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紅色繡花鞋六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吃掉了那些破皮?
謝寧強迫自己當作沒看見,因為許扶清舉動極其難以讀懂。
好半晌,她才有其他表情,差點站不穩,嘴巴翕動了幾下,訥訥地順著許扶清問題說話:「你說我對你是心之所向,不受控制?」
哪裡來的歪理?謝寧嘴角抽了抽。
「呵。」他彎起唇,笑,「好像也不對,倘若真的像民間話本所言,我分明在此,謝寧為何還要看一名就你說的與我相像之人?」
她剛想糾正許扶清,又聽他道:「也罷,喜歡別人又如何,你的身體是我的便好。」
「我不在意啊。」
語調溫柔細慢,指尖隨著言辭,一寸一寸地劃過謝寧額頭、眉眼、鼻子、唇瓣,似纏綿難分難解,憐愛到極致。
動作過於曖昧了,她餘光掃了一邊院子,確定沒有其他人在,心才定了定。
可這更奇怪。
林府是大府邸,一大早的不應該有下人出來打掃、準備早食的嗎,但並沒有,至少到現在為止,謝寧都沒看到一名屬於林府的下人。
彷彿留意到謝寧出神,少年輕輕地捏了一下她的頰肉。
她眼睛立馬重新聚焦地看他。
「喜歡......」許扶清盯著謝寧看幾秒,微微歪頭笑著,笑意卻不達眼底,透著一股涼意,「那是會隨著人死而消散得無影無蹤的。」
輕嘆了一聲,他眼珠子轉動,「可你的身體就不一樣,只要我想,你就可以永遠地留下,蠱蟲只需要你的血肉,骨頭它們是不吃的。」
佔有慾,謝寧突然想到這個詞。
許扶清對自己有佔有慾。
這無關一絲男女之間的情愛,常人皆有的普通佔有慾,就像他對平日里養的那些蠱蟲一樣,即便他是原著里心狠手辣的大反派也是如此。
這佔有慾有壞處也有好處。
壞處,她的行動受到一定的限制,好處,照他的性子,不會讓別人傷害自己,哪怕是一點點兒,也會討回來,看昨晚就知道了。
謝寧聽著許扶清後面那句『你的身體是我的便好』,總忍不住往歪處想。
好在及時打住。
儘管她知道他真正的意思,但還是不得不說對方經常語出驚人,若是不了解,確實會嚇一跳,怕是會以為在說那一方面。
謝寧呼出一口氣,道:「你放心吧。」
許扶清微笑著嗯了一聲,指尖從她臉頰滑落,順著手臂直下,最後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什麼都不做,只是掌心覆在上面。
少年眼皮垂下,柔柔地問:「謝寧感覺到有東西在動嗎。」
頓了頓,「又或者,這兒疼不疼。」
謝寧身子一僵,眼睛微微睜大,不明所以地低頭看他的手,一準備說話,肚子就嘰里咕嚕地響了,她窘迫地推開他。
又不是懷孕,怎麼可能有東西在動,奇奇怪怪的問題。
「沒感覺到有東西在動,也不疼,就是有點兒餓。」謝寧一餓,肚子就會叫得非常厲害,別人也能清晰聽見的那種。
許扶清從容不迫地收回被推開的手,好久才放出一個古怪的笑容,聲音很輕很輕,「這樣啊,那便好。」
晨間的太陽不烈,但在院中站得久了也會有些熱。
謝寧用手扇了扇風,打算去林府大廳,可又隱隱地覺得他剛剛的行為過於莫名其妙,無端端摸她小腹幹啥,莫不是有原因。
「你,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
慢半拍地,許扶清將視線從她小腹挪開,忽然又彎了彎眼兒,輕輕地搖了搖頭,「沒事,我們去大廳吧。」
謝寧見他頭也不回地往大廳方向走,心中疑惑越演越烈。
*
院子中沒人,大廳里倒是站了幾名侍女。
她們各自站在一張椅子旁邊,為他們斟茶倒水,謝寧肚子餓,見林少如尚未安排用食,只好多喝幾杯茶水,充充饑。
林少如坐在主座看著他們,縴手端起一杯用青瓷茶杯裝著的清茶,緩緩地張開唇,抿了一小口。
「我尋你們來是想找出殺我父親的兇手。」
衛之玠看過去,不解:「若是為了查找真兇,林姑娘不應該找官府嗎?」
謝寧也跟著抬眼看林少如。
林府這一段劇情,她那會兒看的時候沒仔細看,因為《長樂行》這部是大男主的小說,沒有什麼感情線,對自己來說有些枯燥。
但她又是屬於既然看了開頭就一定要看到結局的那種讀者,而直接跳到結局又不行,心理矛盾得很。
所以謝寧看小說會先看一眼目錄,跳著章節來看。
如果看到實在理解不了的劇情,再倒回去看,導致她現在只記得這段劇情發生在前半卷較后,卻壓根不知道具體內容。
更別提知不知道殺林少如父親的兇手是誰了。
青瓷杯被放回桌面上,發出磕碰。
拉回了思緒飄得有些遠兒的謝寧,她目光鬼使神差地落到林少如比普通少女還要纖細的手指,還有,手腕,上面戴著色澤晃眼的銅鈴鐺。
他抬手擦嘴時袖角下滑,自己才看見的,昨晚沒太關注這方面,大白天的會看得比較清楚。
對方另一隻被許扶清刺穿手背的手掩在紅色衣袖當中。
而林少如貌似也不希望昨夜之事驚動他人,為什麼呢。
謝寧懷揣著疑問,又喝了一杯清茶,茶香四溢,溫熱的茶水順著喉嚨進入體內,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
林少如放下青瓷杯后,掏出手帕,擦了擦唇角,輕描淡寫道:「因為我要折磨兇手,但又不想髒了我的手,聽說攬天書院折磨人的法子多得是叫人生不如死。」
「不是嗎?」
他笑了聲,問的是衛之玠,看的卻是一言不發的許扶清。
許扶清蒼白纖瘦的指骨輕敲著漆紅色的木桌,墨發高高地紮起,隨著低頭垂落幾縷到如玉般的側臉,襯得膚色越發透白,無意中透著一抹惹人憐惜的病氣。
聞言,他輕輕慢慢地掀起眼帘,笑容恣意好看,「看來,林姑娘對攬天書院十分了解啊。」
少年的嗓音輕且慢,毫無違和感地插了進去。
謝寧聽見許扶清笑著說:「攬天書院折磨人的法子確實多得是叫人生不如死,若是有機會,林姑娘也可以親自試一下,我不介意為你效勞呢。」
他倒是直言不諱,她偏頭看許扶清。
也許許扶清也覺得林少如一舉一動太像自己了,所以生了厭惡之心,謝寧能理解,小學的時候就有女同學曾喜歡模仿她,學她說話。
這種事情會讓自己很不舒服,可又改變不了。
衛之玠皺了下眉,想挽回局面,畢竟以前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下一秒卻看到了林少如腕間的銅鈴鐺,視線一頓,疑問漫上心頭。
據他所知,苗族人頗為愛戴這種銅鈴鐺。
西京人則甚是少見。
眼神放到許扶清擱置在桌面的手,也有銅鈴鐺,衛之玠知道他母親是苗族人,但林少如不是,不過女子喜歡愛戴稀奇的首飾也正常。
衛之玠不再想下去,張了張嘴,正欲說話。
還未待他解圍,林少如便開口了,「許公子說笑了,我只是尋常女子,又怎能忍受得了攬天書院那些折磨人的法子。」
尋常女子?謝寧並不贊同這個說法,能撐起一個那麼大的林府的人怎會尋常人,況且從他男扮女裝便可知後面一定隱藏著什麼。
謝寧單純是聽他們說話,並沒插話進去。
在場有三名攬天書院的夫子。
她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弟子,暫時輪不到自己說話,說得難聽一點就是還沒有資格,坐在右邊的應如婉也是安安靜靜地觀察著。
坐在謝寧左邊的許扶清沒再理林少如,阻止了想要上前倒茶水的侍女,端起雕刻著精緻花紋的茶盞,緩緩地倒了一杯。
熱氣騰騰。
一片茶葉飄在茶杯中央,隨水浮動。
一直閉口不言的沈墨玉終於出聲了,他看了一眼安分喝著茶的許扶清,再看林少如,「敢問林姑娘可有懷疑之人?」
「我只知是府中之人,別的一概不知。」
林少如站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到謝寧面前,左手捋起垂下來的大紅色衣袖,親手替她倒了杯茶,遞過去,「謝姑娘,請。」
此舉讓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謝寧身上,她抬頭看著他,咽了下口水,雙手搭在大腿上,遲遲沒接下那杯茶。
直到應如婉推了推她,提醒道:「謝寧。」
雖然應如婉也不明白林少如為何要給謝寧倒茶,但深知主人一般無事是不會主動地給來訪的客人倒茶的,接下總比不接好。
謝寧頂著他們投過來的視線,咬了咬唇,一時間犯了難,卻還是硬著頭皮接下這杯茶,「謝謝林姑娘。」
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總不能不接。
眼見著謝寧要把茶杯放到桌面上,林少如微微一笑,細長的手指輕緩地握住她白皙的手腕,茶杯里的茶水晃動了一下,幾滴濺出來。
「謝姑娘為何不喝,可是我倒得不合你意。」
刁難,明晃晃的刁難。
可是林少如為何要針對她啊?搞不懂,謝寧抿緊唇,壓下想把茶水撲向他的衝動,茶水應該沒什麼,畢竟當著那麼多人的面。
算了,她喝大概也沒事,「我......」
許扶清冰涼的手輕輕地搭到了謝寧端著茶杯的手指,聲音始終不渝的溫柔,帶著隱隱地輕笑,眼尾微微上翹的狐狸眼極為自然地彎起,容色病白似鬼。
「謝寧想喝這杯茶?」
層層疊疊的緋色衣裳隨著他抬手緊挨著她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