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囂張
陽春三月,空山凝雲,殘陽冠於其頂。
飄蕩在山谷的暮鐘聲,驚得歸巢的倦鳥驚慌失措的闖進層巒疊嶂的山林里。
林樹和薛虎頂著漫天的飛絮慢走在普濟寺下山的路上。
「哎!」林樹重重的嘆了口氣。
終究是來遲了一步,空寂和尚死了,線索又斷了。
「小姐……」
「公子!」林樹打斷薛虎的話,不滿的瞪著面相看著非常老實憨厚的薛虎,「薛叔,給您說多少次了,在外面要喊我『公、子』!」
薛虎笑了笑,「是,公子!」
聽著薛虎特意咬重的「公子」二字,林樹偏頭俏皮的笑了,露出了左臉那個小小的梨渦。
「我說公子啊。」薛虎不甚擔憂,「不如……我們放棄吧。林老太爺失蹤也有三年了,我們也找了三年……」
林樹沉下了臉,一聲不吭。
三年前,林樹的外祖父林老太爺,在為太子太傅晏長卿的兒子晏子軒治病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和晏家三口一起神秘失蹤了。
林老太爺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神醫,一生喜歡遊走於江湖,治病救人無數,按理說並無仇家。而晏長卿,是當朝太子的老師,從太子成年後,便閑散在家,並未參與朝堂的任何紛爭,也從不參與江湖中事。
林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誰會那麼無聊,去擄一群無權無勢的老弱婦孺啊?
「小姐小心!」
隨著薛虎的一聲暴呵,林樹抬頭,就見附近的樹林里陡然飛出幾個黑衣人。無數寒光,隨著黑衣人的身影飛馳而來。
林樹一個旋身,躲過了黑衣人手中森寒的利刃。
她腳尖輕輕點地,身形輕盈的借力拔地而起,隨著旋身的過程,腰間的軟劍已如靈蛇吐信,向離自己最近的黑衣人襲去。
這些黑衣人刀法凌厲,招招逼命,相互之間的配合也密不透風。不用看也知道,要麼是訓練有素的殺手,要麼就是某個權貴的侍衛。
林樹從黑衣人包圍圈中飛身而出的時候,終於失去了耐心。
她伸手從懷裡掏出了一包藥粉。
隨著林樹天女撒花的動作,身邊的黑衣人動作慢慢滯緩了下來,然後一個接著一個的緩緩倒地。
「咦,小……公子,你怎麼又用酥骨散?我教你的功夫不夠用?」薛虎踢了踢倒在地上如一灘爛泥的黑衣人。
「我懶嘛。」林樹眼睛大而明亮,眼瞳黝黑,睫毛長翹而濃密,含笑的時候,單純得人畜無害。
薛虎在這種單純目光的注視下並不打算買賬,他扶額看著湊到眼前的那張臉,「公子,你每天將你那張如花似玉的臉化成這個鬼樣子,你晚上不會做惡夢的嗎?」
林樹摸了摸那張略有點蠟黃的臉,無辜道:「還好啊。」
薛虎重重的嘆了口氣,眉頭擰在了一起。
他是看著林樹長大的,他知道林樹外表柔軟,內心卻十分的倔強好強,不找到林老爺子,估計林樹是不會罷休的。
只是京都上空風雲詭異,陰雲密布。皇上垂垂老矣,三個皇子虎視眈眈,奪帝之爭愈演愈烈,而林樹作為皇帝手中的一把刀,只怕是不能獨善其身。
「咦,薛叔。」林樹從一個黑衣人腰上扯下一塊腰牌,遞給薛虎。
黑漆漆的腰牌泛著黝黑的光芒,腰牌中間,刻著一個張揚的「逸」字。
「逸王?」薛虎大驚,「怎麼會?」
林樹眨了眨眼,「這個也太……太囂張了吧。暗殺別人都不用隱藏一下的嗎?逸王明天班師回朝,今天就送我這麼大的一份見面禮?」
「嗯。」薛虎也笑了,笑容中的擔憂更是藏都藏不住。
皇上有三個兒子,大皇子顧明成乃皇后所出,是當今太子,位高權重,奸詐狡猾、心狠手辣;
二皇子顧明瑾。瑾王是皇上最寵愛的皇貴妃所出,在外人面前雖然是一副唯唯諾諾、優柔寡斷的樣子。但背後卻不停的搞著小動作來離間太子和皇上的關係。
三皇子顧明逸。逸王雖然長年征戰在邊關,但對於京都時局的掌控卻一點都不比前面兩位皇子少,心思更是深沉得可怕。
「哎!」薛虎也重重的嘆了口氣,眼底的哀愁濃得如墨汁。
「薛叔。」林樹捂嘴笑了,「您今天是怎麼了?嘆氣上癮了?」
「不是,小姐,你怎麼還有心思笑。」薛虎苦著一張臉,「我們不玩了,回家吧。不找林老太爺了,行嗎?你看,現在都有人追殺你了……真的是逸王想殺你嗎?」
「不知道……不過我懷疑,或許是另有其人。」林樹摸了摸頭,走近薛虎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袖,一副小女兒的姿態,「薛叔,我知道您在關心我,我也一定會小心的。可我不能拋下我外祖父不管的。」
落日的餘暉溫柔籠罩在林樹單薄的身上,給她渡上一層好看的金邊。
她到京都三年,女扮男裝進入朝堂,做了皇上身邊的御史大夫,明著是糾劾百司,辯明冤枉,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紀,實際上就是皇上的眼線,專門收集一些有的虛的情報,然後按皇上的指示,去彈劾那些皇上不想留的官員,然後再為皇上背鍋。
為皇上做了太多的壞事,她自己覺得她就是一個大大的佞臣、奸臣。
現在的林樹,在朝堂上,就是一隻「過街老鼠」,很多正義的和不正義的朝官都巴不得將她抽筋扒皮、除之而後快。
所以,有人會買通殺手來殺她,也是人之常情,不足為奇。
「小姐。」薛虎擰著眉頭,「皇上明天讓你帶著百官去城門迎接逸王,這、這明顯是讓你難做啊。」
「我知道啊。」林樹不以為然,「皇上不喜歡逸王,故意讓我一個看上去又丑又娘的人去迎接他,本意是想讓逸王難堪。他想給逸王一個下馬威呢。」
「這皇上也真是……」薛虎輕嘆,有點一言難盡的搖搖頭。
林樹也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搖了搖頭。
堂堂皇上,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
即便再不喜逸王,可逸王畢竟戰功赫赫,功不可沒。
更何況,逸王手中還有幾十萬戰鬥力十分強悍的段家軍。皇上這樣做,怕是要冷了這些為他出生入死的將士的心。
他這樣急急作死,真的好嗎?
他自己作死就算了,幹嘛還要拖著她?
「哎!」林樹對著天空又重重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