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距離溫汐玖早說要來的日子,已經過去好幾天,也沒有個音訊,我還以為這人是半道上有什麼事情,又不來了。等我跟著戈高逸出門一看,站在不遠處,衣裳上都沾滿了灰塵,溫汐玖看著就已經很久沒有停下來好好休息了,一看到我就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按住了我。
「怎麼樣?」
我說,「你早來就不用那麼忙了。」
「我不是說這個。」她拉著我往裡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來,回頭跟另外兩人說道,「我和她有些話說,你們都別過來。」
戈高逸站在原地點點頭。
尤灝邈則是冷哼了一聲,道:「每回都這樣。」
等一路快走到了屋內,溫汐玖才鬆開我的手,我已經幾天沒睡個好覺了,打了個哈欠,還沒有開口說話,就看到溫汐玖關上房門后,一個凌厲地回眸瞪了我一眼。
「幹嘛?」
「你真的是——」她快步走過來,一把拉住我的衣袖,別人不太敢這樣動我,但溫汐玖算是與我關係最近的,稍稍將衣袖往上翻了幾下,靠近袖口的位置,用上障眼法可以糊弄過去,但稍微再往裡一些,有著衣物的遮擋,我也沒有多餘花力氣了。黑色的紋路往上蔓延著,被魔物打傷后,這種紋路不久就會出現,據說形成的花紋,就是跟什元花極為相似的模樣,什元花不好找的緣由也在這裡,簡直太普通了,那種最常見的花瓣,就是最貼近什元花的。紋路爬滿了手背,一般來說,只會鋪上一層,但已經到了肩膀的位置,快要往鎖骨上爬去了。
我側了側身子,方便她看得清楚些,說道:「還好你沒有更晚過來,不然的話我也有點不敢出去見人了。」
「他們說你催著我來,我就知道這事有問題。」溫汐玖擰著眉頭,看著我道,「既然其他弟子都在這裡,你為什麼非要等我過來?讓其他人先給你治療一下不行嗎?」
我剛要開口解釋,就聽到她一通生氣打斷了我,「你就真的不疼嗎?」
「嗯?」我瞥了一眼我手上的東西,就是這樣我才不敢讓別人來管,「不疼。」
溫汐玖大概是氣暈了,卡殼了片刻,才忽然想起來這件事,她鬆開了抓著我衣袖的手,半鬆了口氣,往後坐在了椅子上,一手胳膊撐在桌沿上,一邊抬眸看我,「大師姐,我真是服了你了。」
我覺得有趣,「就是不疼,才等著你來的,不然我不就讓人替我治了嘛。」
從小我就是這樣。一開始我還不知道自己跟別人的區別,還以為大家都是這樣的,先前頭一回跟小師傅們下山,那個時候其他弟子都還沒來,只有我一個人,師長都不讓我一個人呆著,我跟著小師傅在後面,邊啃乾糧邊混著看他們除魔。除魔這事說難不難,打得過就直接封印了,打不過的話,就得多花些時間,當然有時候也有仙門被打得連夜逃跑的時候,但這樣的情況,在我第一次下山的時候,沒有遇見。那時師長們一個又一個英姿颯爽,來一個魔物封一個,我還以為仙門的人都是這樣,厲害得好像勝利輕而易舉、毫不費力。
我坐在小師傅身邊,這一片的魔物很多,小師傅帶我坐在水岸邊上,這裡算是遠離那片大戰場的位置,又能看的清楚,小師傅一邊帶我看,一邊跟我說,「這就是除魔,除魔需要的是保護自己的安全,看到能夠輕鬆解決的魔物,你就解決了,但如果是解決不了的魔物,千萬記得不要戀戰,跑,扭頭就跑,毫不猶豫地跑,知道嗎?」
我看著那一團團黑乎乎的東西,覺得根本落下來的攻擊也沒有什麼力氣,就問道:「為什麼要跑?它們看起來不怎麼厲害的樣子。」
「那不是厲不厲害的問題。」小師傅道,「那是同我們不一樣的東西,它讓人受得不是皮肉之痛,而是在折磨人心。」
「人心?」我茫然道,「這也能被折磨嗎?」
我想了想,又說,「那能有什麼好怕的,難道是讓人想起來傷心往事?然後傷心欲絕?」
「這也算是其中一種。」小師傅大概是覺得自己應該嚴肅地說這個事情,但對上我又忍不住笑了,一邊憋著笑一邊又想嚴肅,以至於他當時的表情都看著很古怪,「咳咳。」
他努力找回了自己的格調,「人心是有很多弱點的,這些弱點能折磨一個人。我們平時呢,說的修鍊,都是在修鍊自己的心性。」
「不是法術嗎?」
「法術、劍術,都是心性的一種體現。從根本上來說,是在修心。」小師傅想說得再清楚些,但我覺得他說不出來了,太過複雜的事物到了一定程度,就沒辦法一一說清楚,並非是不想整理,而是全數纏繞在一起,沒辦法被梳理,「如果在除魔的過程中受了傷,可能這種傷一開始不會特別顯眼,當然,也要看人的,爆發積累的程度,完全看那人的修為能有多少,若是本來就處於崩塌的邊緣,那麼從被攻擊到體現傷痕,可能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你見過那個場面嗎?」
小師傅搖搖頭,「我來修行也沒多久,師門不會讓我看那些,再者,那樣地情況也是少數,大部分都是受了傷,回門後有專門的人幫忙處理,治療一陣若是還不行,也能廢去修為,重頭再來過的。」
我說,「那不是很浪費。」
如果多年修為因為除魔而損失,總覺得很可惜的樣子,「不會覺得可惜嗎?」
「不會。」
回答我的不是小師傅,而是師祖。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了,身後的那些魔物已經差不多清理乾淨,師祖站在不遠處,低頭看著我道,「修行不是為了達到多高的境界,只是想要弄清楚痛苦的根源,終倚桃。」
我嗯了一聲。
「你確定要做我門弟子嗎?」
雖然我已經在這山上混了很久,但我覺得這是他正式打算收我的一瞬間。
「嗯。」
「那好。」他朝我伸手,「把手伸出來。」
一朵黑色的,尚未綻開的花苞在我手腕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
「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