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七歲那年,桑豐茂葬禮上,岑桑第一次看見自己的父親岑高峰。
她從出生就養在桑豐茂身旁,被善意的謊言和無微不至的寵愛養得太好,以為世間都是善意,血脈相連的紐帶承接的全都是愛。
然後,岑高峰給了小小岑桑沉重一擊,領著他的第二任妻子以及他們的寶貝兒子。
彼時小小岑桑流著眼淚向岑高峰伸手,最熟悉親人的離世讓她手足無措,在這種時刻小小岑桑想要一個擁抱,她帶著哭腔、又怯生生地喊道:「爸爸。」
岑高峰卻躲開了。
他看都不看岑桑一眼,只皺著眉頭問居委會的人,全然不顧岑桑還站在一旁,他問:「沒有其他人可以養她了嗎?」
居委會的人也皺眉:「桑若水女士為生岑桑離世后,便該由您撫養岑桑,只不過桑豐茂先生把岑桑接過去撫養這些年。現在桑豐茂先生離世,小朋友只能依賴您了。」
岑高峰的第二任妻子呂娜很不耐地「嘖」了一聲。
他們的兒子岑祺瑞則抱著呂娜,手指指向岑桑大喊大哭,「我不要她跟我搶爸爸,爸爸是我一個人的!」
呂娜安撫自家寶貝兒子,拍拍他的脊背,柔聲安撫,「不會不會,她不會跟你搶爸爸,爸爸當然只愛你一個人。」一面又瞪岑高峰,連帶瞪了岑桑一眼。
七歲的岑桑站在一旁懵里懵懂,她被這變局以及自己並不友好的爸爸嚇到,已經停下哭泣,捏著衣角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周圍人看過來,岑高峰到底拉不下臉,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不要岑桑的話,他於是點點頭妥協道:「好吧,她跟我走。」
岑桑便從布滿愛與歡笑的部隊大院搬到了岑高峰陌生的家,然後再被岑高峰甩包袱般丟給不相熟的二伯二嬸家,然後再……
如今那場銘刻在岑桑骨髓中的葬禮已過去快二十年,岑桑早已長成堅強的獨立女性,不會對眼前這個與自己有親緣關係的人抱有一絲絲期待。
她知道沒有培養的父系親緣關係代表不了什麼,岑桑只會替自己的母親遺憾。
然而這麼些年,岑高峰這個中年人,好像沒有一點長進。
他還是喜形於色,一見到岑桑和她漂亮的小花園忍不住皺眉,剛開口就是言語苛責,「怎麼把我拉進黑名單了,你就這麼心虛?」
岑桑抬眸看他一眼,連話都懶得說。
岑高峰自我演戲般地直突突:「現在知道心虛,你早幹嘛去了?你打邵家小公子幹嘛,你知不知道邵家把電話打到我這裡,我有多丟人,我一直在給他一個後輩賠禮道歉,都是因為你!」
「我已經答應下來了,明天濱泉水玉酒店,你得去給邵家小公子賠禮道歉,聽到沒有?」
岑桑抬眸,目光很平靜,「我不去。」
岑高峰表情肉眼可見地更加慍怒起來,「你打人還有理了?」
「是他先騷擾我。」岑桑漠然開口,「岑總要我去道歉,是要助長這種騷擾行為嗎,不知道岑氏集團的員工知不知道。」
「你…」岑高峰不知道岑桑什麼時候如此伶牙俐齒,他咬了咬牙,總有他的「道理」。岑高峰道:「邵家小公子對你的追求哪裡算騷擾?再說,就算他騷擾你,那他怎麼不騷擾別人,還不是你給他釋放了什麼信號。你們這一個巴掌拍不響,打人總是你不對,不管怎麼樣你要去給邵家小公子賠禮道歉!」
岑桑抬眸漠然地睇岑高峰一眼,早個十年她還會同這種煞/筆爭辯,現在她連個眼神都不想給。岑桑只淡淡開口道:「麻煩讓一下,我要去上班了。」
「上什麼破班,你不會不知道你上班的那家公司,中國區總裁是邵家小公子他爹吧?」
「知道。」
岑高峰又震驚又不解,「你知道還打他,你不想在公司里呆了,我還想和邵家有經濟上的往來呢!」
關她什麼事。
這個岑高峰還有完沒完,這麼大一個堵在她的門口。
岑桑揉了揉眉心,「提醒您一下,邵星輝被打是因為他堵我的路。」
她說這話語氣很是平淡,話卻說得張狂。
岑高峰聞言眉毛都要揚起,他知道岑桑練過——如果岑桑真的不顧長幼、一拳頭揮上來,他估計會當場出洋相——於是他下意識往邊上側了側,只是大腦又因身體的這種行為而不恥,岑高峰的臉漲紅幾分。
「你這小孩眼裡還有沒有長輩存在……」
話沒說完,有輛大眾開過來,正正停在岑桑家的柵欄門口。
岑高峰側目看過去,冷冷嗤笑一聲,陰陽怪氣的,「這是交新男朋友了?你就為了這麼一個開破大眾的,拒絕邵家小公子?不是我說,岑桑你這眼光——」這一回話音也未完,岑高峰自己停下話語。
大眾車的副駕駛車窗降下,傅戌時俊逸軒昂的臉映入眼帘。
傅戌時側頭向他們的方向,眉目疏朗,一眼看清局勢。他皺了皺眉,深長視線淡淡凝於岑高峰臉上,未開口,但迫人氣勢已然震懾到岑高峰。
岑高峰眼珠子都快掉出來,看了看岑桑又看看傅戌時,昏花的老眼都要眯成一個問號。
他咽了口口水,試探性地問岑桑,語氣都虛幾分,「戌時那孩子,是你男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