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敬老院

一間破舊的房間內。

一對兩鬢斑駁的老人緊緊地拉著對方的手，久久不分開。

王玉英老臉上掛著兩行淚水，哽咽的看著眼前的王玉萍，哽咽的說不出話。

王玉萍則踟躕的看著她，看著這個面容肖似自己的人，心裡感到莫名的親切和熟悉。

「萍萍，對不起。」

「姐姐對不起你了，這麼多年讓你受苦了。」

王玉英死死地拉著她的手，不停的自責。

王玉萍看著王玉英一臉真切的表情，一時不能自已，也跟著淚流滿面。

這麼多年，丈夫的早逝，再加上兒女的不孝，已經讓她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來自親人般的關懷了，一時間，她就好像回到了小的時候，那時候，父親母親，哥哥姐姐也像現在這樣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

她已經很久沒有體驗到來自親人般的溫暖了，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親姐姐。

「姐姐，嗚嗚！」

老人不知是因為激動的原因還是因為這麼多年受到委屈突然釋放的原因，一時不能自已，哭了出來。

「萍萍，不怕，姐姐在。」

王玉英見狀，心都要碎了，直接把她攬在懷裡，緊緊地摟著她。

「有姐姐在，不怕。」

「以後我們姐妹再也不分開了，永遠都不分開。」

「……」

楊軍見狀，悄悄地退出了房間，把空間留給這兩個心靈都需要慰藉的老人。

站在門口，他點上一根煙，蹲在門檻那兒抽了起來。

屋子裡時不時的傳來呢喃的聲音，時不時的還夾雜著哭聲。

王玉英和王玉萍兩姐妹在訴說著這麼多年苦，王玉英一直抱怨著自己當時沒能把她照顧好，以至於讓她受了這麼多年的苦，而王玉萍則訴說著自己生活的不幸，先是失去丈夫，後來子女又不孝，導致她現在這麼大的歲數還靠撿廢品為生。

兩人自說自話，牛馬不相及，可並不影響兩人的感情。

王玉英心裡也明白眼前這個長相酷似自己妹妹的女人並不是自己的親妹妹，可這並不妨礙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這麼多年，她虧欠了妹妹太多，只能以這種方式補償她。

而王玉萍也知道眼前這個酷似自己姐姐的女人並不是自己的親姐姐，自己的親姐姐和哥哥十年前就已經去世了，而王玉英只是酷似她的姐姐而已，也許是年齡的形同，彼此有共同的遭遇，也有共同的語言，所以抓住機會向對方訴苦。

屋子裡，姐妹倆在談心，而屋外的楊軍一根煙接著一根煙的抽。

之前他還在考慮要不要認下這個小姨媽，可是現在……已經輪不到他做主了。

周強雖然死了，但是楊軍並不知道他還有沒有留下後手，畢竟他已經知道王玉萍幾個兒女正是周強留下對付他的後手。

楊軍皺著眉蹲在那兒，一口接著一口的抽著煙。

老人所在的院子跟之前他們住過的大雜院一樣，這裡一共住了三四十戶人家，前幾年一場地震過後，院子里也多了很多改造的地震房，一家挨著一家，幾戶沒有下腳的地方。

院子里到處都是人，人來人往的，他們不時的用好奇的目光看向這邊，心裡想著王玉萍家怎麼可能有客人呢。

幸虧楊軍來的時候經過喬裝打扮，戴著一頂遮額的黑色帽子，戴著口罩，而且臉上罩著一個比臉還大的蛤蟆鏡，這樣的打扮才沒能讓人認出來。

見大家都好奇的看向這邊，楊軍怕別人認出自己，連忙把煙掐滅，並順手把口罩戴好。

這時，垂花門那兒人影一閃，走過來一個身穿工裝的中年男子。

男子四十多歲，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只是由於長期的勞動，再加上生活的拮据，搞的他像六十一樣。

他手裡拎著一個網兜，網兜里是一個飯盒，看樣子應該是已經吃完飯了。

楊軍瞟了他一眼，看到他上衣工裝衣兜口那一行字，立馬認出來這個人正是他鋼鐵廠的職工。

由於他對以前的軋鋼廠有很深的情節，自從軋鋼廠歸了他之後，他還是採用的以前的工裝，恐怕這種既丑又土的工裝在全國也是獨一份了。

那人走了過來，看到楊軍蹲在那兒，愣了一下。

「同志，您是……」

那名男子嘗試著開口。

楊軍聞言，怔松一下。

頓時明白眼前這個中年男人恐怕就是王玉萍的大兒子蕭道明了。

王玉萍三個子女的資料楊軍都看過，眼前這個中年男人正是王玉萍的大兒子蕭道明。

目前，王玉萍跟著大兒子一家住，所以楊軍猜測這個人正是蕭道明了。

老子跟著蕭道明住，但並不代表蕭道明是個孝順的孩子，要是真孝順的話，也不會讓母親撿廢品為生了。

王玉萍三個孩子沒有一個孝順的，要不是街道辦看不下去了，強迫蕭道明贍養母親，恐怕他早就把自己的生身母親趕出家門了。

說是跟著大兒子一家一起住，其實老人住的只是一個由幾塊破木板搭建而成的地震棚，這裡四處漏風，漏雨，夏天還好一點，可是一到冬天，就根本不是人能待的。

楊軍對眼前這個蕭道成一點好印象都沒有，有點不想搭理他。

他把頭轉向一邊，然後起身走到院子里，離他遠一點。

蕭道成一臉警惕的看著他，見楊軍不說話，也沒再追問，只要不站在自家的房檐下就沒問題。

蕭道明回頭看了楊軍一眼，然後拎著飯盒就要進屋。

「等一下。」

眼見他要進屋了，楊軍連忙叫住了她。

畢竟母親王玉英在裡面，他即使不想搭理蕭道成也不行了。

「同志，你有事？」

蕭道成一臉警惕的看著他。

楊軍整個人被包裹著，只露出兩隻眼睛在外面，根本看不清他的長相，讓人不警惕都難。

「哦，你是蕭道成吧？」

楊軍換了口吻問道。

「對，我是，您是？」

楊軍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從口袋裡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證亮了一下，然後很快收了回去。

「哦，蕭同志，我是敬老院的工作人員。」

楊軍一邊把工作證放回上衣口袋，一邊道：「我們這次來……」

楊軍還沒開口說話，就看見蕭道成的臉色變了，整個人變得慌張起來。

「我可一直贍養老人來著，沒有虐待老人。」

「你們不信，可以問問鄰居。」

楊軍聞言，愣了一下。

他沒想到蕭道成的反應會這麼激烈，不過，他仔細想了一下，也就釋然了。

像他這種不孝順的兒女肯定是街道辦福利院敬老院等一眾機構的重點關注對象，恐怕他真的誤會自己是來找他麻煩的了。

「你還沒有……」

楊軍本想說你還沒有虐待老人，可是隨後又搖了搖頭，改口道：「同志，你誤會了，我不是來問責的。」

楊軍沉默了一下，然後抬頭一臉鄭重的看著他。

「我今天來，是有件事要同你商量一下。」

「經過我們福利院領導的研究決定，想把王玉萍老人接到福利院養老，你認為如何？」

蕭道成聞言，臉上頓時閃過狂喜。

他早就想把母親攆出去了，老人天天往家撿廢品，搞得院子里臭烘烘的，連帶著他沒少遭到鄰居的抱怨，只是……街道辦不允許他這麼做，而他又不想承擔老人的贍養費用。

一聽說敬老院要接王玉萍去養老，他非常的高興。

不過高興過後，他眉頭又皺了起來。

「我可沒錢交養老費。」

這個年頭，能進敬老院的氛圍兩種人，一種是孤寡無兒無女的老人，這種是免費的，另外一種，就是兒女沒時間照顧送到養老院的，這種是要交費的。

而蕭道成顯然不符合第一種情況。

楊軍聞言，哂笑了一下。

「不要你交錢。」

「我剛才已經說了，我們敬老院的領導專門開會商量過了，一致決定免費接王玉萍老人入院，不需要你掏一分錢，直到她離世。」

蕭道成聞言，半信半疑的看著楊軍。

「你說的是真的，該不會到時候反悔了吧？」

楊軍聞言，內心一陣反感。

像這種巴不得把生身母親往外趕的人，他是發自內心的厭惡，這就導致他對蕭道成更厭惡了。

「你……」

楊軍剛想譏諷他兩句，但是想想還是算了。

他的目的可不是逞口舌之快，而是想著把王玉萍救出這苦海，別到時候搞的適得其反。

「我們敬老院即使想賺錢，也不會找你這種普通的家庭不是？」

楊軍想說不會找你這種無情無義，不忠不孝，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的，但是想一想還是算了。

「那倒也是。」

蕭道成想了想，也覺得敬老院不會找他這種人。

畢竟他不孝順的名聲遠近聞名，在街道辦和敬老院以及各大單位都是掛了號的，敬老院要是真想賺錢，也肯定不會找上自己的。

「你確定不收費？」蕭道成再次確認道。

「我確定。」楊軍。

楊軍盡量保持平和的語氣，可是心裡對他厭惡極了。

「那就好。」

蕭道成聞言，終於放下心了。

他把手中的飯盒往門口的桌子上一放，就沖地震棚里喊道，

「老不死的，有人接你去敬老院享福了。」

「你趕緊收拾一下，跟敬老院的同志去吧。」

蕭道成並沒有進去，而是站在門口捂著鼻子說話。

屋子裡到處堆滿了老人從外面撿來的廢棄，那味道真的不敢恭維。

說完之後，還把門口一個破鍋一腳踢飛。

「砰！」

破鐵鍋落地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然後落在地上四分五散。

裡面正在聊天的老人，突然沒了動靜。

過了半晌，王玉英才瑟瑟的露出半個頭。

「成兒，你……你回來了？」

看得出來，老人似乎很害怕這個大兒子。

可想而知，平時蕭道成對他母親是什麼態度了，楊軍瞧著，估計老人沒少受他虐待，甚至說不定還動手了。

「老不死的，有人接你去享福了。」

「你麻溜的收拾一下，趕緊去吧。」

蕭道成捂著口鼻，很是厭惡的看了她一眼。

「什……什麼敬老院啊，我……我怎麼沒聽說……」

老人顫抖的問道。

「你個老不死的，問這麼多幹什麼？」

蕭道成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然後指著身後的楊軍道：「你跟著他走就是，問東問西的，煩不煩？」

說完，好似不願意再搭理她一樣，然後就走。

走了兩步，然後又轉頭道：「對了，走之前，把這些破爛玩意收拾掉。」

「整天往家弄破爛，臭死了。」

說完，直接回了隔壁的正屋。

隨著，一聲發泄式的關門聲傳來，裡面再也沒了動靜。

看得出來，蕭道成心裡一點都沒有母親的位置，這個人已經到了狼心狗肺的地步。

王玉萍驚恐的看著兒子的房門，站在那兒痴痴的不說話。

她不知道自己那兒做錯了，又惹兒子不高興了，本來就看自己不順眼的，這要是一生氣，她不得受老罪了。

這時，王玉英出現在她身邊。

拉著她的手，安慰道：「萍萍，跟我走吧。」

「跟你走？去哪兒啊？」

王玉萍有些無助的看著她，然後又看了看那扇緊閉著的房門，心裡拿不定主意。

「去敬老院。」

楊軍見狀，走了過去，然後說道：「我已經跟敬老院聯繫過了，他們那邊原意接收您，而且還管吃管住不收錢的那種。」

「敬老院？」

王玉英一聽就急了。

「那怎麼行，我們家又不是沒房子……」

楊軍見狀，急忙沖她使眼色，然後著急的看向了那扇房門。

王玉英見狀，立馬心領神會。

「對對對，我們去敬老院。」

說完，對王玉萍道：「萍萍，我們去敬老院，你跟我走，從今以後，你就不用再撿廢品不用再受苦了。」

「敬老院？」

老人聞言，看了兒子那扇緊閉的房門，猶豫了起來。

「老人家，你不用擔心，您兒子已經同意了，你就放心跟我們走吧。」楊軍連忙道。

「他……同意了？」

老人說完，隨後臉上呈現釋然的表情。

自己兒子什麼德行，她比誰都清楚，她已經不再抱什麼希望了。

「罷了，我就跟你們走吧。」

說完，老人就轉身回屋收拾行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