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黃鸝血焰
在扶玉秋見過的所有生物中,佔據他厭惡程度榜首的,是人族——因為他們總是盤算著采幽草入葯,壞透了。
緊跟其後的則是啄來啄去篤篤個不停的鳥類。
被啄一口葉子,扶玉秋能嚎啕大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聞幽谷的住處四周密密麻麻紅線交織成結界,紅線上懸挂著無數鈴鐺,風一吹就能將鳥驚得遠離。
扶玉秋躲了一輩子的鳥,卻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變成鳥獸。
扶玉秋都要崩潰了。
他拚命倒騰著嫩嫩的爪子,妄圖能長出根須來讓他紮根,但蹬了半天,只有幾根細小的絨毛被折騰下去。
扶玉秋盯著那雪白羽翅,差點要氣哭。
命在是在,他卻活成了鳥樣。
扶玉秋只覺得草生無趣,連重生一回都不覺得慶幸,失魂落魄地躺在地上默默流眼淚。
——只是他現在的殼子太圓滾滾,躺著後腦袋根本沒辦法觸到地上,只能翻了個身,軟趴趴地將腦袋枕在旁邊的小玉盤上,嗚嗚地哽咽。
「死了算了!」扶玉秋憤憤地想。
「把他生吃了算了。」旁邊的青衣少年說。
扶玉秋:「……」
扶玉秋頓時蔫了,他就、就隨便說說。
青衣少年盯著他,分開唇縫舔了舔小尖牙,食慾大開:「要是扒了這白雀的靈血入葯,剩下的殼子,尊上能賞給我嘗嘗味道嗎?」
扶玉秋:「……」
他做幽草的時候要擔心有人將他挖了入葯,現在當鳥也要擔心成為誰的盤中餐嗎?!
扶玉秋哭得更厲害了,心中嗚嗚地想:「這鳥身上有沒有靈丹啊?」
早晚炸了他們。
這麼會功夫,扶玉秋的七魂六魄像是終於穩固在這個殼子,一段斷斷續續的記憶湧入腦海,幾乎將他識海撐得炸開。
轟然一聲悶響,扶玉秋險些暈過去。
不過也徹底弄清了這殼子的來歷。
「記憶」冷酷無情地告訴他:這殼子就一活廢物,沒靈丹,別妄想自爆了。
白雀原是青鸞族最小的殿下,是只一無是處、只會啾啾叫的白雀。
無靈丹、無靈根,修鍊多年,成堆的靈丹妙藥砸下去,連人形都化不了。
不過白雀運氣倒是不錯,因「白雀乃祥瑞之兆」這一句話,就被蒼鸞一族當成吉祥物來養。
也不知一天喂幾頓,那身子圓滾滾的幾乎比其他鳥獸要胖出三個弧兒來。
直到前段時日,蒼鸞族主易主。
新任族主大概見這白雀沒「祥瑞」個六二五來,吃得倒還挺多,索性將這飯桶送來九重天,給仙尊當靈寵賞玩。
扶玉秋懵了。
仙尊?
他雖在聞幽谷不問世事,但被風北河帶著入世后,曾聽過那仙尊的凶名。
據說仙尊性子偏執極其嗜殺,當年殺上九重天時,血甚至將雲霧都染成漫天殷紅,七日不散。
那是凡間話本杜撰。
扶玉秋當時聽得眉開眼笑,對風北河說:「太誇張了些,那仙尊又不是地獄冥府之主。」
當時風北河的神色十分古怪,道了句:「並不誇張。」
扶玉秋拿著秸稈「噸噸噸」吸杯子里的靈水,疑惑道:「什麼?」
風北河沒有再開口,只是又給他添了一杯水,示意「喝你的吧」。
扶玉秋一天十二時辰,六個時辰都在喝水,見狀連忙開開心心地吸溜靈水,將這話題拋諸腦後。
他本來覺得這輩子都不會見那傳說中嗜殺成性的仙尊,沒想到……
此時竟是在九重天嗎?!
「不過沒關係!」扶玉秋很擅長自我安慰,「我和他無冤無仇,他殺我幹嘛啊?」
想到這裡,扶玉秋鳥軀一震。
剛才那龍說什麼來著?
白雀這殼子餓到把仙尊溫養靈脈的靈花給吃了?!
扶玉秋:「……」
這活廢物餓瘋了?!
這麼胖了還吃!
「不過沒關係!」扶玉秋心態良好,又開始安慰自己,「我就說是仙尊捉蟲兒呢,不小心才吃了的。」
想完后,扶玉秋自己都沉默了。
這種鬼話,傻子都不信。
扶玉秋頭疼得要命,正想要再安慰自己「不過沒關係」,腦海中又斷斷續續出現一段記憶。
「一棵參天巨樹下,青衣的男人迎風而立,淡淡道:「無人會防備一隻連人形都修鍊不出來的蠢貨。」
語畢,一顆滾圓的珠子滾到白雀爪下。
白雀迷茫地啾啾。
男人說:「尋機會將『水連青』放置九重天玉泉中。等仙尊殞了,我自會給你解藥。」」
扶玉秋:「……」
敢情他這個殼子是來殺仙尊的?!
還有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