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4章
風,瀟瀟颯颯,捲走一地殘葉。
暮寒天眸子冰冷,靜靜鎖在對面山巔上:「你欲說什麼?」
「暮寒天,你體內留著靈族與妖靈各半的血液。」燭下影眼帘垂落,道出一個事實。
他話音剛落,耳側一寸之外,劍光倏地劃過。
這劍,只差一分,就落在了他脖子上。
暮寒天身形一轉,背向對面三人,冷漠驅逐:「離開。」
燭下影神情未變,依舊開口:「你之血脈,一來自於冰鳳,二來自我祖上文樂聖尊。」
暮寒天耐心漸失,黑色背影透出凜然殺意。
劍光再次傾瀉而出,這一次,不再是簡單警告,而是真的落向了燭下影的脖子。
燭下影未避未閃,雲袖一掃,揮退身側的曲小潼與雁北落,法劍輕舉幾分,擋住劍意。
燭下影:「看在同源而出的份上,可否暫且不插手靈雲仙宗之戰。」
「同源而出……」暮寒天呵呵輕笑一聲,笑聲透出幾分道不明的寥落。
他身子一縱,躍到幾步外的一根樹杈上,背倚樹桿,雙臂環劍,輕輕落下眼帘。
只有上方的惡鳳,還依舊睜著眼睛,觀察著極遠之外的那場戰鬥。
同源,何為同源……
靈族,靈雲仙宗,亦或是那顆他爬出來的巨大鳥蛋?
獸血,人血……
他是什麼?
暮寒天知道自己與別人不同,別人皆有父有母,而他卻是從一顆巨大的鳥蛋中爬出來的。
出來便是嬰兒形態,被砍柴老者撿到,撫養至成年。
然後……成年夜,他神智突然迷失,等到再有意識,那位養育他的老人死了,村裡所有村民全死了,只有他,滿身是血,赤/裸/裸躺在冰冷的地上。
血腥味瀰漫在他鼻端,他眼睛里除了紅,再無其他顏色。
他隱隱知道什麼,卻逃避似的,不願去深探。
他堅定地認為,養父與村民是被壞人殺害的。
他,踏上了尋找真兇的路。
因緣際會,他進入靈雲仙宗,開始修練,並分出元神中的獸魂。也就是這時,他極為逃避的真相,被無情撕開。
血,滿地都是血。
村民們尖叫著倉惶逃竄,養父抱著他的腿,一邊吐血,一邊呼喚他,希望他恢復過來。
他不為所動,一雙眼睛冰冷得猶如地獄出來的惡魔,除了殺,還是殺。
他拔刀,一刀一刀捅向養父的胸口……
他尋找上百年的真相,徹底將他打入深淵。
他不是人,也不是妖,他什麼都不是,他的手上……沾了那位慈祥老人的血……
他如一具行屍走肉,徘徊在靈雲仙宗。深入簡出幾百年後,宗內找到他,說有任務遣他執行……
他沒有拒絕。
宗主嘴中的任務是什麼,他不在意,他只想……結束他這不倫不類,罪惡的一生。
對面懸崖,燭下影不知暮寒天心裡在想什麼,見他未動,懸挂著的心松下了幾分。
看樣子,他是不打算出手了。
只要他不出手,下方的戰鬥變數就不大。
沙舟說過,暮寒天是這場戰鬥最大的變數,就如她是雙宗變數一樣,一旦涉足,戰局必將出現變化。
所以,讓他牽制住他。
說到這個人,燭下影不由想起師父清虛曾給他說過的事。
他們這一脈,萬萬年都一脈單傳,但事有例外,在冰鳳之後單傳出現了變故。
冰鳳到底是由妖靈而成的妖,血脈中的獸性極強,誕生之子,人獸同血。這個『獸』,指的不是妖域中的妖,而是妖獸中的『獸』。
人獸同血,註定天理不容。
冰鳳誕下的那個孩子,被文樂好友收養之後,天賦極強,然則無法控制其心性,還未成年便弒殺成性。為防他造孽,也為保住文樂血脈,這位好友在冰鳳之子成年那日,耗盡一身修為,將冰鳳之子體內獸血全數分裂,並在這獸血里保留了稍許靈族血液與冰風之子體內殘缺的獸魂,重新造出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最後去向,成了他們這一族最大的秘密,而冰鳳之子,從此擺脫獸血影響,回歸正途,最後有了師父,有了他……
然而,現在燭下影卻是什麼都知道了。
在見到暮寒天當下,他們這些後人不知的隱秘,便全部解開了。
文樂老祖的友人,當初應是將這個孩子封印了。數萬年的時間裡,獸血與靈族血脈再蘇醒,有了現在的暮寒天。
他之際遇他不清楚,更加不知道,他是如何控制住人獸雙血衝撞,而保持神智的。
但以輩份論算,他的確是暮寒天的後輩。
山巔陷入沉默。
而遙遠的靈雲仙宗那邊,大戰拉開了帷幕。
沙舟在千里之外,便將太極鼎拋出。然後在斷離攔下靈雲仙宗內斬出的靈光巨劍時,御靈笛瞬間上手。
笛音清遠悠揚,如天籟之音,盪於天地。懸浮當空的太極鼎受笛聲牽引,一聲清脆的咚響,響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