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地上落了他的襯衣、領帶,被水浸濕,斑斑駁駁。
「別......」她剛想脫口說「浴缸容不下兩個人」,他卻如鯨入海。
他的手引導她,附耳沉吟:「你要說的是不是,『別客氣』?」
她有一點疑惑,體格高大的那麼一個人,骨骼堅硬,肌肉緊實,卻並不讓她覺得負擔,只會讓人不自覺地把整個人都交託出去。
他將她的兩個手腕扣上浴室牆壁,側過頭耐心地舔咬她耳尖,她後背像有電流躥過,耳後到脖頸迅速泛起紅暈。
翻湧出的浪從浴缸沿漫了出去,水珠四濺,像兩條魚在水底纏鬥,緩急交織,強而有力。
耳邊逐漸只剩下水花綻放的聲音,還有輕一聲,重一聲的嘆息。
心思縝密、冷靜自持的他,也有滿額細汗,眸間暗涌,滿腔烈火悉數賦予的時刻。
從前她不明白,為什麼總是把女人比喻成花。
後來,在某一夜過後,她才明白,她像風雨飄搖中的白山茶花,只在此時毫無保留地綻放。
那一夜,是幾年前在蕪鎮,她記得不能再清楚了。
交織著雨霧的一夜。
今天他心底有一種失去她的隱憂,驅散不去。
渾身都已浸濕,一滴滴水從額發滴落,眼睫微濕,嗓音已經嘶啞,「叫我名字。」
他有無數個身份,多到有時候他快分不清,他究竟是「小許」、「周經理」還是誰,但所幸只要回到她這裡,她知道他是誰。
耳畔是水浪聲,她啞著聲喚他的名,「孟雨過。」
「再叫一遍。」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最後唇齒間只留下一個字,「孟。」
聽起來就彷彿是一場漫無邊際的夢,她忽然想起那些暗戀他時酸酸澀澀的心情,始終覺得如今像夢。
她覺得他面上的疏朗清雋都不過是假象,在這種時刻,他更像是一個無邊的漩渦,而她卻心甘情願地沉溺進去,沉溺進這個夢裡,再也不醒來。
「你要好好的。」他撫著她的發,柔聲說。
*
蕪鎮,十二月。
這還是那一年天晴他們倆和幾個大學好友來畢業旅行的地方。
從機場出來,轉了大巴車,這幾日蕪鎮沒有雪,空氣冷冽,風不刺骨,有種水鄉特有的溫潤。從都市來的人很容易覺得被生活擠壓得失去形狀的靈魂,終於復甦而舒展開來。
她有種驀然回首的感受,發覺它依然是時光深處的那個小鎮。
白牆黑瓦,房屋都臨水而建,古舊的木架托起那些水墨畫一樣的屋舍,影子都落在清波碧水裡,烏篷船也在這片水裡行走,靠船夫手上的那支櫓。
她在船上看著水面被劃開的一圈圈波紋。
船上滿載了一船人,蕪鎮是水鄉代表,又趕上本月的戲劇節,熱鬧得不得了。
有幾個明顯是大學生,十足的青春洋溢,一時不停地嘰嘰喳喳。
「我聽說有市集!咱們晚上去逛吧!!!」
「據說有插畫展,不知道Rano有沒有參展?」短髮女生提到的Rano是年輕人群體里很紅的插畫家。蕪鎮戲劇節主打戲劇,不過音樂、電影、展覽、潮玩、裝置藝術這些元素也彙集一堂。
「我就想去那個大戲台上擺幾個pose,過把戲癮哈哈~」
天晴莞爾,當年船夫也是這樣聽著他們一路的熱鬧吧。
水岸邊的樹夏日裡應當是一片青碧,蓊蓊鬱郁,像那年他們來時看到的那樣,只不過現在是冬日,枯枝落葉,平添了蕭疏。
想起那年一群人坐著烏篷船,林淇的酸梅湯打翻了,灑了魏弈然一身,魏弈然好巧不巧穿了件白T,林淇笑說那是「潑墨畫」。
孟雨過勾著她的手指,在她手心裡寫字讓她閉著眼猜,掌心酥酥麻麻,她一癢,就發笑。
其實她知道那個字是「愛」,但她卻還是說「猜不出」。
那個年紀總覺得這個字有種奇特的聖潔感,需要在特定的場合和氛圍底下,才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