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一個選擇
布爾塔嘆了口氣，對著希金斯道：「我記得你是學犯罪心理學的。」
「沒錯。」希金斯點點頭，「雖然我成績一般，甚至算是很差了，但是在分析犯罪肖像上，我還是比較有天賦的。」
「所以我就算沒怎麼認真聽課，在座的各位我也能看個七七八八。」
「也就是說，她說的都是對的。」阿魯夫接道，「這第一個課題就是給布爾塔你的咯？」
「我的判斷是這樣沒錯。」布爾塔回道，「但是我還是不知道，這個付出和回報……具體是指什麼？」
「完整的情報，嚴謹的作案時間，能夠完成綁架的行動力，還有看不見的攝像頭的播音設備，以及那個合成的聲音……」
希金斯沉思道：「這是個國王的手法和做風都十分成熟，我懷疑是道上的人。」
「廢話！」鍾澤廣說道，「我是在車上失去意識的，那個幫我開車的司機是個退伍的特種兵，對我們家也是絕對的忠誠。「
「我被綁架的地點是我們所有人當中最安全的，普通的蟊賊不管來多少也不可能把我從車上綁走，所以那個國王一定是道上的專業人士！「
「問題就是，哪路道上的人會來綁我們？而且國王這個名字我也從來沒聽過。」
「哦？鍾澤廣，你似乎對我們的情況還有道上的人物都挺了解的嘛？你有接觸過這方面嗎？」布爾塔敏銳地抓住了鍾澤廣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
「呵！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身為我們這個階層的人，了解一下那些平民不了解的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說著，鍾澤廣把目光看向阿魯夫：「再說了，也不止我一個人了解這些不是嗎？」
這時，國王的聲音再次傳出：「布爾塔·霍珀，出生於名門望族的未來公爵，是土生土長的皇都人，帶著皇室的尊貴血液。
你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和體面相關，你的家庭和背景要求你無時無刻都要保持優雅和冷靜。
而你的未來，也將和你的父親一樣，和一位同樣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結合，延續你們高貴的血統。
你也早就接受了這樣的事實，並等著在大學畢業后挑選父親為你介紹的伴侶。」
「可惜天意弄人，你還沒見到那個和你同樣高貴的千金，就早早地愛上了另一個女孩。
可惜那個女孩和你的身份地位相差甚遠，別說是你父親，就連深愛她的你，在和她相處時都會覺得有些吃力。
迫於家庭的壓力和階級帶來的隔閡讓你焦頭爛額，最後那個女孩的意外懷孕，成了壓垮你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明白了，如果你跟她孕育出了愛情的結晶，將會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於是在你陪那個女孩打完胎后，只能無奈地選擇跟她分手。」
布爾塔低下頭，沒有否認，也沒有制止對方，只是靜靜地聽著。
「到此為止，這場『王子愛上灰姑娘』的鬧劇就應該結束了。
可惜，那個女孩懷過孕的事情被校內的好事之徒給扒出來了。
當所有人都在指責那個女孩時，你卻沒有勇氣站出來。
你甚至還在用自己那虛偽的貴族體面，來自我安慰！」
「幸運的是，那個女孩是那麼得堅強勇敢，她沒有被那些流言擊垮，而是繼續努力地完成學業。
也幸好她周圍最親近的朋友們都選擇了相信她，並一直陪在她身邊鼓勵她。
而那些人中，最應該出現的人，你，布爾塔·霍珀卻一直沒有露面，像一個局外人一樣，既不參與職責，也不敢出言承擔。
哪怕現在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你就覺得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了嗎？」
布爾塔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他隱隱猜到對方要幹什麼了。
「而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向那個女孩尋求原諒。
如果那個女孩能原諒你，那你就可以獲得新生，你就可以有機會去彌補她。
但是如果她不原諒你，那你就會死在這裡，死在你那貴族的自尊之下。
我會給你最體面的死法，這也是我對你那保持了二十多年體面的回報。」
「向那個女孩尋求救贖吧！我要提醒你，你手機的電量不多了，好好想想你該說什麼。」
話音落下，整個地下室重新恢復了安靜。
其他三人都看著布爾塔，臉上神色各異。
那個女孩的事情他們都有所耳聞。
說實話這樣的事情在英普福特不算少的，畢竟有這麼多一擲千金的高等生在，有不少把持不住自己的受害女生也很正常，所以懷孕打胎之類的無論是校方還是學生間都還是比較寬鬆的。
但是那個事件之所以傳播度比較高，是因為女方死死地不透露出男方的任何信息，所以連一點捕風捉影的謠言都沒有流傳出來。
她聲稱沒有被男方脅迫，這件事也不是對方的錯，只是一場「99％下的意外」。
而且現在雙方已經分手了，她也不希望這件事再造成二次傷害，所以無論如何都會透露保密。
儘管大家心裡對那個女孩都有些猜測，但是那個女孩的堅持作態也成功堵住了眾口。
要說這件事還有莫特的功勞。
當時的莫特也是英普福特的大三學生，還擔任英普福特校內媒體的主編之一。
莫特在這件事上進行了非常正面的引導，把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保護女方上，所有試圖傳播的謠言和別有用心的陰陽怪氣都被莫特擋在了校內媒體外。
等大家逐漸不在意這個事情真相，開始回想整理這件事的時候，才發現莫特當時做了一件多麼正確高尚的事情。
關於這件事的輿論引導也和莫特之後的報道風格如出一轍，面對受害者，最先想到的都是保護。
而現在在場的三人才知道，原來那個一直沒有出面的男方居然就是這個高等生中的清流，一直以「真正的貴族」標榜自己的布爾塔·霍珀。
而布爾塔也沒有給其他人提問的機會。
他環顧一圈后直接說道：「我知道大家對這件事肯定有很多想說的。」
「不用擔心，事後如果我還能活著出去的話一定會向所有人交代。」
「但是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從這裡逃出去。」
「所以我希望等下我打電話的時候各位能不要出聲。」
「哎！」希金斯似乎想要說什麼，但還是放棄了，「確實，還是先離開這裡再說吧。」
「喂，那你想好怎麼說了嗎？你知不知道那個女孩怎麼想的啊？她恨不恨你？會不會巴不得你死啊？」
「怎麼可能啊你個鄉巴佬！你能不能動動你的腦子，那個女孩要他死的話直接說出來就好了！哪還會等這麼久啊！」
布爾塔突然覺得自己很累，好像下一秒就要虛脫了一樣。他鼓起力氣想要說什麼，但是卻只能重重地咳了兩聲。
鍾澤廣和阿魯夫聽到了他的咳嗽聲也停止了爭吵，都回過頭去靜靜地看著布爾塔。
布爾塔吃力地彎下腰去，用肩膀和面部在手機的側面蹭著，好不容易才按下了開機鍵。
隨著手機屏幕亮起，那2％的紅色電量像是一道催命符，刺激著布爾塔的眼球。
布爾塔的手機里沒有那個女孩的號碼，社交網站上的好友也都刪除了。
但是布爾塔記得對方的電話號碼，那個號碼也是布爾塔唯一一個記住的號碼，就連老霍珀的號碼布爾塔都沒去記過。
因為之前他們是在秘密戀愛，所以布爾塔不敢在手機上存下她的名字，只能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去記，終於記住了她的號碼。
他還曾向那個女孩發過誓，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串數字。
「嘀嘀嘀……」布爾塔用筆尖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輸入，然後摁下了撥出鍵。
對方悠揚的鈴聲從手機中傳來。
布爾塔記得，那是自己最喜歡的鋼琴曲——巴赫的波洛涅茲舞曲。
鈴聲只響了一秒就接通了，當對方「喂」地一聲時，布爾塔恍然間覺得時光似乎倒轉了。
不過他很快就清醒過來，強打起精神回道：「是我。」
「哦！我的上帝！布爾塔你真的打來了！」對方似乎很驚訝，聲音中帶著哭腔，「上帝啊！你沒事吧？你現在在哪裡……」
布爾塔察覺出不對勁，連忙打斷道：「什麼意思？有人告訴過你什麼嗎？」
「是的，是的！」那個女孩忍不住了哭了出來，「今天有個人來問我，問我有沒有原諒你，還跟我說你今天晚上會打電話給我，如果我原諒你的話就把鑰匙的位置告訴你……」
「我原本是不相信的，但是我實在有些擔心……」
「我知道我們早就結束了，但是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布爾塔，你沒事吧？你現在在哪裡啊？」
「我沒事，親愛的，我沒事。」布爾塔太陽穴一陣偏疼，但他還是忍著安慰對方，「鑰匙……那個人說的鑰匙在哪？」
對方也聽出了布爾塔的狀況不太對，立刻說道：「鑰匙就在你身後的水管里，布爾塔。」
」鑰匙被掛在水管內的釘子上，水管側面有一個小洞，只要伸進去半根指節就能碰到。」
」那個人還跟我說你中毒了，只要你打開了鎖，鎖頭脫落以後裡面就有解藥，你就可以活下來了！」
」他還讓我轉告你，讓你好好想想，你將捨棄些什麼才有可能換來生機……」
手機屏幕徹底暗了下去，再也亮不起來了。
布爾塔感覺自己的頭越來越重，聽了女孩的話以後他知道自己是中毒了。
估計這就是那個國王說的「體面的死法吧」。
布爾塔強撐著自己的身體，朝著身後水管的方向慢慢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