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

「這件如何？」

周宇星拿起一件黑色的蕾絲邊小內衣，精緻的小臉上滿是期待之色。

「嗯，就這件了。」

宇師傅也不廢話，直接從她手中接過，他現在只想速度買完衣服回家抱老婆去，單身的時間久了，幾分鐘不抱老婆他就悶的慌。

「唉，你可真沒情趣。」

周宇星拍拍小手，小臉滿是嫌棄的看著他，嘟起小嘴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彆氣啦，你可不知道陪女人逛街真的是累死個人，像我以前就賊討厭跟我媽一起逛街。什麼都想看看，又什麼都不買，我就納悶了，出來買東西不是向著原先定好的目標出發嗎？為什麼要東扯扯，西扯扯？」

宇師傅一邊吐槽，一邊拿著蕾絲邊內衣向著櫃檯走去。他手臂上還掛著幾件包包，裡面是在隔壁店買的睡衣和一些其他衣服，都是包子喜歡的顏色。

「一共是108元。」

櫃員小姐姐客氣道，幫他把那件蕾絲內衣打包好。

「這麼貴？幾塊破布料就108塊，感覺被宰了啊。」

宇師傅手機打開，掃碼支付，嘴裡嘟囔道。緊接著一聲歡快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頓時感覺大事不妙。

「哥哥，哥哥，這些你也幫我付了吧。」

一堆衣架零散的被扔到櫃檯上，上面架著的是各種各樣的內衣、胸罩，尺碼有大有小。對了，還有一件白色的洛麗塔裙子。

宇師傅愣住了，眼睛粗略一掃，跟自己手上這件108元的內衣相似的衣服就有好幾套，更別提那件白色的洛麗塔裙子了。這些對他來說可是天價，他才是個學生啊，靠著每年爹媽給的生活費過日子的啊。

宇師傅身前櫃檯的櫃員小姐姐已經兩眼放光了，業績，這些都是業績啊。她的臉部表情已經讓宇師傅明白這些東西可能把自己賣了都買不起。

「我...........」

就當宇師傅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旁邊的周宇星已經先一步發話了。

「哥哥，我是不是要買的東西太多了。對不起，宇星不知道這些東西這麼貴，我現在就把它們放回原處。」

黑髮少女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她的聲音也不大，但是店裡的一些顧客全能聽見。霎時間，數道目光就停留在宇師傅的身上，包括身前櫃員小姐姐充滿殺氣的眼神。

一些顧客已經開始議論紛紛了，那些人指指點點的樣子是宇師傅這種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所不能忍受的，再加上他現在已經有點輕微的妹控了，於是他做了一件接下來讓他後悔了一個月的決定。

「支付寶到賬3981元。」

隨著一聲機械語音的提示，宇師傅感覺渾身的骨頭都散架了，黑髮少女則是笑嘻嘻的抱著那些打包好的衣服一蹦一跳的出門了。

「滿意了？」

剛出店門，宇師傅輕輕說道。他的語氣很淡，聽不出喜怒哀樂，剛剛花掉的是他一個月的生活費，現在家裡又多了一個人，生活費的花銷是蹭蹭往上漲，眼下為了這個「妹妹」大出血了一波，他已經從小康變成了貧苦中學生了。

「嗯。」周宇星點點小腦袋。

「那你就回家吧，別跟著我了，以後有緣再見吧。」實際上他的內心（趕緊滾啊，有多遠滾多遠啊，老子一個月的生活費啊，動不動就哥哥不要拋棄我，老子當初拋棄你看來是個明智之舉啊。一個八杆子打不著的妹妹，整天死纏爛打著煩不煩啊，你這麼漂亮，找那些富少、富二代包養你不好嗎？為什麼要纏著我這個窮逼青年啊！實在不行認個乾爹，要什麼有什麼啊！）

作為一名長時間一個人生活的孤獨少年，對於宇師傅來說有時候錢比爹媽還重要。他深深的記得有一次爹媽沒有按時打錢給他，他無力支付生活的費用，那段時間家裡停水停電，也沒有吃的。迫不得已，他去垃圾桶里翻找吃的，還被街邊的小混混欺負，他們把尿撒在他的身上，那一天還是雨天，糟透了。

因此，他十分討厭雨天，每一次淋雨又彷彿回到了那天，沒錢的那天。

火大，宇師傅的內心現在就是火大，他愈發的討厭面前的這個女孩了，他居然給一個毫不相關的人花掉了一個月的生活費。如果是包子，花在包子身上，也許他並沒有那麼生氣。但是，不，他想起來了，他對她更多的是畏懼，每一次她喊哥哥的時候，自己的心就會不由自主的順著她，那些塵封的記憶，模糊的記憶，零零散散的出現。

她彷彿一個魔鬼，糾纏上了他。這一刻，他感覺到了畏懼，他彷彿捲入了一個龐大的漩渦中，這個漩渦時不時就奪走他所重視的東西。這一次是錢，下一次呢，包子嗎？

「轟隆隆」

摩根的天空此時烏雲密布到了極點，雲層碰撞間，轟鳴的雷聲不斷傳出，空氣中的濕熱感在這一刻達到了極致。

要下雨了！他最討厭下雨天了！

「哥哥，我們去避雨吧。」

周宇星拉住宇師傅的手，開心的說道。

「你一直喊我哥哥，哥哥。那麼我可愛的妹妹，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宇師傅掙脫開她的手，語重心長的說。

「什麼事？」

看著宇師傅突然認真起來的眼神，周宇星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

「別再糾纏我了，我不是你哥哥，在我的記憶中完全沒有你的印象。我只是個普通人，經不起風浪，這輩子的目標就是抱著老婆生個娃，然後一起到老。你這樣的一個強大高貴的人一直出現在我身邊，難免會把我卷進去，我不是你這個圈子的人，放過我好嗎？」

宇師傅不裝了，攤牌了。這一刻他的聲音是顫抖的，內心的恐懼、敬畏、惆悵等等各種情緒被他的言語一一帶出來。

「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看著宇師傅認真的眼神，周宇星突然大笑起來，彷彿看到了天下最好笑的事，她的眼淚都笑的流了下來，順著細膩的皮膚淌下。

「你笑什麼？」

宇師傅看著面前「突發惡疾」的女孩，驚的後退了一步。

「太好笑了，哥哥，你真的把我這個當妹妹的都成功逗笑了。我本以為我足夠了解你了，結果你還是讓我大吃一驚啊，哥哥。你變了。」

周宇星擦了擦臉上的淚，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隨即聲音尖利的說道，那聲音十分刺耳，宛如女鬼在地獄里哀嚎。

這聲音把周圍的路人都嚇了一跳，幾個正準備跑去躲雨的路人紛紛回頭，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

周宇星冷笑一聲，白皙的小手一揮，黑白的世界從她腳下延伸，一轉眼，整條大街上的人都被定格住了。

「哥哥，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想起自己是誰。我本來以為你是在逗我玩，就像過去那樣，結果是，你演小丑演的太久了，都忘記自己是誰了。」

周宇星的黑髮在瞬間變成白色，黃金的瞳孔深處宛如流淌著熔岩，彷彿剛才那個喊著哥哥、哥哥的女孩已經消失了，被身體里沉睡的魔鬼給吞噬掉了。

在她威嚴的注視下，宇師傅頓時感覺自己的雙眼一陣發癢，緊接著像是一股暖流在自己的眼球深處流淌，在他看不到的視角，他的雙眼眼球已經變成了跟周宇星一樣的黃金瞳孔。

古奧、森嚴，充滿威儀，眼瞳深處彷彿燃燒著火焰，流淌著熔岩。

「我.......究竟是誰？」

宇師傅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