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崔季舒(二)
重生北魏末年正文卷番外:崔季舒崔季舒長子崔長君與次子崔鏡玄都是由側室所生,但因為妻子封氏沒有子嗣,只誕下了兩女,故而崔長君作為庶長子,還是被當作家業繼承人來培養。
就連為他娶妻,都是從趙郡李氏之中聘請嫡脈。
如今在崔季舒膝下承歡的小孫兒,便是李氏的幼子。
同孫兒玩耍了一陣后,崔季舒打發走了崔澈,才意味深長地對崔長君道:
「聖人猜疑心重,我若與楊愔和睦相處,則必然有一人會丟了相位,若兩人時常惡語相向,才能長久,這個道理你不明白,但楊愔清楚。
「至於勸諫聖人遠離瑤光寺,並非僅僅為了一個好名聲。
「為父十七歲就在聖人幕府效力,到如今滿頭白髮,既是君臣,又是老友。
「聖人雖有孫思邈調理膳食,但身體終究是大不如前,我又怎能見他再因女色而傷身。
「至於聖眷,你無需為此憂心,為父侍奉聖人四十多年,哪還不了解他的性情。
「聖人是個念舊情的人,年輕的時候就是如此,如今年紀大了,隨著舊人逐漸凋零,更是愛惜老臣。」
崔長君恍然大悟,直言受教。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崔季舒並未說出口,關心高澄的身體,並不僅僅是二人的情誼。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旦儲君繼位,必然是要提拔心腹,作為前朝老臣,崔季舒還不想離開權力中心,也只要高澄能夠放任他執掌尚書省這麼多年。
儲君可給不了這份信任。
昭德三十四年,原時空中楊堅建隋的年份,當然,這一時空的楊堅,年過四旬,才坐上郡守之位,這還是靠了父親楊忠在齊軍伐周時,及時舉義,被授予官職,這才為他入仕提供了門路。
唯一不變的,是與獨孤伽羅的婚姻,堂堂郡守,居然府上連個侍妾都沒有,就連婢女,也都是姿容普通,或者年老色衰,成了官場上的笑談。
也就在這一年七月,一直擔心高澄身體的崔季舒,反而先於小高王病倒了。
六十一歲的高澄聽說消息,拄著拐杖親自登門,探望病情。
「陛下,老臣快不行了。」
崔季舒氣若遊絲道。
高澄坐在榻沿,安慰道:
「我將孫御醫帶了過來,有他在,崔相定能康復。」
崔季舒臉上泛起一絲苦笑:
「老臣醫術比不過孫思邈,但也飽讀醫書,陛下無需寬慰。」
「好了!好了!莫要說了,孫御醫正在為你診脈,有什麼話我們稍後再講。」
高澄說罷,望向正全神貫注為崔季舒診脈的孫思邈,難掩心中緊張。
許久,孫思邈細緻觀診后,沖高澄微微搖頭。
高澄的心,好似被人狠狠揪了一下,這些年,離他而去的舊人實在太多了,如今終於輪到崔季舒了么。
崔季舒早有預料,他反而安慰起了高澄:
「陛下,老臣已經六十七歲了,在你身邊侍奉了五十年,如今滿門富貴,子孫都官居要職,老臣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只求陛下不要為我傷了身體。」
高澄緊緊握住了崔季舒的手,久久不語。
同年八月,高澄在中秋時還特意往崔季舒府上,與他共度佳節。
十七日,崔長君便慌忙入宮,告知高澄其父病危。
當高澄趕到病榻的時候,崔季舒卻精神了許多,過往蒼白的臉上,如今還泛起了紅暈。
高澄知道,這是迴光返照,這些年他見了太多。
「陛下,老臣有話要說,還請屏退旁人。」
高澄自然不信崔季舒會謀害自己,他揮手將眾人屏退,就連崔長君也沒有留在病房中。
沒有了外人,崔季舒這才開口道:
「老臣打過關西的偽朝天子,也打過元魏的正朔天子,前些年,蕭綱、蕭綸犯法,老臣也奉命打了三拳。
「就連宇文覺,都挨了幾拳,作為警示。
「更別提這些年來,陸續被囚送洛陽的高句麗王、突厥可汗、吐谷渾王,陛下讓老臣宣揚大齊武德,老臣也替陛下教訓過他們。
「但仔細想來,老臣唯獨沒有打過大齊天子,不知道陛下能否讓老臣打上一拳,老臣此生再無遺憾。」
也許是一口氣說了太多,崔季舒的精神肉眼可見的衰敗下來,就連臉上的紅暈也已經消失不見。
高澄並沒有因為崔季舒不敬天子而怪罪,眼眶濕潤的他連連點頭:
「好,你打。」
躺在病榻上的崔季舒聞言,露出一抹笑容,用盡全身力氣舉起了右手,然後輕輕錘擊在高澄的胸膛,順著高澄的胸口滑落,無力地落在了榻上。
與高澄相伴五十年,最為親密的老友崔季舒,帶著笑容病逝於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