夜國,鬧得沸沸揚揚,舉國上下,開始掀起了不同的說辭。
有多人認為是這個百戰百勝的女將軍怯戰了,加之去往飛沙國的將士們死傷嚴重,這個謠言被越傳越真。
關於離老將軍飲鴆酒而亡的事,亦是紙包不住火了,甚至有人認為是離老將軍無法阻止離霜將軍的出逃,懼怕對南夜國沒有交待,只能服毒。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檀香,竭力壓抑著某人的神經緊張,身著黑色綉金袍的俊美男子薄唇微啟,他輕輕按了按太陽穴,眸中盡數是尋常不曾有過的薄涼:「取酒來。」
有些事情,本來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這個女人就這樣不管不顧…不對,或許是她真的準備拋棄在南夜國擁有的一切,就這樣離開了。
他攔不住她,或許可以這樣說…他有什麼資格去將她強行留下?她本就不屬於這裡。
若讓人眾人知曉她的血脈,恐怕將那女人綁在柱子上當眾燒死亦不是不可能。鳳至的深不可測,即使她沒有做過任何危害他人的事,亦不會有人因此就放過她。
「取酒來,你怎麼站著不動?」
一旁侍女好意提醒:「您舊疾未愈,不能再飲酒了。」
那日,那隻簪子刺向他心臟時,偏了那麼幾分,無關乎深淺,僅偏的那麼幾分,讓他撿回一條命。
自他回到南夜國后,狼狽的模樣將母上嚇的近乎昏厥過去,他生來就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這樣致命的傷害恐怕是第一次吧。
母上對他異常不放心,現今開始被強制灌藥續命。
飲酒…他本不是一個愛飲酒的人。無奈是湯藥過於苦澀,或許…是想起離霜時,更為苦澀吧。
對於侍女的話,他宛如沒有聽見一般,異常倔強地堅持著:「取酒來。」
「你想喝酒,可是不要命了。」
溫柔的聲音自外傳來,一個身著素色繡花錦衣的中年女人邁著步子走了進來,她舉手投足間有種特有的貴氣,歲月對她有著異樣的寵愛,幾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迹,從她的眉眼中,仍能揣測到其年輕時的絕代風華。
「並非是不要命了…」
元陌輕輕搖頭,起身將那人接到座旁:「命自然是要的,只是…母上怎麼自己來了。」
老夫人帶著幾分溺愛和稍許責備,她撇了一眼元陌:「我若不來,你酒應該已經喝了不少。」
「我只是…」
還未等元陌開口,老夫人一招手,一旁的丫鬟就連忙呈上了一杯…不用想又是什麼這個護心湯那個健體葯吧。
元陌微蹙眉,他一揮袖,像是要離開一般:「孩兒覺得已經好了,胸口只是稍稍作痛,無大礙了。」
雖心臟總是隱隱作痛,但是對比下來,他已經被終日飲葯折磨地痛苦十分。
老夫人輕輕笑了笑:「這個湯可不尋常,前些日得了只雪靈參,不知是誰送來的,沒有標註姓名,和一堆禮物放在一起,若不是被那日給你看病的李大夫看見了,我還以為是多麼尋常的東西呢。」
瓷白的碗內盛著清透的湯汁,通過那雙溫暖的手遞到了元陌面前。
「這個煎湯醫心疾是再好不過的了。」
雪靈參…
元陌微愣,心中疑惑被壓抑住,他取過那碗微甜的湯汁一飲而盡。
早些年離霜出征之時,受了重傷,雖獲勝歸來,命卻丟了半條,眼看就要命喪黃泉,所幸出現轉機,後來靠終日服用雪靈參,日漸痊癒。
而這參,是歷代賞賜給有功的將軍,數量極其稀少,連王上都不能輕易挪用。
他為權臣,不會不知曉這些,自南夜國和靈狐一族結怨后,而雪靈參的供應亦一併被斷了。
現今能隨意拿出雪靈參的,恐怕也只有離府了。
……
身著白衣的女子斜倚著枝椏稍作歇息,正值天氣轉涼的時節,或有不小的風,枝椏上的花被摧殘了不少。
離霜輕輕側過身,瞟一眼樹下的少年,慵懶著開口:「他好些了嗎?」
「好許多了…」
追鴆就立在樹下,風輕輕掀動他墨黑的衣角,那少年皮膚蒼白,眸子里像是掩藏了過多的思緒,均溶在那深色的眸中,化也化不開。
離霜輕輕一躍,拍去衣服上沾染的露水,看似有些說不出的如釋重負,她輕輕呼一口氣:「我和他,算是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