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無情刀
「也罷,你和她撇清了關係也好,畢竟今天,我們之間只能活一個。」
胡斐平淡的看著傅紅雪,紫禁城頭的寒風將他的話語吹送,「而活的那個人,必定是我。」
傅紅雪笑了笑,不做言語,只是手中之刀,又是握緊了幾分。
道道金光,照耀在的身上,更平添了幾分孤獨。
胡斐也不在提起,如同傅紅雪一般,將目光停留在天榜之上。
……
筆走龍蛇的文字,如同水的波紋,漸漸的劃開,畫面再度呈現。
一席白衣,落花吹雪,傅紅雪仍舊是一臉的冷酷,就連這烈日都無法驅散他身上的寒冷。
縱馬萬里,疾馳三天三夜。
傅紅雪來到了這座陌生的城市,入城之後,他卻僅僅只是開了一個房間,
鄭重的齋戒了三天,熏香沐浴。
「這是在做什麼?」
「這傅紅雪,不會是搞笑的吧?」
「對啊,縱馬萬里,就是為了來洗澡?」
「這就是高手的怪癖嗎?我找春宮圖2小時,使用5分鐘,我能不能成為高手?」
一眾酒客吵吵嚷嚷,皆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調侃,傅紅雪所為,實在是讓他們費解。
蘇幕遮抿了一口酒水,詫異看了一下那剛才討論的酒客,腳步虛浮,
不由得笑了笑,還真是誇大了事實。
「小師叔,你知道這傅紅雪是在作何?」
看見蘇幕遮一笑,風一陣有些疑惑,又是猛然想起,這蘇幕遮可是了解傅紅雪的啊!
「紅雪入江湖,殺人之前必齋戒沐浴,是為誠於刀;所殺之人皆該殺,決不濫殺無辜,是為誠於人。獨誠於刀,不過能入刀道;誠於人,方能得證大道。」
蘇幕遮淡淡的回答著風一陣的疑問,客棧前一靜,隨後便又是一片的嘩然,
「反正殺了人,總得飄點血在自己身上,現在洗了澡,一會殺完,不還是要洗?」
「這些武林高手殺得人還少嗎?若是每次殺人都要如此,那豈不是太過於麻煩?」
「可能這就是高手的怪癖唄,不過實力高強就是好,越是如此,就越是被人認為是神秘莫測啊!」
「你們說,如果有人在路邊埋伏傅紅雪,他會不會急忙阻止別人,然後大喊,等一下!等我先齋戒三天!」
相較於這些喝了點酒,有些上頭的酒客,幾名拿刀的俠士,聽著蘇幕遮的話語,卻是陷入了沉思。
天榜中的畫面,時間卻是與中州不同。
就在酒客們討論的這點時間,三日已到。
傅紅雪白衣若雪,已經站在了一名刀客的身前。
「我應該不認識你?」
刀客打量著眼前的男子,緩緩的開了口。
「我也不認識你,只是我要為一個人報仇。」
「那人是誰?」
「未問。」
刀客更覺得好笑,「你為了一個陌生人?來殺我一個陌生人?」
「說完了,出手吧。」
刀客撓了撓腦袋,哈哈一笑,隨後便是沖了上去,刀若殘影,橫貫八方,
眨眼之間,便是六刀齊出。
而傅紅雪便是靜靜的站在原地,如同忘記了抵抗。
高牆內的庭院里,突然有一群昏鴉驚起,飛入了西天的晚霞里。
微風拂過,幾片樹葉從枝頭落下,
撲通一聲,隨著掉在地上的還有那刀客的人頭。
傅紅雪並非未出刀,而是因為這一刀實在是太快!
快到一般的俠客,根本肉眼難辨。
刀客龐大的身體緩緩倒下,直到此時,渾身的血液才反應過來,
緩緩的流出,染紅了這片大地。
而那白衣似雪,卻是早已負手離開。
之前那還在討論的酒客,眨眼之間,已經再無法說出話來,
這哪裡是自己齋戒三天,分明是給對方再留下三天的活路啊!
震驚還停留在臉上,驚呼也還沒有出口,天榜中的畫面已經再度發生了變化。
傅紅雪的身影還是那般的孤寂傲然,只是臉上的冰冷卻是更加的凝重了幾分。
而他的面前,跪在地上的,正是那剛才以刀偷襲閻鐵珊,被傅紅雪折斷佩刀的上官丹鳳。
此時的她,已經不復之前的驕傲,僅僅是傅紅雪之前出刀所攜帶的刀罡,便已經是讓她陷入了重傷,
臉色灰敗的她,在聽到傅紅雪的話語后更是渾身顫抖。
「從今以後,你若再用刀,我就要你死」
「刀不是用來在背後殺人的,若在背後傷人,就不配用刀」
……
「誠於刀?」
輕聲的念叨著此言,白小樓似乎有些明悟。
一旁的白天羽,也是撫摸著鬍鬚,一臉的笑意,眼中也儘是欣賞,
「這傅紅雪,無愧於豪傑榜第十!」
白小樓有些好奇,急忙向白天羽請教,越是跟著對方學習,自己便越是為對方的刀道修為所震撼,
這傅紅雪竟然能得到白天羽如此的讚揚,定然有獨到之處!
白天羽認真的看著白小樓,緩緩的開口,
「小子,你要記住,我們刀修,遇到何事,都需要講求問心問刀!」
「殺人之前必齋戒沐浴,是為誠於刀;所殺之人皆該殺,決不濫殺無辜,是為誠於人。獨誠於刀,不過能入刀道;誠於人,方能得證大道。」
蘇幕遮說過的話,在這再次重複,白小樓有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看向了天榜,喃喃自語,
「刀道,終究還是講究一個浩然正氣,講究一個光明正大,那江湖上瘋搶的兩斷刀法,縱使能得到短暫的力量,最後還是難能登上真正的高處。」
白天羽點點頭,飲了一口白小樓的猴兒酒,讚歎的說道,
「你小子,還算是有點悟性。」
……
天榜之中的畫面,還在繼續著變化,練刀幾十載,一朝入世,傅紅雪便是在江湖上,闖出了偌大的威名。
大明俠士,在聽到傅紅雪這個名字,或多或少,都會變了臉色。
江湖的遊歷中,傅紅雪似乎永遠是孤身一人,長刀與影子,是他唯有的交談對象,
偶有幾名朋友,傅紅雪與他們的相處,也不過片刻。
但他卻沒有那種深入骨髓的寂寞。
練刀有所成是他唯一的目標,那份對刀的熾熱的感情能把人性中其他的情感都掩蓋起來,寂寞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種。
他的每一步腳印,似乎都在詮釋著,
我傅紅雪,有刀道為伴,足矣!
從他決定獻身於刀道開始,寂寞的種子就被深埋於他的心底。
只是他嘴裡雖然不在乎,天榜下的眾人,也是很清楚的感覺到,隨著傅紅雪的修為越來越高,
他身上的寂寞之感,便是越發的濃烈。
這塊白色的寒冰,也是越發的寒冷,那雙深邃的眸子,也是越發的幽深。
只有當傅紅雪,遇到對手的時刻,那雙眸子,才會短暫的露出一抹炙熱。
那個時候,這個他的眼裡只有對手,他的心中也只有刀。
但是這片江湖,能夠問刀之人,卻是寥寥,隨著對手越來越少,傅紅雪的生活,
除了練刀,便只剩下了等待,等待那能夠成為他對手之人的出現,
等待著自己拔刀,酣暢淋漓的再戰一場的時刻。
天榜下的眾人,看著暗自咂舌,之前的懷疑之聲已經完全消退,
「這不成刀神?誰還能能刀神啊!」
風一陣皺著眉頭,長長一嘆,拍了拍東郭仁的肩膀,
「郭仁,看到沒,別人不僅比你有天賦,而且還比你努力!」
東郭仁不滿的掙脫了風一陣的手掌,抓了一把瓜子,一臉的幽怨,
「也是他不愁吃喝,要是掌柜的不扣我月錢,還給我發工資,我早晚上個豪傑榜第一!」
風來儀啞然一笑,揶揄的看了東郭仁一眼,
「就憑你那奇淫技巧?」
東郭仁一愣,臉漲的通紅,剛要爭論。
「郭仁,上班時間嗑瓜子,扣半月的響錢。」
「掌柜的,別啊!」
豪傑榜第一的東郭仁,再一次被月錢制服。
一眾酒客面面相覷,流出了一絲冷汗,磕兩顆瓜子就扣了半月響錢,
你還說你不是黑店?!
……
天榜之下,打打鬧鬧,天榜之中的畫面,更是眾酒客下酒的最好佐料。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傅紅雪一生都將與寂寞為伴的時候,
一個女人卻是出現了,
拖著重傷的身體,她闖入了傅紅雪的世界,扣開了他的心防。
平日里一塵不染的白衣,為了給她療傷,染上了點點鮮血。
後來,他知道了,這個女子的名字,叫做周婷。
在之後,他的身邊便是多了一名女子,
他不再孤單一人,有人陪他等、有人伴著他、有人傾聽他、有人理解他。
他不再孤單一人,在形式上,在感情上,他都有了一個依託。
傅紅雪與周婷的確是相愛了,甚至到了後來,
周婷紅著臉,滿臉是無比的喜悅,腳步亦是輕快,輕輕的貼近了傅紅雪的耳邊,
「你有孩子了!」
「真的!」
一向冷漠的傅紅雪愣在了原地,隨後便是忍不住的狂喜,高舉著周婷,難得一見呼出了一聲!
幾片梅花,隨著他的喜悅,在風中緩緩的落下,隨後便是在風中開始了盤旋。
飛翔之中,為這庭院增添了幾分暗香。
梅花總是落了又開,繁枯交替了兩輪。
刀神的孩子,也終於是丫丫學語,能夠緩緩的跟在傅紅雪的身後,
嬌憨憨的喊著父親。
而這時,這冷若冰霜的刀神,總是也會展露一絲笑意。
周婷便是會領過孩子,然後讓他看著自己的父親,用刀尖挑動那點點白梅,
刀舞中,又帶起一陣的花舞。
「天寒,你先帶他回房間吧。」
周婷點點頭,每日這個時候練刀,是傅紅雪的常態。
只是今天,傅紅雪,卻是比以往將長刀,揮舞的更久了許多。
直到淡淡的月光,灑在了山莊的庭院之中,傅紅雪這才停下了腳步,靜靜的坐在涼亭之中,
擦拭著自己的長刀,
一遍又一遍,隨後將目光看向了那黑暗之中,帶著點點銀色皎月,透露出幾抹未知與神秘的遠方。
隨後庭院中劃過一聲長嘆,寶刀歸了鞘,而刀神卻沒有回那寢屋。
提筆又落下,傅紅雪難得的自嘲一笑,自己的刀法卻是沒有什麼章法,也沒法給孩子留下什麼東西。
想了想,傅紅雪便是將自己的刀道感悟,盡皆記錄在這薄薄的紙張之上,
所留的刀招,也不過只有一式,隨著傅紅雪的停筆,記載著傅紅雪一招一式的筆墨漸漸乾涸。
一個小小的匣子,封存著有關周婷的一切。
黑暗之中,傅紅雪靜靜的看著那寢屋之中的絲絲燈火,
空氣中,除了點點梅花的暗香,更有那暖身子的雞湯香味。
矗立了片刻,長嘆了一口氣,傅紅雪終於是不再猶豫,不告而別,
等到天榜中的畫面,漸漸消散,傅紅雪的身影,也如同這散布開來的點點金芒。
消失於這偌大的江湖之中。
……
「這……」
「我¥%……」
雖然已經有了心裡準備,但是當看到傅紅雪如此離開的時候,
梧桐客棧的眾人,臉上的神色還是如同吃了麻辣魚鱗一般的難受,
有些話,卡在了嗓子眼,又偏偏難以言說,但是不說出來,又是無比的難受!
掙扎了片刻,平常滿臉的難受,
「我原本以為,是刀神家庭不和睦,這才選擇了離開。但是,這可是人人都羨慕的家庭啊!周婷多好啊!要是我,我打死也不離開!」
「哦,那好啊?你去找周婷吧。」
平常如遭雷擊,愣在了原地,急忙擠出了笑容,
「儀妹,你聽我解釋!」
隨著平常的慘叫,這眾位酒客的也算是被風來儀打開了話匣子。
「為了刀道,傅紅雪竟然直接拋棄了妻子,真是狠心人啊!」
「明明已經可以說是天下無敵了,幹嘛要就此離開啊!」
「沒聽說,刀客或者俠士不能娶老婆的啊,你看看我大明另一位刀神,胡斐,不就家大業大,妻子和睦嗎?」
「這麼好的老婆,你不要給我啊!」
「??受死,我獵牛幫第114514名成員,定要替天行道!」
看著打起來兩人,扁素問滿臉無奈的苦笑,急忙大喊,「打壞了東西要賠!一陣,點他!」
雞飛狗跳之後,終於歸於平靜,風一陣擦了一下汗水,
喝了一口涼水,喃喃的說道,
「這樣的話,刀神不是耽誤了幾年的修鍊?」
蘇幕遮微微一笑,緩緩開口反問道,
「你當真覺得傅紅雪,遠離了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