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戀愛經歷
「你吃醋的時候都這樣?買醉喝酒冷戰裝可憐,挺有計謀啊卓老闆。」姜宛繁複盤,越發覺得這人是個高手,先佔據主動權,不奏效,便換一種戰術。
女人或許不吃硬,但一般都心軟。
卓裕這長相氣質又有可塑性,眼角一紅,破碎感絕了。
姜宛繁掐指細算,「沒七段戀感。那時候不是流行折星星,謝宥笛暗戀的人太多了,乾脆批發了一整箱折星星的紙。他折不完,我想著別浪費,就給她也折了一罐。那些星星紙還挺漂亮,有細閃,帶夜光。」
安。
姜宛繁冷不丁道:「你記性很好啊,夜光細閃都記得這麼清楚。」
卓裕睨她一眼,「是你要我說的。」
「我沒讓你說這麼詳細。」姜宛繁把腿縮回,一分一厘都不挨著他,楚河漢界秒速劃分,眼神似嗔似怨地盯著他,「卓老闆真是多才多藝,會當老總,會滑雪,會開俱樂部,還會折細閃星星。」
卓裕佯裝思考,然後點點頭,「這麼一總結,好像確實不錯。」
姜宛繁笑著捏他鼻子,「開染坊了是吧?」
卓裕齜牙皺眉,「輕點,我這鼻子剛做的。」
「……」
「老婆。」短暫安靜,卓裕還是問出了口,「如果我不來找你,夜不歸宿,你是不是也沒事?」
姜宛繁篤定,「你不會。」
被毫不遲疑信任的感覺,讓卓裕滿足且踏實。
「姜弋給我發了幾十條信息,有錄音,照片,你們去酒吧時候的定位。」
兜頭一瓢冷水澆沒了那點沾沾自喜的存在感,卓裕情緒複雜,沉著臉色,最後憋出一句,「弟弟不好,以後我們生女兒。」
姜宛繁樂不可支,坐直了些,嘴角弧度像輕柔起伏的浪,「我寧願你跟我大吵一架,也不喜歡冷戰這種方式。我以前,就,晏修誠。」她停了停,調整語氣,「他這個人,最擅長用冷暴力釣著人,上一秒還好好著,下一分鐘就變了臉,也不說原因,話裡有話,故意留鉤子讓你自己費勁腦筋地去猜,猜得精疲力盡,最後自我懷疑。等你的情緒都揮霍敗壞完之後,他又沒事人似的,跟你和好。」
這種交際方式,一度讓姜宛繁崩潰。那時,她把晏修誠當朋友,並且有幾分好感。女孩子本就敏感,哪招架得住這種拉鋸。
「晏修誠自卑,敏銳,他很會察言觀色,並且抓准對方弱點,用一種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磨損你的心智、耐力、理性。」
這是姜宛繁之後才總結出來的,當局者迷的時候,在他身上吃了不少暗虧。不過換個角度想,也是這種人,更加淬鍊了她看人的眼光。
向簡丹認出晏修誠,說出他來過霖雀時,姜宛繁就察覺到了卓裕的生氣,那種被冷落的滋味太熟悉了,姜宛繁至今心有餘悸。
「此風不可長。」她笑著說。
卓裕卻無盡悔意,緊緊握了握她的手,「以後不會了。」
姜宛繁嗯了聲,「咱倆誰也別翻舊賬,除了折星星,你還折過什麼?」
卓裕答:「還折過你的腿。」
氣氛到這了,不醞釀出點故事也說不過去。兩人剛投入,手機鈴聲驟然驚響。卓裕輕輕咬了咬她鎖骨,「別接。」
姜宛繁一看,「得接啊,是我媽。」
卓裕埋頭在她胸前深呼吸,不情不願地起身。
接聽后,向簡丹急得聲音都變了腔調,「姜姜,你們快過來!你爸他把人給打了!」
「嗡」的一聲,姜宛繁腦子空白。
卓裕見她狀態不對,拿過她手機,冷靜問:「媽,您別急。你們現在在哪?」
「在這個,徐、徐北派出所。」
……
「受害人報的警,人已經送去醫院了。」辦案的民警說:「他拿木棍從背後襲擊人,我們到現場的時候,他還把人摁在地上打。具體情況,要等醫院那邊的情況。」
姜宛繁下意識地問:「我爸打了誰?」
「姓晏,晏修誠。」民警翻了記錄確認。
向簡丹六神無主,女兒女婿來了后,才緩緩回過神,喃喃念叨:「都怪我,我不該跟他說這事的,你爸一聽你被欺負,什麼都顧不上了。」
向簡丹對晏修誠之所以印象深刻,是他們來霖雀玩時,這這小伙一表人才,溫文禮貌,很討長輩喜歡。
但,她並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
姜宛繁被陷害,被那猥瑣流浪漢追著打,失去了去故宮博物院進修的機會,這些她通通不知道。
昨天在餐廳吃飯時,向簡丹給祁霜打了電話,祁霜關心則亂,怕這小子又來禍害姜宛繁,這才說出這些。
向簡丹驚呆了,「姜、姜姜從沒告訴過我。」
祁霜怒斥:「你好意思說呢,為了不讓她報美院,不贊成她刺繡,說過多少傷孩子心的話。說說說,她敢跟你說嗎!你有當媽的樣子嗎?都誇姜姜獨立懂事,你還覺得光榮是吧?她是你女兒,不是你炫耀的物件。懂事的背後,她自己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嗎你?!」
向簡丹一直不贊成姜宛繁走刺繡這條道,雖沒有明火執仗地鬧掰,但母女倆暗地裡的較勁一點都不少,那些少女心事,青春期的茫然,姜宛繁自然而然也不會向母親吐露。
奶奶是她唯一信任的女性「盟友」。
向簡丹聽完后,震驚,心起萬丈浪,既心疼又無力,還有做母親的自責和委屈。她忍不住把這些告訴姜榮耀。
現在回想,以姜榮耀的性格,當時的反應未免過於平靜,最狠的一句也不過是:「是嗎,那小子還挺欠揍的。」
向簡丹沒想到,他真的去把人揍了一頓。
「酒瓶開瓢,沒出血,但不知是否造內傷。身上軟組織挫傷,送醫時,受害者說胸疼,肺疼,上不來氣兒。」民警跟姜宛繁溝通案件細節,「你爸爸先動手,他肯定有錯。現在就看對方的態度,能和解最好,如果對方要起訴,也是他的權利。」
姜宛繁神色僵,卓裕一直握著她的手。
等她緩過這陣情緒,才說:「去看看爸爸。」
姜榮耀待在一個小房間里,裡面還有三四個流里流氣的年輕人。姜榮耀蹲在地上,像是一下蒼老了好多歲,肩膀凹陷,悶悶不樂。
姜宛繁低著頭,不想讓他看見淚光。
卓裕向前一步,「爸。」
姜榮耀抬起頭,樂呵呵地擺了擺手,「沒事,我好著呢。下次再見到那小子,我揍不死他。」
車停在醫院急診科外,秋夜風涼,像冰啤酒挨著手臂,一會化作冷冷的水汽,涼感持續許久。
姜宛繁坐在副駕,目無一物地盯著虛浮的某一點。
卓裕解開安全帶,越過中控台覆上她手背,「我陪你。」
進去醫院,迎面就碰見了晏修誠。
他抬著手,另一隻手壓著棉簽,深色外套和褲子,甚至看不出髒亂。姜宛繁緊抿唇,生生抑制亂撞的火團,剛要開口。
卓裕先一步把她攔在身後,對晏修誠說:「能不能好好談一談?」
晏修誠很平靜,自顧自地笑了下,「這是裕總對我最客氣的一次。」
卓裕:「我幫你安排轉院,做全身體檢,有任何問題,我們全權負責。賠償金你任開,別的要求你也儘管提。」
晏修誠彎了彎唇,慢條斯理地將棉簽放下,「裕總上次打人的時候,不是這麼說的。既然這麼有誠意,乾脆舊賬新賬一塊兒算?」
姜宛繁怒不可遏,「你別太過分。」
晏修誠目光掠過卓裕,定於姜宛繁,眼神濃烈、陰鬱,還有複雜糾結的狠戾。姜宛繁當仁不讓,無懼於他無聲的壓迫,坦坦蕩蕩地接刀,背脊挺直不卑不亢。
這樣的目光,和大學時一模一樣,明亮、堅定,不染塵埃。晏修誠不由緊握雙拳,指甲掐進掌心,這麼多年過去,她的心性與自信不減分毫,輕而易舉地照出他內心的污垢角落。
他羨慕的,得不到的,越來越遙不可及。
晏修誠冷言:「姜宛繁,你是不是永遠學不會服軟。」
「對別人會,但對你不會。」她說。
晏修誠徑直往前,擦肩而過時頓住腳步,撂話道:「那就請伯父等著收律師函。」
姜宛繁站在原地,像一根失去養分的朽木,愣愣盯著背影消失的方向,醫院走廊白熾燈耀眼刺目,照得她眼睛一剎疼痛。
姜宛繁緩緩閉上眼。
卓裕默然無聲牽起她的手,「沒事,我在。」
兩人又回了趟派出所,辦了一些手續后,把向簡丹接了一起回家。向簡丹情緒綳不住,離開的時候一直看派出所的方向,哭著說:「老薑在裡面怎麼待得慣。」
姜宛繁扭頭看車窗外,長吐一口氣,車窗蒙上一層白霧。
到家,好不容易把岳母哄好哄睡,卓裕走到客廳透氣,這一輪事下來,他也累得夠嗆,抬手狠狠掐了把眉心。
他知道,這件事不好善後。
晏修誠挨打,打得應該不嚴重,剛在醫院,卓裕留意過,他沒有明顯外傷。但畢竟是姜榮耀動的手,往小了說,私人恩怨。往大了講,尋釁滋事,故意傷害。而眼下,晏修誠顯然不會放過。
身後傳來動靜,卓裕回頭,姜宛繁赤腳站在地板上,頭髮散開,臉素,沒什麼血色,眼裡滿布倦色,悶聲說:「要不,我……」
「不行。」卓裕太了解她,知道她要做什麼。
剛認識的時候,卓怡曉就說過,姜宛繁是很耀眼的人。站在那兒不說話,漂亮的外表,溫和的眼神,自然而然迸出包容的力量,很能感染人。她自信,坦蕩,在自己的夢想世界里遊刃有餘,哪怕受過傷害,也努力地走了出來。卓裕消息。
是真心分享還是別有用心,不得而知。
「兆林」的事卓裕一直很少提,知道她不喜歡。姜宛繁對這個項目倒是有印象,林延私下糊弄過幾次,借著這由頭,讓她入職兆林。
她極為不屑,花大價錢請來晏修誠,眼光差,眼界低,這不是應該的嗎,跟沒見過世面的孩童似的。
林延不斷給卓裕發微信,是這一季的款式樣板。
姜宛繁無意瞄了眼又收回目光。
過了兩秒。
「等等。」她忽然出聲,「手機給我看看。」
卓裕不明所以,遞過去,「怎麼了?」
這個系列的設計思路是民族與現代結合,運用了不少民族元素。姜宛繁翻閱這些照片,最後停在第三張上。
長款連衣裙,旗袍改良式樣,融入了苗族風情元素,領口增添細節,別出心裁地用了銀質盤扣。整條裙裝最點睛的,就是自胸口延展,併入裙擺開叉的花枝圖案。
姜宛繁放大圖片,審視細節,再縮小,復盤全貌。重複這個動作三四次,她手微抖,無力垂落。手機沒捏穩,從手心滑墜地面。
「嘭」的一聲悶響,讓卓裕更加擔心。
姜宛繁深吸一口氣,「你陪我再去一趟吧。」
……
深夜零點,秋霜更重,涼意入骨,與白天微熱的氣溫大相徑庭。像假好人的面具被撕裂,露出陰冷的本真面目。車裡,卓裕的電話第三次被晏修誠掛斷。
他眯著眼,唇緊抿,「我們直接上去。」
姜宛繁平聲:「他會下來的。」
說完,她拿過卓裕手機,找到晏修誠的微信,發送一張照片。
兩分鐘后,晏修誠回了電話。
姜宛繁按下接通,面無表情道:「下樓。」
……
起風了,兩片枯葉悠悠蕩蕩落在擋風玻璃上,停留兩秒,又被風捲走。卓裕坐在駕駛位,慢條斯理地抽著煙,目光定在幾米遠處的梧桐樹下。
姜宛繁背影纖細,風衣外套垂順至腳踝。
晏修誠站在她對面,冷傲依舊,只是眼神里有了隱忍的閃躲。
姜宛繁克制住強烈的鄙夷,盡量維持該有的冷靜,「晏修誠,我現在還能站在這,跟你心平靜和地對話,你心裡就該有本賬。」
晏修誠綳著臉,不言語。
「張九花你認識吧。」姜宛繁用的不是疑問,而是陳述,「或者,你覺得根本沒有必要記住名字,反正她的綉品,最終會出現在你的設計服飾上,冠以你的姓名,你名聲斐然,前途無量。你找到一條唾手可得的成功捷徑,並且為之理所當然。」
晏修誠氣息明顯不勻,臉色幽暗陰沉,「你說是就是?」
「我說的,你不認。沒關係,我可以把綉品和晏老師的作品髮網上,讓所有人來評一評。」姜宛繁冷笑,「我能來找你,你就該知道,我不是嚇唬你。」
死靜十餘秒。
晏修誠讓步,「你的條件。」
姜宛繁面無表情,「我爸這事,你不要再追究。」
晏修誠驀地一笑,「姜宛繁,你不僅永不服軟,還盲目自信。你自以為是的證據,不過是一名鄉村婦人的手工消遣,對,是我買的,但我們簽訂了交易協議,白紙黑字,合法合規。你想指控我剽竊他人創意?我告訴你,我就是直接用。因為協議上已經寫明,一併購買了商業使用權。」
晏修誠輕飄飄地看她一眼,「我下樓來見你之前,已經跟律師通了電話,不追究伯父的民事責任。我早料到你會對我說什麼,我成全你而已。」
……
卓裕看著晏修誠離開的。
經過他車時,晏修誠停頓半秒,隔著玻璃,兩人交鋒的目光互不相讓。
儀錶台上的手機震動,卓裕接得快,「媽?」
聽完,卓裕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望向姜宛繁。
姜宛繁仍站在那,姿勢不曾變過。
「好,我知道了。」卓裕說:「我派人過來接你們,先回酒店休息。」
他下車,走近姜宛繁。
直至站在她身後,都不曾察覺異樣。
卓裕伸手,輕輕將她攬入懷中。
姜宛繁眼淚早已濕透臉頰,她埋在卓裕頸窩,淚泛成線,卻沒有丁點聲音。夜似乎都被染深一寸,姜宛繁哽咽問:「我是不是很可笑?」
卓裕只將她抱擁更緊,「看見月亮了嗎?」他問。
姜宛繁抬頭,天際霧蒙里,不見月亮形狀,只有一團不規則的光輝。
卓裕聲音溫沉自上而下,拂開秋露寒霜,圈出一個恆溫島,「明月也許會被烏雲暫時遮住,但不會被驅趕替代。乾坤朗朗,月亮高懸夜空,永遠光明坦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