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齊魯消宿怨 享見一家親
書接上文,太子禦寇作亂陳室,陳厲公陳躍兩子出逃境外,少卿陳完於齊找到歸宿,瑞孫穎則還不知道何去何從,寄居懿家亦非長久之計,念到齊魯恆強並立於世,兄今任職於齊,己或可行魯求仕,繼后利兄之便盟合齊魯,再借齊魯之勢掃平天下,一償胸中抱負。
想定即行,辭別兄長陳完,謝過懿氏收留之恩,瑞孫穎遂駕車南下,行往魯地而去。
受魯公季弟姬友引薦,得之魯公姬同召見於宗祖廟堂,見過禮畢,魯公姬同直言問日:「卿自北來,出自陳室,此入魯地,為陳使乎?為齊使乎?」
瑞孫穎躬身拜道:「余今入魯,只為己來,不為陳,亦不為齊!」
魯公姬同續問道:「入魯何為?」
瑞孫穎接言回道:「窘迫無居,別無所求,乃為名利而來,冀得於魯為仕!」
魯公姬同隨言譏道:「汝予魯室何功,敢與寡人索名逐利?任仕於魯,當具真才實學,汝又有何能?」
瑞孫穎輕言道:「策言見才,濟魯之強,不知可為功否?」
魯公姬同禮言道:「寡人見教!」
瑞孫穎獻言道:「魯室與齊爭鋒多年,未見敗,亦未見功,如此為何還要堅持與齊戰耶?余意與齊言和更見益處!」
不待話音落地,上卿姬慶冷笑道:「齊魯數十年積怨,仇深似海,憑汝口唇一張,便可消解乎?」
聞言,瑞孫穎抱拳環敬眾臣,誠言道:「還望諸君以大局為重,更見當今天下大勢,狄戎作亂北方,荊楚為禍南疆,中原諸侯分崩離析,敵寇入境而無人防禦,天下必既失,其時還見齊魯乎?」
待其述畢,上卿姬慶出而欲駁,魯公姬同伸手攔阻道:「汝之所言,與我母後文姜所說如出一轍,其言鄭衰陳亂,後方將亂,魯當籍免前後接戰,而與齊和?既如此,寡人願為天下計,籍與齊人言和,汝若有能成盟齊魯,寡人便記汝卿職!」
瑞孫穎躬身謝道:「魯君英名,余將傾力為之!」言訖,告辭而退。
夏五月,瑞孫穎以魯使之名還入齊地,因知齊公姜小白深惡魯人,勸說及難,遂先前往拜見上卿高溪,其人深明大義,且掌齊室軍政,若可說其贊持己見,及見齊君請盟,則易耳!
不多時,行至上卿府,入而拜見,瑞孫穎敬日:「遇難離陳,入齊而生,余謂齊恩,銘記肺腑!」
上卿高傒肅言道:「如此,何替魯人做說客耶?」
瑞孫穎回日:「上卿誤我矣!雖為魯使,實為齊也!」
上卿高傒隨言道:「願聞高論!」
瑞孫穎秉正回日:「齊魯爭鋒數十載未分勝負,靡費軍資不計其數,公職軍政要務,掌世之強軍,意願無為一生耶?」
上卿高傒虛言道:「為齊開疆拓土,我之所願,何謂無為耶?」
瑞孫穎淡笑道:「開疆拓土自是功德無量,然與魯爭戰數十載,可取得一寸魯地乎?」
上卿高傒無以言對,少頃問日:「吾當何為?」
瑞孫穎獻言道:「與魯爭鋒無功,不若與魯盟和而建功,攜領兩邦大軍,出可逐擊番邦安邦定國,入可清逆除叛徒號令諸侯,上卿意下如何?」
上卿高傒嘆日:「話雖如此,然伐交大略,需得君上詔命方可施行!」
瑞孫穎拱手敬道:「齊公那處我來勸說即可,亟望上卿為我引見!」
上卿高傒回禮言日:「此非難事,且隨我來!」言訖,即引瑞孫穎外行。
出得府來,車架早已備好,一路無話,行抵齊宮。
入而覲見,表明來意,齊公姜小白孑然怒道:「魯室不臣,誓不罷兵!」
瑞孫穎冒顏直諫道:「既如是,天下二分,齊何以獨霸中原!」
齊公姜小白接言駁道:「齊勢強盛,誰敢不服!」
瑞孫穎接言釋道:「齊今雖強,諸侯無敢相欺,然魯與齊爭,劃分天下大勢,諸侯搖擺不定,未有誠心歸附於齊,齊難見方伯之實也!」
齊公姜小白忿言道:「暨與魯盟,便可座正方伯耶?」瑞孫穎搖首回日:「仍未可也!依臣之見,齊今未能真正問霸天下,乃在齊君未有實行尊王攘夷之制,諸侯懼齊之強,不敢逆齊之意,然未受齊恩,亟見齊室有難,諸侯亦不會傾心相助!」
齊公姜小白折言道:「汝今所言,倒與寡人管相所諫類同!既如是,汝與上卿還魯陳言,如得魯公姬同如齊納幣,我便應汝之言盟魯,攜領諸,共復中原盛世!」
聞君所言,上卿高傒並瑞孫穎承言受命,繼而雙雙拱手禮辭,出得齊宮便計謀還魯行程。
秋七月丙申,瑞孫穎及齊高傒行抵達魯之防地,聞魯公姬同亦在此處巡視,二人遂往行宮求見。
而見二人歸來,魯公姬同直言問日:「事可成矣!」
上卿高傒搶言道:「我君有言,應與魯和,不無不可,然我南駐齊軍糧餉,需魯擔負!」
魯公姬同冷笑道:「齊侯使軍南下幾我,不但未予寡人道歉,還需寡人承擔侵我齊軍之軍費,天下何來此般道理,豈不可笑乎?」
上卿高傒急而欲待決言,瑞孫穎攔而慰上道:「還望魯公以大局為重,齊魯休戰和盟,乃大勢所趨,且齊居魯北,數番御戎南下侵犯中原,保得魯室安寧,鑒此許納糧草些許,祿賞其御戎之功,又有何不可!加之今秋風調雨順,必得豐收,彼之兄弟宗室,餘糧饋兄,善莫大焉!族親民和,治世乃現,何愁中原不興!」
也罷,為卻天下大業計,寡人不與計較,濟今秋糧貨二成,屆時寡人親自押運至齊!
聞得此言,瑞、高二人躬身齊賀:「魯公英明!」
暨瑞孫穎使齊事成,魯公姬同隨即如約授其卿大夫一職,君臣三人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上卿高傒回齊復言,齊公姜小白大悅,經大夫瑞孫穎從中斡旋,齊魯棄怨成盟妥矣!
冬,魯公姬同如約履齊納幣。
公元前671年,春,正月癸丑,魯母文姜卒,魯公姬同聞訊自齊而還。
文姜者,少入魯室,中道喪夫,代兒主政,穩固朝局,雖為女流,然恃事巾幗不讓鬚眉,滿腹治國謀略籍定亂世,代魯行走四方伐交諸侯,濟魯臨齊霸權之下無弱還強,其一生文治武功,謂魯功德無量,魯公姬同追謚其為魯小君。
但有一點,卻籍讓魯公姬同沒有料到,即是小君文姜即便魂歸九天,仍能撼起軒然大波,令之中原激流涌動。
自去歲,經大夫瑞孫穎從中撮合,齊魯交好,魯公姬同更是秉承小君文姜遺命,入齊納幣,一舉改變天下格局,諸侯因是竟相示好於魯,冀得齊魯兩強守護,更見外域番邦覬覦齊魯聯合來犯,亦著使者入魯交好。
首入魯地者,乃是周室使臣蔡叔,其奉周王姬閬之命,皆弔唁之名聘訪魯地,冀望魯人崇周勤王。
祭奠畢逝者,客廳請茶,周使祭叔拱手敬日:「節哀順變!」
魯公姬同躬身禮言道:「謹謝牽挂!」
兩相入座,周使祭叔繼言道:「今之君子,唯士與大夫之言可聞也。至於君子之言者,希也。於乎!吾以王言之,其不出戶牖而化天下,公欲一聞否?」
魯公姬同敬曰:「敢問何謂王之言?」
有頃,周使祭叔顧謂魯公曰:「吾鑒先王德行,以王道語公!」
魯公姬同應曰:「非敢以為足也,請因所聞而學焉!」
周使祭叔禮曰:「夫道者,所以明德也。德者,所以尊道也。是以非德道不尊,非道德不明。雖有國之良馬,不以其道服乘之,不可以道里。雖有博地眾民,不以其道治之,不可以致霸王。是故,昔者明王內修七教,外行三至。七教修,然後可以守;三至行,然後可以征。明王之道,其守也,則必折衝千里之外;其征也,則必還師衽席之上。故曰內修七教而上不勞,外行三至而財不費。此之謂明王之道也。」
魯公姬同曰:「不勞不費之謂明王,可得聞乎?」
周使祭叔曰:「昔者帝舜左禹而右皋陶,不下席而天下治,夫如此,何上之勞乎?政之不平,君之患也;令之不行,臣之罪也。若乃十一而稅,用民之力,歲不過三日。入山澤以其時而無征,關譏市酆皆不收賦,此則生財之路,而明王節之,何財之費乎?」
魯公姬同曰:「敢問何謂七教?」
周使祭叔曰:「上敬老則下益孝,上尊齒則下益悌,上樂施則下益寬,上親賢則下擇友,上好德則下不隱,上惡貪則下恥爭,上廉讓則下恥節,此之謂七教。七教者,治民之本也。政教定,則本正也。凡上者,民之表也,表正則何物不正?是故,人君先立仁於己,然後大夫忠而士信,民敦俗璞,男愨而女貞。六者,教之致也,布諸天下四方而不怨,納諸尋常之室而不塞。等之以禮,立之以義,行之以順,則民之棄惡如湯之灌雪焉。」
魯公姬同曰:「道則至矣,弟子不足以明之。」
周使祭叔曰:「君以為姑止乎?又有焉。昔者明王之治民也,法必裂地以封之,分屬以理之,然後賢民無所隱,暴民無所伏。使有司日省而時考之,進用賢良,退貶不肖,則賢者悅而不肖者懼。哀鰥寡,養孤獨,恤貧窮,誘孝悌,選才能。此七者修,則四海之內無刑民矣。上之親下也,如手足之於腹心;下之親上也,如幼子之於慈母矣。上下相親如此,故令則從,施則行,民懷其德,近者悅服,遠者來附,政之致也。夫布指知寸,布手知尺,舒肘知尋,斯不遠之則也。周制,三百步為里,千步為井,三井而埒,埒三而矩,五十里而都,封百里而有國,乃為福積資求焉,恤行者有亡。是以蠻夷諸夏,雖衣冠不同,言語不合,莫不來賓。故曰無市而民不乏,無刑而民不亂。田獵罩弋,非以盈宮室也;征斂百姓,非以盈府庫也。慘怛以補不足,禮節以損有餘。多信而寡貌,其禮可守,其言可覆,其跡可履。如飢而食,如渴而飲。民之信之,如寒暑之必驗。故視遠若邇,非道邇也,見明德也。是故兵革不動而威,用利不施而親,萬民懷其惠。此之謂明王之守,折衝千里之外者也。」
魯公姬同曰:「敢問何謂三至?」
周使祭叔曰:「至禮不讓,而天下治;至賞不費,而天下士悅;至樂無聲,而天下民和。明王篤行三至,故天下之君可得而知,天下之士可得而臣,天下之民可得而用。」
魯公姬同曰:「敢問此義何謂?」
周使祭叔曰:「古者明王必盡知天下良士之名,既知其名,又知其實,又知其數及其所在焉,然後因天下之爵以尊之,此之謂至禮不讓而天下治。因天下之祿以富天下之士,此之謂至賞不費而天下之士悅。如此,則天下之民名譽興焉,此之謂至樂無聲而天下之民和。故曰:『所謂天下之至仁者,能合天下之至親也。所謂天下之至知者,能用天下之至和者也。所謂天下之至明者,能舉天下之至賢者也。』此三者咸通,然後可以征。是故仁者莫大乎愛人,智者莫大乎知賢,賢政者莫大乎官能。有土之君修此三者,則四海之內供命而已矣。夫明王之所征,必道之所廢者也。是故誅其君而改其政,吊其民而不奪其財。故明王之政,猶時雨之降,降至則民悅矣。是故行施彌博,得親彌眾,此之謂還師衽席之上。」
見諸已近入夜,魯公姬同隨之離席起身,躬身禮言道:「寡人謹受教,獲益匪淺也!將進晚宴,及後續向先生請教也!」言訖,即領周使祭叔行下就餐。
兩人對語一夜,至次日辰為止,周使祭叔應時請辭還朝,魯公姬同依禮出城十里相送。
這是一出,至春末,齊人來請,邀公如齊觀社。
大夫曹劌因之不喜齊人壓魯,諫曰:「不可。夫禮所以整民也,故會以訓上下之則,制財用之節,朝以正班爵之義,帥長幼之序,征伐以討其不然。諸侯有王,王有巡守,以大習之。非是,君不舉矣。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後嗣何觀?」
大夫瑞孫穎聞言進曰:「大夫之言差矣!禮者,即事之治也。君子有其事,必有其治。治國而無禮,譬猶瞽之無相,倀倀乎何所之?」
聞罷兩卿所述,魯公姬同謂眾言日:「齊魯成盟,益乎天下,寡人決意將行!」言訖,即告退朝。
次日,車架起行,魯公姬同攜眾北出曲阜,赴會齊地而去。
行之齊地,魯公姬同觀於齊室宗祠,有欹器焉,問於齊公姜小白,曰:「此謂何器?」
齊公姜小白對曰:「此蓋為宥坐之器。」
魯公姬同自顧言曰:「吾聞宥坐之器,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明君以為至誡,故常置之於坐側。」
齊公姜小白遂顧謂近侍曰:「試注水焉!」
乃注之。水中則正,滿則覆。
魯公姬同喟然嘆曰:「嗚呼!夫物惡有滿而不覆哉?」
齊公姜小白進曰:「敢問持滿有道乎?」
魯公姬同回曰:「聰明睿智,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讓;勇力振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謙。此所謂損之又損之之道也。」眾人觀於東流之水。
齊公姜小白問曰:「君子所見大水必觀焉,何也?」
魯公姬同對曰:「以其不息,且遍與諸生而不為也,夫水似乎德;其流也,則卑下倨拘必循其理,此似義;浩浩乎無屈盡之期,此似道;流行赴百仞之嵠而不懼,此似勇;至量必平之,此似法;盛而不求概,此似正;綽約微達,此似察;發源必東,此似志;以出以入,萬物就以化絜,此似善化也。水之德有若此,是故君子見必觀焉。」
聞其此說,齊公姜小白贊日文博。
適時,司行隰朋見於魯公姬同。
魯公姬同問曰:「智者若何?仁者若何?」
司行隰朋對曰:「智者使人知己,仁者使人愛己。」
魯公姬同應曰:「可謂士矣!」
司行隰朋出,右相管夷吾入,魯公姬同如是問之。
右相管夷吾對曰:「智者知人,仁者愛人。」
魯公姬同應曰:「可謂卿矣!」
右相管夷吾出,左相鮑叔牙又入,魯公姬同亦復問之。
左相鮑叔牙對曰:「智者自知,仁者自愛。」
魯公姬同應曰:「可謂君子矣!」
敘聞此論,眾皆撫掌相慶。
如此歡游數日,齊魯之情日漸近也,悅聚終有散日,旬月後,魯公姬同自退,還歸曲阜。
而見齊魯之情漸熱,北鄰晉室亦復問強,謂見晉桓、庄之族偪,晉公姬詭諸患之,遂謀計於大夫士劼。
大夫士劼獻言道:「去富子,則群公子可謀也!」
晉公姬詭諸亦無他策可行,遂復言道:「爾試其事。」
大夫士劼受命而行,與群公子謀,譖富子而去之。
籍此,晉公姬詭諸適覺安矣,至夏,丹桓宮之楹,寄寓坦途從事。
晉人方才作罷,南疆荊楚又見行跡,楚王熊惲自去歲弒殺其兄楚堵敖奪得君位,布施恩德,一改前略,極力與諸侯修好結盟,並向周天子進貢以鞏固王位,鎮壓夷越各族,大力開拓疆域,而見齊魯棄怨言和,恐累及楚室,卻滅敵意,安撫齊魯,刻不容緩,時見楚令尹熊善業已使抵魯都曲阜。
入而拜見,魯公姬同問道:「聞楚王善用兵,敢問兵道如何?」
令尹熊善回道:「凡兵之道莫過乎一,一者能獨往獨來。黃帝曰:一者階於道,幾於神!用之在於機,顯之在於勢,成之在於君。故聖王號兵為兇器,不得已而用之。昔商王知存而不知亡,知樂而不知殃,夫存者非存,在於慮亡;樂者非樂,在於慮殃。今見君上業已慮其源,豈憂其流乎!」
魯公姬同繼又問道:「兩軍相遇,彼不可來,此不可往,各設固備,未敢先發,我欲襲之,不得其利,為之奈何?」
令尹熊善躬身秉禮回道:「外亂而內整,示飢而實飽,內精而外鈍,一合一離,一聚一散,陰其謀,密其機,高其壘,伏其銳。士寂若無聲,敵不知我所備。欲其西,襲其東。」
魯公姬同復問道:「敵知我情,通我謀,為之奈何?」
令尹熊善接言回道:「兵勝之術,密察敵人之機而速乘其利,復疾擊其不意。」
魯公姬同隨之冷言道:「楚無道,寡人不悅,將討之,若何?」
令尹熊善平和應道:「楚無罪也!聖君之用兵,非樂之也,將以誅暴討亂也。夫以義誅不義,若決江河而溉爝火,臨不測而擠欲墮,其克必矣。所以優遊恬淡而不進者,重傷人物也。夫兵者,不祥之器,天道惡之,不得已而用之,是天道也。夫人之在道,若魚之在水;得水而生,失水而死。故君子者常畏懼而不敢失道,君上意欲違此乎?」
謂其此言,魯公姬同不做置評,轉而問道:「卿今至此,是戰耶?是降耶?」
令尹熊善淡笑道:「非戰亦非降,乃請盟也!你我雖分南北,終了同屬周室封臣,一家之親,和興天下,還望君上應允!」
魯公接言承諾道:「既如是,寡人應言,楚若勿得為禍中原,魯即不會與楚為敵!」
聞言,令尹熊善躬身拜謝,禮辭而退,楚與中原即見一陣親和。
秋初天涼,魯公姬同禮葬小君文姜,齊襄公遺孤哀姜,為其義女持靈同行,生得秋水為神,芙蓉如面,比花解語,比玉生香,真乃絕世佳人,古今國色,后從齊使還歸齊室。
葬禮之上,魯公姬同謂之哀姜有得一面之緣,見此一眼即愛之,乃欲娶之,遂邀齊公姜小白狩獵穀地。
巡獵半日,眾人聚而小歇,齊公姜小白問魯公姬同曰:「吾欲令三軍之眾,攻城爭先登,野戰爭先赴,聞金聲而怒,聞鼓聲而喜,為之奈何?」
魯公姬同曰:「三軍之要乃在其將,將持三法則三軍壯!」
齊公姜小白曰:「敢問詳細!」
魯公姬同曰:「將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張蓋,名曰禮將;將不身服禮,無以知士卒之寒暑。出隘塞,犯泥塗,將必先下步,名曰力將。將不身服力,無以知士卒之勞苦。軍皆定次,將乃就舍,炊者皆熟,將乃就食,軍不舉火。將亦不舉,名曰止欲將。將不身服止欲,無以知士卒之饑飽。將與士卒共寒暑,勞苦,饑飽,故三軍之眾,聞鼓聲則喜,聞金聲則怒。高城深池,矢石繁下,士爭先登;白刃始合,士爭先赴。士非好死而樂傷也,為其將知寒暑、饑飽之審,而見勞苦之明也。」
齊公姜小白贊日:「善哉!」
稍停歇,魯公姬同復問齊公姜小白日:「攻伐之道奈何?」
齊公姜小白笑日:「此非我長,謂我司馬作答!」
司馬王子城父曰:「勢因敵家之動,變生於兩陣之間,奇正發於無窮之源。故至事不語,用兵不言。且事之至者,其言不足聽也;兵之用者,其狀不足見也。忽而往,忽而來,能獨專而不制者,兵也。」
魯公姬同日:「兵法何則?」
司馬王子城父曰:「夫兵聞則議,見則圖,知則困,辨則危。故善戰者,不待張軍;善除患者,理於未生;善勝敵者,勝於無形;上戰無與戰。故爭勝於白刃之前者,非良將也;設備於已失之後者,非上聖也;智與眾同,非國師也;技與眾同,非國工也。事莫大於必克,用莫大於玄默,動莫神於不意,謀莫善於不識。夫先勝者,先見弱於敵,而後戰者也,故事半而功倍焉。
魯公姬同日:「戰法何則?」
司馬王子城父曰:「聖人征於天地之動,孰知其紀。循陰陽之道而從其候;當天地盈縮因以為常;物有死生,因天地之形。故曰:未見形而戰,雖眾必敗。善戰者,居之不撓,見勝則起,不勝則止。故曰:「無恐懼,無猶豫。用兵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莫過狐疑。善者見利不失,遇時不疑,失利后時,反受其殃。故智者從之而不釋,巧者一決而不猶豫,是以疾雷不及掩耳,迅電不及瞑目,赴之若驚,用之若狂,當之者破,近之者亡,孰能御之?
魯公姬同日:「帥兵之要若何?」
司馬王子城父曰:「夫將有所不言而守者,神也;有所不見而視者,明也。故知神明之道者,野無衡敵,對無立國。」
魯公姬同轉面齊公姜小白贊曰:「齊公賬下盡英才也!」
齊公姜小白禮顏回日:「魯公笑言!」
前行數步,魯公姬同復謂齊公姜小白道:「寡人慾與齊公締交姻親之好,不知齊女哀姜許人否?」
聞言會意,當即應言道:「此事好說,聘禮到日,孤即操持!」
得其諾言,魯公姬同拱手拜謝,繼之眾人皆又散開而去,各顯神通獵殺野禽。
不知不覺,時至秋末,謂魯勢盛,蕭叔贏芯攜禮來朝,魯公姬同依禮召見。
入而見禮畢,魯公姬同問曰:「適見蕭邑君親民和,敢問人道孰為大?」
蕭叔贏芯愀然作色而對曰:「君之及此言也,百姓之惠也。固寡人敢無辭而對:人道政為大。夫政者,正也。君為正,則百姓從而正矣。君之所為,百姓之所從。君不為正,百姓何所從乎!」
魯公姬同曰:「敢問為政如之何?」
蕭叔贏芯對曰:「夫婦別,男女親,君臣信。三者正,則庶物從之。」
魯公姬同曰:「寡人雖無能也,願知所以行三者之道,可得聞乎?」
蕭叔贏芯對曰:「古之政,愛人為大;所以治愛人,禮為大;所以治禮,敬為大;敬之至矣,大婚為大;大婚至矣,冕而親迎。親迎者,敬之也。是故君子興敬為親,舍敬則是遺親也。弗親弗敬,弗尊也。愛與敬,其政之本與?」
魯公姬同曰:「寡人願有言也。然冕而親迎,不已重乎?」
蕭叔贏芯愀然作色而對曰:「合二姓之好,以繼先聖之後,以為天下宗廟社稷之主,君何謂已重焉?」
魯公姬同曰:「寡人實固,不固安得聞此言乎!寡人慾問,不能為辭,請少進。」
蕭叔贏芯曰:「天地不合,萬物不生。大婚,萬世之嗣也,君何謂已重焉?」孔子遂言曰:「內以治宗廟之禮,足以配天地之神;出以治直言之禮,足以立上下之敬。物恥則足以振之,國恥則足以興之。故為政先乎禮,禮其政之本與!」孔子遂言曰:「昔三代明王,必敬妻子也,蓋有道焉。妻也者,親之主也。子也者,親之後也。敢不敬與?是故,君子無不敬。敬也者,敬身為大。身也者,親之支也,敢不敬與?不敬其身,是傷其親;傷其親,是傷其本也;傷其本,則支從之而亡。三者,百姓之象也。身以及身,子以及子,妃以及妃,君以修此三者,則大化愾乎天下矣,昔太王之道也。如此,國家順矣。」
魯公姬同曰:「敢問何謂敬身?」
蕭叔贏芯對曰:「君子過言則民作辭,過行則民作則。言不過辭,動不過則,百姓恭敬以從命。若是,則可謂能敬其身,敬其身則能成其親矣。」
魯公姬同曰:「何謂成其親?」
蕭叔贏芯對曰:「君子者也,人之成名也。百姓與名,謂之君子,則是成其親為君而為其子也。」
稍加停頓,蕭叔贏芯續言曰:「愛政而不能愛人,則不能成其身;不能成其身,則不能安其土;不能安其土,則不能樂天;不能樂天,則不能成身。」
魯公姬同曰:「敢問何能成身?」
蕭叔贏芯對曰:「夫其行己不過乎物,謂之成身。不過乎物,合天道也。」
魯公姬同曰:「君子何貴乎天道也?」
蕭叔贏芯對曰:「貴其不已也。如日月東西相從而不已也,是天道也;不閉而能久,是天道也;無為而物成,是天道也;已成而明之,是天道也。」
魯公姬同曰:「寡人且愚冥,幸煩子志之於心也。」
蕭叔贏芯蹴然避席而對曰:「仁人不過乎物,孝子不過乎親。是故,仁人之事親也如事天,事天如事親,此謂孝子成身。」
魯公姬同曰:「寡人既聞如此言也,無如后罪何?」
蕭叔贏芯對曰:「君之及此言,是吾之福也。」
魯公姬同請言日:「與君論婚,獲益匪淺也!近有一事,有勞蕭叔代行,不知可否?」
蕭叔贏芯回日:「但請言來!」
魯公姬同直言日:「寡人慾聘齊室,娶齊女哀姜,敢請蕭叔為使,行此一遭!」
蕭叔贏芯悅言日:「如此美事,寡人之幸也!」
魯公姬同起身拜謝,蕭叔贏芯自出,及次日,即攜聘禮往齊去矣!
不數日,行抵齊都臨淄,蕭叔贏芯依禮覲見,齊公姜小白悅顏道:「蕭叔僻臨,寡人幸甚!」
蕭叔贏芯敬言道「:乃受魯公之託,使齊下聘,望君恩准!」
齊公姜小白即著侍臣納聘,隨言道:「好說,好說!寡人何以還禮耶?」
蕭叔贏芯拜道:「人道所以有嫁娶何?以為情性之大,莫若男女。男女之交,人情之始,莫若夫婦。《易》曰:「天地氤氳,萬物化淳。男女稱精,萬物化生。」人承天地施陰陽,故設嫁娶之禮者,重人倫、廣繼嗣也。《禮保傅》記曰:「謹為子嫁娶,必擇世有仁義者。」
齊公姜小白繼言問道:「還復有耶?」
蕭叔贏芯回日:「《禮》曰:「女子十五許嫁。納采、問名、納吉、請期、親迎,以雁贄。納徵曰玄纁,故不用雁。」贄用雁者,取其隨時南北,不失其節,明不奪女子之時也。又取飛成行、止成列也,明嫁娶之禮,長幼有序,不相逾越也。又婚禮贄不用死雉,故用雁也。納徵,玄纁、束帛、離皮,玄三法天,纁二法地也,陽奇陰偶,明陽道之大也。離皮者,兩皮也,以為庭實。庭實,偶也。《禮–昏經》曰:「納采、問名、納吉、請期、親迎,皆用雁。納徵束帛、離皮。」
聞此,方知婚禮之繁複,齊公姜小白一時愣怔無言。
見其此壯,蕭叔贏芯亦不復贅言,乃簡言道:「婚乃大禮,繁複沉冗,寡人謹言,凡依禮行,方為敬也!」
齊公姜小白回過神來,應言道:「定當以厚禮行就!」
接下數日,行就聘禮儀式典,待至事畢,蕭叔贏芯自去,不必詳言,齊公姜小白隨之自備出嫁禮儀。
好事將成,魯公姬同喜出望外,遂亦著手操辦迎親事宜。
而至冬十有一月,西南曹室發來訃告,詔日曹伯姬射姑卒,因之曹邑地處中原腹地,是以與之四方諸侯交好,失之曹室即失四方諸侯之援,魯公姬同不得已只暫停婚禮,前往曹地參與曹伯葬禮。
入而弔唁,曹伯之子姬夷接禮,禮畢迎得魯公姬同一旁說話,日:「嗚呼!狄戎虐極,罪殺不辜,諸侯各起爭心,危及社稷,寡人憂民如何?」
魯公姬同曰:「君其修德以下賢,惠民以觀天道。天道無殃,不可先倡;人道無災,不可先謀。必見天殃,又見人災,乃可以謀;必見其陽,又見其陰,乃知其心;必見其外,又見其內,乃知其意;必見其疏,又見其親,乃知其情。行其道,道可致也;從其門,門可入也;立其禮,禮可成也;爭其強,強可勝也!」
姬夷憂日:「曹邑勢弱,何堪與爭?」
魯公姬同慰日:「與人同病相救,同情相成,同惡相助,同好相趨,故無甲兵而勝,無沖機而攻,無溝塹而守。大智不智,大謀不謀,大勇不勇,大利不利。利天下者,天下啟之;害天下者,天下閉之。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取天下者,若逐野獸,而天下皆有分肉之心;若同舟而濟,濟則皆同其利,敗則皆同其害。然則皆有啟之,無有閉之也。無取於民者,取民者也;無取於國者,取國者也;無取於天下者,取天下者也。無取民者,民利之;無取國者,國利之;無取天下者,天下利之。故道在不可見,事在不可聞,勝在不可知,君勿憂慮過甚也!」
姬夷急日:「然則危機近在眼前,不可先動,不能妄動,或就束手就擒耶!」
魯公姬同回日「君莫慌也!鷙鳥將擊,卑飛斂翼;猛獸將搏,弭耳俯伏;聖人將動,必有愚色。今彼殷商,眾口相惑,紛紛渺渺,好色無極,此亡國之徵也。吾觀其野,草菅勝谷;吾觀其眾,邪曲勝直;吾觀其吏,暴虐殘賊,敗法亂刑,上下不覺。此亡國之時也。大明發而萬物皆照,大義發而萬物皆利,大兵發而萬物皆服。大哉聖人之德!」
姬夷遂依其意,如禮嗣位,安心享國,謹盼化險為夷。
而見戎狄又生侵周之心,亟需諸侯守望相助,團結一心共御外敵,想道齊乃當世霸主,先與齊盟,得其振臂一呼,則勝己四方奔走多矣!
出曹境,魯公姬同遂往齊地去矣!
十有二月甲寅,魯公姬同得會齊公姜小白於扈,表明來意,齊公姜小白當即應下所請,於扈行典結盟。
二人攜手同登祭壇,誓日:「嗟!人無嘩,聽命。徂茲淮夷、徐戎並興。善敹乃甲胄,敿乃干,無敢不弔!備乃弓矢,鍛乃戈矛,礪乃鋒刃,無敢不善!今惟淫舍牿牛馬,杜乃擭,敜乃穽,無敢傷牿。牿之傷,汝則有常刑!馬牛其風,臣妾逋逃,勿敢越逐,祗復之,我商賚汝。乃越逐不復,汝則有常刑!無敢寇攘,逾垣牆,竊馬牛,誘臣妾,汝則有常刑!甲戌,我惟征徐戎。峙乃糗糧,無敢不逮;汝則有大刑!魯人三郊三遂,峙乃楨幹。甲戌,我惟築,無敢不供;汝則有無餘刑,非殺。魯人三郊三遂,峙乃芻茭,無敢不多;汝則有大刑!」
誓畢,禮成,齊魯濟成同盟也。
然見九州紛爭云云,天下諸侯並起,敢問誰主沉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