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黃師傅的去世

86歲的黃師父是阿歡的師父，只有一隻手，但是是全世界最有名的剪頭髮的高手。曾經被譽為「神剪」，無論是誰，只要是黃師傅親自幫忙剪過，那就必須是一個頂級的髮型師或者是發行商才能請到的剪刀手。

但是現在，黃師傅的右手殘廢，他用左手拿著剪子卻依舊剪掉了一片頭皮。

看著鏡子里的人，黃師父滿意的點點頭。這張臉還真的是漂亮，即便已經有了四十五年的歷史，但是這張臉依舊是如此英俊，甚至比二十幾歲時候還好看。

黃師傅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脖頸：「阿歡啊，你回來了。」

門打開，走進來的是一個清秀的青年男孩。

「阿叔。」男孩喊道。

黃師傅轉過身來，拍拍阿歡的肩膀：「你終於回來了，這些年辛苦了。」

「沒關係。」

阿歡笑著搖搖頭。雖然這些年阿歡並沒有跟著師父做什麼工作，但是他也算是半個發行商或者說是老闆，而且還有自己專門的工作室，收入也算是頗豐。阿歡從小跟著師父長大，所謂的學習只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

但是這次阿歡回來，黃師父卻並沒有把他留下。

「師父，您……？」阿歡有些驚訝的看向自己的師父。

「阿歡，這段時間師父太累了，想休息一段時間。」黃師父笑呵呵的摸摸他的腦袋，「而且師父已經有合適的徒弟了。」

阿歡皺眉：「可是師父您答應過我……」

「放心吧，我不會反悔的。」黃師父擺擺手，「等我把這件事情辦完了，你就去找你師母。」

聽到黃師父提及了自己的妻子，阿歡有些失落，不過隨即又恢復了原狀，畢竟他也知道，黃師父是因為太累了，需要休息一段時間。

「既然師父您決定了，那我也不勉強。」阿歡低聲嘆口氣，「只是希望師父您注意身體，我先去幫您整理房間吧。」

黃師父笑著點點頭，目送阿歡離開之後，他才坐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桌子上面的相框——相框中的女孩子笑靨如花，她穿著白色的裙子，扎著馬尾辮，眼角眉梢帶著溫柔的笑容，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黃師父慢慢伸出手撫摸著照片上的人兒，嘴邊浮現一抹淡淡的微笑：「小雪啊，咱們阿歡終於長大了。」

「嗯。」照片里的女孩子點點頭，「我們阿歡，總算是長大了。」

「是啊……總算是長大了。」

****

黃師父離開之後，阿歡就搬到了另外一個屋子，那是黃師父以前住過的屋子，現在空著，剛好可以作為阿歡暫居。

「阿歡哥哥~阿歡哥哥~」

阿歡剛搬過來，就遇到了隔壁的鄰居，一個小姑娘，叫林曉琪，她看見阿歡之後立刻撲了上來。

阿歡蹲下身將她抱進懷裡：「小琪怎麼在這裡？」

林曉琪抬起頭來沖著阿歡露出燦爛的笑容：「我媽媽生病了，我爸爸要陪她去醫院治病，所以就把我託付給阿歡哥哥啦~」

「曉琪真乖~」阿歡捏了捏她粉嫩的臉頰，「你媽媽是什麼病？」

林曉琪撅了撅嘴巴：「我媽媽是癌症晚期。」

「啊？」阿歡愣了一下，「那……曉琪怎麼還會這麼快樂呢？」

林曉琪眨眨眼睛：「因為我還有阿歡哥哥呀！」

阿歡摸了摸她的頭，輕輕笑了：「嗯。」

****

這是一個雨夜，電閃雷鳴。狂風呼嘯，像是鬼哭狼嚎一般。

阿歡坐在窗台上面，透過玻璃看著遠處的城市。這座城市很大，但是卻顯得格外冷清。他從記憶中得知，這座城市是美國的一座重鎮，但是這座城市卻充斥著各種犯罪，**和殺戮。

阿歡不由得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他的父母早亡，但是幸運的是，在他六歲的時候，他碰到了一個好心的老奶奶，把他養育長大。

這個老奶奶姓李，她有一個孫子叫做李飛。

「小歡，你看，我們家小飛是不是很厲害？」

「小歡，我們家小飛是不是很優秀？」

「小歡，我告訴你，我家小飛可是警察哦！他可是警校的高材生，而且還是全國警官大賽的冠軍，他可是個英雄啊！」

……

小小年紀的阿歡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奶奶的誇獎。但是他總歸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是個壞蛋。

「小歡，你知道嗎，小飛現在在美國呢，他還是警察局副局長呢！」奶奶驕傲的宣布。

「小歡，你別難過，你還有奶奶，奶奶還在呢。你放心，等你爺爺死了之後，我肯定帶著你和小飛遠走高飛。」

「小歡，你要記住，千萬不要和任何人說你和你姐姐是雙胞胎，也不要去做違法的事情，知道嗎？」

奶奶絮絮叨叨的交代阿歡很久，阿歡只是認真的聽著，並不插話。

其實他很討厭這樣的日子。這個世界，根本就是個牢籠，困住了他。

他從小就被迫接觸這些東西，從小到大，他的生命中就只剩下了黑暗和血腥，他從未感受過陽光。這輩子他唯一想要守護的東西就是他的奶奶，但是現在……奶奶似乎不願意讓他繼續保護她了。

阿歡沉默的吃完飯，然後躺在床上，看著漆黑的窗戶發獃。

窗帘緊閉，只有月光投射進來。

突然有腳步聲響起，阿歡猛地翻身跳起來，就看見門被推開，黃師父端著一杯牛奶走了進來。

他坐在阿歡的旁邊，靜靜的喝著杯子里的水。

「阿歡，師父準備離開了。」他的語氣平穩而又堅定，「阿歡，你必須忘掉你現在的生活。我已經聯繫了國內的幾家孤兒院，他們都會接納你。我們一起去國外生活好不好？」

「師父，你要拋棄我？」阿歡握緊了拳頭。

「不，」黃師父搖搖頭，「我只是想要給你找個安寧的環境。我們可以找個普通的小村莊生活，不用擔心社會輿論壓力，也不用考慮金錢方面。我會努力賺錢，你可以做最簡單的職業。我們一起掙錢，一輩子都不用愁吃穿。」

阿歡咬牙：「可是我不要這樣的生活。」

黃師父嘆了口氣：「阿歡，師傅只是希望你能夠過得好一點。」

阿歡抿唇：「我會努力的。」

黃師父拍拍他的肩膀：「阿歡，師父知道你有自己的夢想，你的夢想很偉大。我也知道，如果我阻止你，或許你會恨我。但是你要知道，人活著不僅僅是為了自己而活。你要是真的愛你的姐姐，就不要辜負她，也不要辜負你自己。」

「我懂了。」阿歡垂眸，「我會好好的生活。」

黃師父看著他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了。阿歡站在原地，看著黃師父消瘦佝僂的背影。

阿歡的確應該改變，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怎麼做，也許他應該去學習怎麼做個好人。

這天晚上，阿歡睡的很沉。

迷糊間，他似乎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在夢裡，他看到了一條街上，路燈昏暗，一個男人正拿著槍朝自己跑來。他想要逃避，但是身體彷彿不屬於他一般，完全無法移動。

「砰！」一聲槍響，男人倒在了地上。

他低下頭，就看見自己胸口流淌出來鮮紅色的血液。

男人睜著眼睛，眼角落下淚滴，他伸出手抓住阿歡的衣服：「不要怕，我是你的父親。」

阿歡的瞳孔劇烈收縮，他捂著胸口倒在了地上。

「阿歡，阿歡？」

阿歡猛地驚醒，他喘息著，額頭滿是汗珠。

窗帘縫隙里透進來一縷光亮，他側身，看向了旁邊的手錶。凌晨四點半了，他的手臂上搭著薄被，他緩慢的坐了起來，打量著自己身上蓋著的薄被。這件棉質的t恤，是他三年前穿過的。

這三年，他已經徹底忘記了自己的衣櫃裡面是什麼顏色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有了一張白凈的面龐，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已經不需要再換衣服了。

他的手指劃過被褥，腦海裡面浮現了一幅畫面——

一輛卡車沖了過來，將他碾壓至死，屍骨無存。

阿歡抱住自己的膝蓋，痛苦的呻吟著。

他不想死……

…………

阿歡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蒙蒙亮了，他看了一眼時間，五點鐘。

阿歡下樓，看見黃師父正在廚房裡面忙碌，他的背影依舊挺拔，雖然臉色蒼白，但是腰桿筆直。

他走過去，伸手抱住黃師父的腿，然後跪了下來。

「阿歡，快起來。」黃師父急忙扶著他起來，「昨天晚上我跟你說那些話，是想讓你好好休息，沒有別的意思。」

「師父，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照顧好自己的。」阿歡抬頭看著他，「師父，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傻瓜。」黃師父摸摸他的頭髮，「師父永遠不會丟下你的。」

阿歡笑了：「那師父，你以後不管去哪裡都會帶著我吧？」

黃師父失笑：「當然。」

阿歡立刻爬上了沙發，趴在桌子上，一副撒嬌的模樣。

「我想去幼兒園，師父，你帶我去吧，我不想待在這裡，太悶了。」阿歡仰著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