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3 棉紗(上)
一個月後,胡宗南交付給龍邵文的那批軍火皆已脫手,在卓克基、松潘、理番等地換回了大批的鴉片。手中既有了充足的原料,龍升製藥更是加大馬力,卯足幹勁,特供藥品是一批批地生產出來,源源不斷地運向各地,龍邵文、胡宗南之流大發其財自是不用更多描述。
眼見天氣日冷,棉布日缺,重慶的棉布價格是一日三漲,上漲幅度之高,傲視一應生活必需品。重慶雖實行限價政策,但物價就如脫韁的野馬,早就不受限價的束縛……白米每石五百二十元,豬肉一斤十四塊,頭等旅館客房租金六十元一天,尋常人工資一個月五百到千元,但這些跟棉布比起來,不過小巫見大巫,此時一匹普通白布價格已經超過兩千八百元,近六擔米的價格,而一匹陰丹士林布,限價即達二千四百五十元之巨,這只是限價,而市場的陰丹士林布根本沒貨,實際價格應是限價的兩倍以上都不止。如此高價,普通民眾自是難以承受,各地民眾無不叫苦連天。大後方每年生產棉布貳佰一十五萬匹,除供軍用外,其餘缺口全依靠外界供給,但國府緬甸作站尚在進行中,滇緬公路仍未打通,因而後方對外交通,還處於斷絕狀態,這種狀態下,後方物資供給就更顯艱難,民眾所缺之物,又何止是棉布一項,只不過在這嚴冬季節,棉布更顯得重要一些。
雖然龍邵文設在西安的「龍升毛紡廠」業已開工,且加大馬力晝夜生產,但西北軍已經數年沒發過越冬棉服,民眾也在嚴冬之中少衣蔽體,寒不可耐。龍升的產量固大,但僅滿足西北一地便已吃力,自是無瑕別顧。此種情況之下,龍邵文會同身邊的兄弟,制定了一個棉紗購運計劃,照龍邵文的想法,這次棉紗購運回來后,主要是用來緩解大後方棉布急缺的現狀,其次是賺上一點小錢。他之所以把賺錢放在其次,是因為從西北回來后,被西北民眾的淳樸打動,感覺到了為善的樂趣。這項計劃打龍邵文從開羅回國后,便開始著手實施,目前正處在運作狀態之下,計劃的第一步,就是聯繫上海的關係,進行大宗的棉紗採辦;第二步,把採辦的棉紗運抵重慶。這件事說來容易,但做起來卻比登天還難。原因自是不言而喻:交通阻絕。
此時計劃的第一步已經完成,五千件棉紗已經採辦齊備,囤積在上海的數家公棧倉庫,只等隨時起運。但如何把這五千擔棉紗運抵重慶,卻是一個極大的難題。第一個難題是:棉紗的體積大,五千件棉紗非數百輛卡車不能運完,若是水運,也要駁船數十艘。第二件難題是:上海至重慶沿途,日軍、偽軍、**、土匪強盜、游雜部隊,和地方豪強的各種勢力犬牙交錯,環伺虎視。要想在這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把棉紗運抵重慶,難度可想而知。
但此時棉紗已經從上海民華公司採買到手,那是說什麼也要運出來,且不說五千件棉紗市值已經過億,運不出來損失過大,就算是為了免除抗日將士在鞍馬征戰乏困后、又遭嚴寒困頓之苦,龍邵文也決定將這五千擔棉紗運抵重慶,以解大後方缺衣少穿的燃眉之急。
經過仔細的分析,謹慎的計劃,周密的安排,大膽的行動,在萬順堂及上海各路朋友的幫忙下,五千件棉紗決定分水陸與陸路齊頭並進,就算一方出現問題,也不至於全軍覆沒。
關於運輸沿線的各種勢力,龍邵文自有想法,並針對各方勢力的弱點,做出了全方位的計劃……關於運輸路線上的土匪強盜打劫的這個麻煩,對龍邵文來說自不是問題,龍家幫雖已解體,但他「齊天大聖」的名頭猶在,憑藉著他在綠林中的影響,屆時只要報出名號,綠林中人絕不會打他的注意不說,甚至還要沿途予以保護。關於運輸路線游雜部隊可能攔截的問題,龍邵文已與「白極公」、「西陵社」的袍哥大爺們打過招呼,這些部隊多數都與當地袍哥組織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由袍哥大爺出面擺平事端,這些游雜部隊也不是問題。關於偽軍可能攔截這個問題,也已經解決,日軍在太平洋戰場節節潰敗后,汪偽政府高官如周佛海、丁默村、郝鵬舉之流紛紛自謀出路,與重慶政府聯繫日益密切,只要重慶政府中要人出面打聲招呼,這點小事,他們自會約束偽軍給予暗中放行。五路兵馬已平三路,餘下的兩路卻是最難纏也是最麻煩的。
關於沿途**的部隊,龍邵文雖無解決辦法,在**中也無熟人朋友,認識幾個人,諸如張國燾、趙容之流,不是叛變,就是他鐵血的仇人,找他們幫忙,不但不能成事,反而會大大的壞事。雖說如此,但以他之見,**部隊紀律性強,絕不會幹出攔路搶劫這樣的惡**件。更何況現在是國共合作,雖然蔣介石的合作態度虛假成分極多,但**的合作卻是誠心誠意,自不會劫掠友軍財物,更何況棉紗關係到抗日大後方老百姓的穿衣問題,**隊伍自然會給予通行。所以**的部隊暫時不用考慮,剩下的就只有日軍了。
關於對付日軍,在上海的葉生秋給出了解決良策,利用日本人內部各派系的矛盾,鑽他們的空子,來進行棉紗偷運……日本軍部派系林立,各不統屬,且相互嫉視,為仇作對。梅機關、松機關、竹機關等特務組織,時而互相傾軋,時而勾勾搭搭。一家決定的要做的事情,往往有另外三四家在暗中關注,時而下絆子,時而先下手。結果是往往自家吃虧上當,偷雞不著蝕把米。既然有這個空子好鑽,葉生秋就決定利用矛盾下手,來鑽他們的空子。
他的辦法是派老四柳台章找到松機關機關長松本二郎,以交換日方所需要的後方物資為借口,運一批棉紗去做一筆生意,賣出后,再買回日方急需物資運回上海。松本二郎稍一猶豫,柳台章這裡反而打了退堂鼓,他隨即暗示松本二郎,你不同意,也無所謂。隨即掉身要走,其時梅機關、竹機關正與松機關爭功,日本軍部此時正想盡一切辦法與重慶政府媾和,如果真能互通有無,交換彼此所需物資,豈不是在媾和之事上邁進了一大步?松本二郎唯恐柳台章找別的機關合作,貪功心切之下,一口應允。同時答應派日軍沿途護送這批棉紗到界首。
葉生秋把上海日軍的問題解決了,龍邵文這裡卻遇到麻煩,當局對與日本人交換物資這項說辭極為不滿,交換物資等於資敵,不管是什麼物資或用何種方式,都不可以。龍邵文為此與孔祥熙多次密談,密談的結果是交換萬萬不可。雖經龍邵文再三解釋,這不過是應付日本人的一項說辭,他並無賣出棉紗后再買回敵方需要物資運回上海的計劃,但孔祥熙還是以此種做法容易授人以柄為由而拒絕。
龍邵文自然知道孔祥熙的小算盤,抗戰時期,物資緊缺,孔祥熙利用職權之便利,囤積和倒賣稀缺物資,孔家只在重慶就開有「祥記公司」、「強華公司」、「大元公司」、恆義公司「升和公司」、「華盛公司」、「慶記紗號」等十餘家投機公司,其中慶記紗號專做棉紗倒賣投機,與公營「福生庄」相配合倒賣,自重慶政府推行「以花控紗,以紗控布、以布控價」的辦法后,後方棉布產量百分之八十供軍用,造成嚴重供求不平衡,形成花、紗、布價格暴漲,如此狂漲風潮中,慶記紗號靠套、購、倒賣紗布一項,就發了大財,如此這般,他自然不許別人染指棉紗市場。
龍邵文無法,親自去對蔣介石說這件事,理由是爭取敵偽物資,在打擊敵人以戰養戰陰謀的同時,又削弱敵偽的力量。這附和對日經濟作戰的基本策略,蔣介石欣然應允。但要龍邵文必須承諾,不許以任何物資來交換,龍邵文本無交換之心,自然滿口應允。
雙方既然談妥,棉紗當即起運,數百輛卡車在日軍的護送下,來到中日對峙的前線界首。
界首地處亳州以南,項城、沈邱之東,位於安徽、河南兩省接壤的交界線上。背靠中原腹地,是東西進出的重要門戶。東漢時王莽、劉秀逐鹿於此,留下「王莽追劉秀」的千古史話。
此時的界首是位於雙方交戰前線,方圓若干里之內,**、日軍遙遙相望,彷佛互有默契,從不以中心地帶作為戰場。跑單幫的生意人瞧准這一空隙,紛紛在中心地帶交換彼此所需物資。因而造就了中心地帶經濟畸型的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