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叭叭

進了劇組，徐聲能陪孩子的時間就不多了。

所以下班回到家，他也不再像以往一樣給溫子霓太多的空間。

沙發上，徐聲抱著小丫頭，手裡翻著自己剛買的兒童畫冊，指著上面的圖畫在教她。

「湘湘，看看，小兔子，還有烏龜，這是大象，老虎……」

小丫頭剛見著什麼新奇的東西，一開始都很有興趣，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畫冊，整個小身板差點撲了上去。

徐聲把畫冊拿近一些，小丫頭肉嘟嘟的小手立馬攀上來，戳著畫冊上的小兔子，似乎在好奇小兔子為什麼不動。

溫子霓自打徐聲上樓之後，就一個人進了房間。

最近幾天，自打徐聲每天清早出門之後，周霞來往得更頻繁了。從周霞口中，她得知徐聲進了《蝸居》的劇組。

徐聲不在，她少了許多顧及，經常和周霞抱著孩子到後院里玩。那個被清理出來的庫房，也慢慢進入她的眼中。

陳舊的餐桌上擺著幾本育嬰的書籍和一台筆記本電腦，插座和網線如蜘蛛網一般掛在牆上，邊上還放著一張剛剛註冊好的工作室執照。

另一邊的躺椅上只鋪了張單薄的涼被。躺椅的扶手上，還掛著幾件剛換下來的褲子和短袖。

那些被清理出來的舊傢具，都被整齊放回了角落裡。空地上，則是一整箱剛給孩子買的玩具，剛買來的充氣墊，徐聲每次讓孩子玩過之後，都會收進家裡。

第一次進到庫房，有周霞在，溫子霓更多的強顏歡笑。

不那麼熟練的拉起捲簾門，找了半天找不到開關，周霞說什麼她只能裝著沒在意。

可當放下孩子后，每一次單獨的進到庫房裡搬東西，她都想去翻一翻徐聲桌上的那幾本書。

可是當她翻開之後，原本堅硬心卻像被利刃一刀子劃開。

那些書都被認真的看過，孩子什麼時候該吃什麼時候該睡，怎麼換尿布，怎麼哄孩子，生活里的細節都被一一標註在書上。

庫房裡，還有徐聲剛給孩子買的尿布和奶粉，以及那一堆讓孩子玩得不亦樂乎的玩具。

她拿起邊上那張剛註冊好的工作室執照，掃了一眼便匆匆放下。

思湘文化，那是他以女兒的名字註冊的工作室。

回想起徐聲近日來的轉變，她真不知道在徐聲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樣的徐聲，陌生到她根本不認識。

難道就因為她說了要離婚？

這不是他們每次吵架都不可避免的話題么？自己抱怨了那麼多次都沒一點轉變，難道就因為臨時要去民政局所以想通了？

離婚的事已經箭在弦上，面對徐聲突如其來的轉變，溫子霓猝不及防。

不管徐聲是因何而變，這都是她樂於看到的結果，徐聲願意接近女兒，願意承擔責任，等孩子長大了受到的傷害也會更小一些。

現在她才意識到，徐聲口中那句「湘湘不能離開我」，不是一句空話。

可他把孩子看得那麼重，自己的位置又在哪裡呢？

自己對於他來說，真就是可有可無么？

怪不得他會答應自己離婚的要求，他心裡一直只有女兒沒有自己。

撩開窗帘，溫子霓看著窗外璀璨的燈火，突然間有了想逃離這座城市的想法。

她僅有的堅強，再一次被那個男人摧毀，好不容易堅定起要離婚的信念，已經開始鬆動。

原來不是她不在乎，只是那個男人曾經的不負責任一度讓她心灰意冷。

手機響起，溫子霓看了看電話，是個陌生的號碼。

「子霓？」

「你是，曉婷？」

「畢業那麼久，沒想到你還能聽得出是我。今天我去《蝸居》劇組試鏡，遇到徐聲才管他要的電話，畢業那麼久，咱們都好久沒見了，改天有空聚一聚。」

「不了吧，我還要帶孩子，怕是沒什麼時間。」溫子霓對杜若兮突如其來的熱情有些抗拒。

「帶孩子？你和徐聲都有孩子了？大學剛畢業就聽到你要結婚的消息，沒想到你那麼快就有孩子了，孩子多大了？」

「快一歲了！」

「那麼大了，男孩女孩？你家在哪，改天有空了我過來看看，咱們班上，你應該是第一個結婚的吧？」

「是個女孩，叫徐湘，等我跟徐聲商量下吧！」她的本意是想找個借口迴避杜若兮的話題。

「老同學見面你都要跟徐聲商量，你家徐大少看得有那麼嚴嗎？你把電話給徐聲，我來跟他說。」

杜若兮一陣炮語連珠，弄得溫子霓手忙腳亂，「他帶孩子出去了。」

「他還會帶孩子，看不出來嘛。今天我在劇組遇到他，也嚇了一跳，他和上大學那時候根本不像是一個人。聽說他家裡在文體有關係，是真是假？」

溫子霓總算聽出了杜若兮打這通電話來的用意。

「有一些吧，我不太清楚。」

「那你這官太太以後可得照顧下我們這些老同學，我這都畢業兩年了，現在還連鏡頭都蹭不上，再不出道，都人老珠黃了。今天在劇組，徐聲說我形象不合適，到了導演面前沒想到連表現的機會都沒有。改天有空，我上門請教一下。」

話說到這份上，溫子霓也不知道怎麼拒絕了。那個男人認真做起事情來，的確很迷人。可這個瀕臨破碎的家，根本無顏面對任何人，更何況還是大學里同寢室的老同學。

「我弟剛考上大學，過兩天我可能要回一趟湘江，等我回來我約你。」

雖然是找借口，可她真想逃離這個地方。

「那好，我等你電話，今年我大多數時間都在浦江。」

……

電話掛斷，她望向窗外，更迷茫了。

客廳隱約傳來一陣孩子的哭鬧打亂了她的思緒，她拉開門，急匆匆走出去，才到拐角卻突然間愣住了。

「湘湘乖哦，拉臭臭了對吧，爸爸給你換尿布。」

她見著那個男人輕輕把孩子放在沙發上，隨後小心翼翼解開孩子的尿不濕，絲毫沒有嫌髒的意思。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很輕柔，似乎怕重一點就會傷著孩子。換好尿不濕，他用毛巾擦了擦手，隨後將小丫頭抱了起來。

「湘湘真乖，來，親爸爸一個。」

小丫頭伸出小手揪著他的臉頰，哭聲漸漸小了許多。

他舉起小丫頭，輕輕的拋了拋，原本哭哭啼啼的小丫頭立馬換上了銀鈴般的笑聲。

「湘湘乖，來，叫爸爸……」

「木啊，麻麻……」

「不對，是爸爸……」

「啊吧，叭叭……」

「我家湘湘終於會叫爸爸了……」

他將孩子緊緊抱在懷裡，大臉蹭著她的小臉，血脈中那股子親近讓他片刻也捨不得鬆手。

「再叫一次，爸爸……」

「啊吧……叭……」

「湘湘真乖！」

父女兩親近了好一陣，他才想起剛給孩子換下來的尿不濕該丟掉了。

「咱們先把臭臭丟了好不好呀？」

小丫頭手舞足蹈，他抱在懷裡，片刻也捨不得放開。

「湘湘真乖，叫爸爸……」

「叭叭……」

「木啊，爸爸親一個。」

他站起身，收拾好剛給孩子換下來的尿布，剛走到沙發的邊緣就看到房間的出口處靜靜站著的溫子霓。

四目相對，溫子霓將他那一臉的笑容盡收眼底。

尷尬的轉過身，再次回到空蕩蕩的房間里，溫子霓心裡突然感到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