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飢餓
「喂？這裡有人嗎？」
咚咚的敲門聲傳來，但是沒有人回應，或者說沒人能回應。
在那地毯般的東西之下，莫祭現在很清醒，但是整個人都被束縛住，根本發不出聲音來，只是嗚嗚著，期望著外面那個人能意識到裡面發生的事情。
至於外面那人是好是壞？笑話，已經不能再壞了，就算進來一個連環殺人魔都比困這強。
可這似乎並不如他所願。外面的人敲了一會門，似乎是因為無人回應，停頓了一會，就聽著有腳步聲漸漸遠去。莫祭頓時猛烈掙紮起來，可絲毫沒有用。
草，不要走啊，甭管是誰，救命啊！！！
很快，這裡再次只剩下了寂靜，以及莫祭漸漸緩慢下來的心跳——這不知什麼成分的流質里似乎有些帶有麻痹效果的東西，就像被困在蛛巢里的獵物，只能眼看著自己死去。
莫祭漸漸渙散的眼中只有那無邊無際的暗紅。
這就是......結束了嗎？
............
門外，斜挎著一個軍綠色包的李康正在猶豫不決。
倒不是猶豫進不進去的問題，是猶豫怎麼進去回頭寫報告的時候才好處理的事情。
作為行動組的甲組成員，他並不是此次行動的真正參與者，甚至算得上是自己跑出來的，雖然那群老傢伙也算默認了。
不過......他注視著自己手裡的那冊書，陷入沉思。
「嗯，我是司書，必須要帶著書才有戰鬥力......很合理吧？」
他自我安慰著。
《狂人日記》，壹級事項記錄，需行政司內閣審批方可帶出。
啊，不巧，他連申請都沒申請，畢竟走的太匆忙了，要是真等他們批完，就那行政效率，黃花菜都涼了。
自家組長肯定又要訓自己一通，說不準還得關禁閉。
「害......不管了，救人要緊。」
他打開了書，念誦著，書頁在風中飛快翻動。
「凡事總須研究，才會明白。古來時常吃人，我也還記得，可是不甚清楚。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葉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裡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隨著音節的吐出，有某種晦暗不明的東西在空氣中流轉，隨之，無形之物蔓延開來，將眼前那彷彿固定在空間里的門吞噬殆盡，平滑的切口裡面露出木質結構。這一下大概直接湮滅了小半個屋子，連裡面暴露出的紅色物質都消失了不少。
然後他就注意到靠近這個剛剛出現的空洞的地方有半個人躺在那紅色中，不知生死。
「emmm，我這也沒用力啊。」
李康看到那半個人，感覺自己好像幹了壞事。他急忙走上前檢查，發現原來是那個人有半個埋在那些紅綢一般的東西里，終於鬆了口氣，蹲下身去，戳了戳那人。
「還好沒犯罪......嘿，兄弟，你還好嗎？」
莫祭剛剛清醒過來，猛地咳嗽，把不少紅色的東西咳了出去，讓李康差點以為他吐血了。
「咳咳......還行......不過兄弟你有點猛啊，哪的？怎麼稱呼？」
莫祭剛剛屬於是生死危機了，原本以為自己要在這裡腐爛了，結果又不知什麼玩意，直接無聲無息地貼著他臉就把東西全都「吃」了，他甚至能隱隱感覺到寒意。
這次任務自己虧大了，回去一定要吃頓好的。
「那就好......我行動組甲組的，叫李康，不過是自己跑出來的。你們這裡什麼情況？」
「哈？甲組？」
莫祭陷入了沉思。他甚至還沒有資格被編入正式組別，然後眼前這個......看著還沒他年紀大，長得比他還普通的，居然是甲組成員。
人比人......都沒法生氣，降維打擊啊。
想到這，他就又想起了很可能在一旁的那個繭里的談熙。
「幸會啊，我是預備成員莫祭。事出緊急，我也不多客套了，康大佬，我想拜託個事。」
「你講。」
「原本我是和我搭檔一塊進來的，叫談熙，但現在......」
「他好像在那個繭里。」
聽到這話，李康感覺那個名字有點熟悉，似乎在某個檔案里看過。不過目前來說，那個人是誰倒是其次，現在每過一分鐘ta就多一分危險。
他看著那廢墟中的繭，赤紅色，像心臟一樣搏動著，思索片刻，從包里抽出另一冊書，封面寫《故事新編》。
「當最末次開爐的那一日，是怎樣地駭人的景象呵!嘩拉拉地騰上一道白氣的時候，地面也覺得動搖......那劍嘶嘶地吼著，慢慢轉成青色了。這樣地七日七夜，就看不見了劍，仔細看時，卻還在爐底里，純青的，透明的，正像兩條冰。」
他緩緩念誦著，手中書冊便演化成一柄冰一般純青透明的劍。他抬起手，握住這天下無匹的利劍，輕輕往前一遞，從上之下，劃開那丹紅之色，暴露出那幾乎是純白的面目。
但下一瞬，李康的神色就滯住了。
「康大佬NB......額......您怎麼了？」
莫祭看到談熙時，原本的喜悅瞬間也是凝固住了。哪怕只有小半個人露在外面，但僅僅是一督，他就意識到問題大了。眼前這個人......到底是誰？
李康現在壓力很大。
他劃開這繭的一瞬間，一雙硃色的眼瞳便印在視網膜上，然後是那過分蒼白的臉，以及極淺的頭髮。他差點以為這是個鬼胎，不過那若有若無的活人氣息澄清了這個他最討厭的猜想。
不過現在情況也沒好多少。他後退兩步，握緊了手中的劍。
裡面的人精神狀態很詭異，像是徘徊在半夢半醒之際，純粹得彷彿不存在這人世，又帶有某種荒誕而又危險的氣質。
不知道能不能直接打醒。李康默默想著。
那人並不知道眼前人在想什麼。似乎是感覺束縛住自己的東西太過累贅，他便緩緩撕開了繭，顯露出身著著制式服裝的過分消瘦的軀體，-衣服是黑鑲紅，是典型的行動組的制式，上面卻多了一些怪異花紋的刺繡，像血一樣，隱隱流動著。
很奇怪的是，他身上沒有絲毫異變，除了那雙眼睛顯出不正常的色澤以外，甚至沒有被侵染的跡象，卻顯出一種......非人感，就好像他本身就不是所謂人類。
如果確實是莫祭要找的「搭檔」......那麼，這位現在不一定還是那個「人」了。
李康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那繭徹底破碎了，ta便慢慢走出來，身後碎裂的殘紅正似一朵盛放的紅蓮。
彷彿剛剛出生，他一臉迷茫，歪過頭，表情好似一個孩童，卻與整個世界都有一種疏離感。周圍的一切引不起他任何的興趣，只是摸了摸身上，就彷彿這具軀體都讓他感到陌生的樣子，然後低頭看向自己癟下去的肚子。
「好餓......」
聲音明明很輕微，卻像是從耳畔響起的，甚至能隱隱想象到一個人冰冷的氣息。
「真餓啊......」
「......」
見眼前的這個......生物似乎並沒有什麼惡意，李康稍微放心了點。雖然依舊詭異，但目前情況還算可以接受。他摸了摸包，正要找些什麼給ta時，卻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喂，那邊的。」
他緩緩抬起頭，剛好和那雙眼睛對上。那朱紅背後彷彿有一整個深淵。
「問下，我能不能吃掉你啊？」
語氣好似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