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夢
白洛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在夢裡,她回到了那個如同噩夢一般的場景。
「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啊。」自己的父親笑著說,一顆一顆地為手中的半自動步槍上膛。每填入一顆子彈,隨著清脆的上膛聲,他的眼中都會多出一分眷戀。
「躲在這裡,千萬別出來哦。」
說完,他親了親白洛的側臉,濕濕的,是父親的眼淚。
白洛癱坐在地上,自己的母親用力抓著她的肩,拖著她行進,將她塞進房間內那個足以容納下她的柜子里。
樓底下的爭鬧逐漸清晰起來,摻雜著那伙不速之客的怒罵聲,以及東西摔碎的聲音。
「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母親擦了擦眼淚,勉強露出一個微笑。
「不……媽媽……」白洛的眼中滿是絕望,她已經猜到了些什麼。那兩伙人雖然還在爭奪,但很快就會衝上來。
樓下響起了一聲槍響,白洛似乎聽到了什麼東西倒下的聲響,隨即無數聲槍響交織在一起,震耳欲聾的轟鳴刺激著白洛的耳膜。
母親捂住白洛的耳朵,將她嬌小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裡。
「明天不是你的15歲生日么,」母親顫聲道,她拭去白洛眼角的淚痕,「要好好活著,你的生日禮物……以後一定會補上的。」
「一定。」
母親鬆開了手,狠心將櫃門關上,任憑白洛在裡面用瘦弱的身軀一次又一次撞擊著櫃門,哭喊著。
「不……!」
房間門被撞開的聲音傳來,自己平日那個沉默寡言的父親發出獅子一般的怒吼,如同明王降世。
再發生的事情好似一場只有她觀看地獨角戲,白洛無力地撞擊著櫃門。她的大腦混沌不清,好像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被一點一點剝離出自己的生命里。
槍聲震響,幾聲痛苦的哀嚎與父親凄慘的笑聲的聲音摻雜在一起。白洛第一次知道父親原來還有這樣殺伐決絕的一面,但這一面后便是永遠的離別。
似乎像是摁下了暫停鍵,怒吼聲消失了。白洛顫顫巍巍地看著那個身影將長刀一點點抽離父親的身體,隨後一腳將自己的親人踹倒。
她幾乎想要衝出去和那個殺死父親的矮小男子拚命。
剩下的東西她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但命運的惡作劇將她的頭死死摁在櫃門的縫隙間,迫使她觀賞這殘忍的一切。
出刀,揮斬,飛濺,母親緩緩倒下。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另一個親人,也是最後一個親人也離自己而去了。
看著血脈相連的至親被殘忍的殺害,躲在柜子里的她瑟瑟發抖。透過櫃門的縫隙,卻也無能為力。
怎麼會這樣呢……
她想起了很早以前,自己曾經還在和平之中生活的過去
那時候,他們還沒有搬家,一家人生活得幸福美滿。爸爸喜歡坐在樹蔭底下,抱著自己講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
「爸爸,為什麼白洛的頭髮和眼睛是銀色的呢?」白洛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問道。
從小便是如此。
「啊哈哈,因為我們家白洛是天使啊,天使是最漂亮的。」
那雙有力的臂膀抱著自己,念叨著。
父親只有在這種時候,說的話會多一些。
每當這個時候,自己的母親就會出來,坐在旁邊陪著一起說說笑笑。
多美好啊,美好得讓她感覺像是在做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記憶回溯到那個夜晚。
她坐在桌前,眼睛亮晶晶的,瞳孔中倒映著燭火的色彩。
「爸爸,媽媽,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呀。」這是她12歲時的生日願望。
這個願望在相距三年以後的15歲前夕如同鏡面般破碎,鋒利的破片扎在了她的心上,刺得很深。
……
「爸爸媽媽……不要……」
男人擰著毛巾的手一頓,他轉頭看向女孩。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嘴唇微張,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不要……不要……」女孩顫聲道,纖細的手緊緊抓住了床單。
「請不要……離開白洛……」
這個女孩一定經歷了什麼很凄慘的事情吧。男人想,把擰乾的毛巾攤開,輕輕敷在女孩的額頭上。
只有真正痛苦的人才會有那麼大的表現。
他早就已經見過了很多生死離別,雖然其中相當一部分是自己造成的,是他親手斬斷的血緣,可他問心無愧。
他殺的人都是窮凶極惡之徒,為非作歹之人。也許並非完全的正義,但一定是他心中所渴求的光明。
至於這個女孩,看她的樣子應該是被從其他地方拐來的。
以他的了解來看,很多區域都會有類似於黑幫一樣的組織,而所謂的警察其實在很多時候都只能用來充當門面而已,基本只是大勢力的走狗。
那些勢力較大的黑幫會去平民區里進行掃蕩,還稱呼這種行為叫做什麼「入伙招新」,藉機來發展自己的線下勢力。
很多不願意被掠奪或者讓自己的孩子去賣命的人們會進行反抗與鬥爭。奈何在強大的武器和人數的壓制下,只會有更多人死去。
看女孩的樣子,應該是被強制帶走的吧。這樣看來她的父母恐怕……
男人搖了搖頭,總是會有正義的光輝所照不到的地方的,這點毋庸置疑。他也不可能去照顧世界上每一個人,不可能將自己的利刃永遠斬破黑暗。
老師也是那麼想的吧。
老師說過,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正義,也沒有絕對的黑暗,戰爭爆發的原因是理念的碰撞,所謂的正義只是自己用來奪權的工具罷了。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那個平常只知道喝酒的男人眼中閃過了些許痛苦。
回過神來,男人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發了一會呆,這是很罕見的事情。
今天自己這是怎麼了……
看著少女暴露在外的白嫩身軀,沒有遮擋而微微凸起的胸脯。男人沉默了兩秒,緩緩給她蓋上被子,又再次測了一下她的體溫。
接下來,就看她自己了。
希望她可以容納下「那份力量」吧。
短暫的沉默,男人無意識地用食指摩挲著刀鞘上凹凸不平的花紋。這是他多年的習慣,有時候他殺完人也會坐在屍體旁邊那麼安靜地摸一會刀。
「叮。」
感受到腰間的手機顫抖了兩下,男人拿出手機,打開。
是新的任務信息。
根據介紹,這是一個暗殺任務,要求是暗殺一個販賣槍支的黑幫頭子。看到任務的地點,男子在面具后的表情變得微微有些驚訝。
因為這個任務地點,就是在37區里。
但令男人感到疑惑的是,這居然是個暗殺任務。
縱然是殺手,也是分為兩個類型的,暗殺與搏殺。暗殺便是悄無聲息的殺死敵人,不留痕迹。而搏殺就是一往無前,將阻礙通通解決掉。
用老師的話來說,暗殺就是趁你不注意往你頭上甩一板磚,無論砸不砸得到你都沒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了。搏殺就是拿板磚隨便砸,無需顧忌,只要你打得過就行。
而男人正是搏殺那個類型的。
奇怪……曙光怎麼會布置那麼一個任務給自己。男人陷入沉思,在遇到了特殊情況時要額外注意的原則使他下意識警惕起來。
自己最好還是去找37區的負責人問一下的好。
男人將手機收好,刀鞘背至身後,輕輕扶了扶那個黑色的面具。上面的飛鳥靜靜屹立,猩紅的眼睛幽幽發亮。
這是一隻烏鴉,代表著死亡的烏鴉。
就在男人想要離開時,一隻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他驚訝地回頭望去。
「別走……」
男人有些驚訝的看向女孩,她雙目緊閉,眼角滲出淚水,輕咬下唇,從被子下露出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看起來楚楚可憐。
此時,她正抓著自己的手臂,隨著手指的相貼傳遞溫度。
男人輕抓女孩的手,試圖將她那纖細的手臂拉開。但是出乎意料,她的力氣很大,男人若不用上點力還掙脫不開。
對他而言想要掙脫開女孩易如反掌。男人猶豫了一下,逐漸用力拉開那隻如白蓮般潔凈的手腕。
她似乎有些害怕了,儘管是在夢中。
「不要……不要……」她的語氣帶上了一絲哀求,「求求……」
男人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
「……唉。」
他終究是沒有選擇掙脫開女孩的手,而且坐在了一旁,任由女孩就那麼抓著自己。
總感覺自己惹上了一個不小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