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冤種朋友
姜宛繁主動給孟女士打電話,表達了她想參加比賽的意向。孟媛女士意外且驚喜,「怎麼突然決定參加了?」
姜宛繁笑著說,「日子過得太順了,想體驗一下不同的經歷。」
「這可不是實話噢,不過我還是非常高興!高興你能來參加。」
孟女士和先生余海瀾是此次比賽刺繡類目的負責方,廣納有志之士,火盡薪傳,這就是比賽最大的意義。
很快,姜宛繁收到郵件,報名表,資料詳細一應俱全。
卓裕進來的時候,電腦開著,文檔沒關,姜宛繁背對著,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卓裕走到她身後,雙手搭扶肩膀,輕重適宜地幫她按摩放鬆。
姜宛繁仰頭,頭心頂著他的腹,緊繃的神經漸漸鬆軟。
「我今天去找林延了。」她忽地出聲,不想隱瞞。
卓裕手一頓,語氣低沉,「他欺負你了?」
「他警醒了我一些事情。」姜宛繁自顧自地一笑,換個角度,「我應該謝謝他。」
「所以你決定參賽?」
姜宛繁嘆了嘆氣,「我不知道。」
卓裕繞過沙發,挨著她坐下,並且拉過她的手。
姜宛繁的手指細,常年刺繡,並不是一雙完美無瑕的手,指腹皮膚粗糲,好不了的繭。握著時,不是柔弱無骨,反倒有一種特別的存在感。
卓裕刮蹭輕捏,「你喜歡做的事,是遵從你心的決定。從你小時候起,你對刺繡感興趣,大學選的專業,開了「簡胭」,你做的每一次決定,賺的每一分錢,都是因為、你自己喜歡做。」而不是因為某個人。
姜宛繁笑著問:「所以你不贊成我參賽?」
「你做什麼我都站在你這邊。」卓裕說:「只要是你真的喜歡。」
推心置腹的談話最容易推動內心的坦白局。卓裕的目光包容、冷靜、像無聲發光的燈塔,總能讓茫然的航班在困頓中辨識方向。
姜宛繁抿了抿唇,「我如果喜歡,早沒晏修誠什麼事了。我就是不甘心,他憑什麼過得這麼好。我是不是心理挺陰暗的。」
卓裕:「沒有絕對的好壞。如果現在,「不甘心」這種心態讓你不快樂,那就堅定地去做能對抗這種情緒的決定。」
他全然理性,不一味地拱火,也不會怕麻煩而遊說放棄。而是引導,牽引,撥開迷霧,讓她自己找到出口。
姜宛繁低頭垂眸,忍過眼底的濕意。
卓裕拍拍她的後腦勺,溫柔問:「晚上想吃日料還是粵菜?新開的一家口碑不錯,你陪我去嘗一嘗好不好?」
「好。」姜宛繁抬起頭,「我陪你吃飯,你陪我回霖雀。」
那天閑聊的時候,周正還問卓裕:「公司上班和創業當老闆最大的區別是什麼?」
卓裕的答案很實在:「時間自由了。」
在兆林的時候,人前裕總何其風光,但還是受諸多約束,出不完的差,躲不完的應酬。雖然這些年他仍保持著規律健身的習慣,但酒水浸潤放縱,肌肉總沒得之前紮實。
不管姜宛繁要去哪裡,卓裕也能陪她說走就走。
祁霜在鎮中心的十字路口遛彎兒,同行的人指著馬路,「七奶奶,這是不是你家孫女婿的寶石啊?」老人家記不清「保時捷」,只知道是很貴的車,索性簡稱「寶石」了。
祁霜定睛一看,「誒唷,怎麼又回來啦。」她扭頭,正色道:「不許亂議論噢,沒有破產沒有失業沒有吃老本,就是孝順,回來看看爸媽和我。」
……
樓下,卓裕陪姜榮耀和向簡丹話家常,他總能把兩老人逗得眉開眼笑。
樓上,姜宛繁坐在床邊,被窗外斜進來的一縷光影吸引,目光定定,神思遊離。敲門聲輕輕,姜宛繁回過神,祁霜站在門口。
姜宛繁起身,「奶奶。」
「新茶葉喝完嘍,今年雨水多,茶葉收得不好,看這天氣啊,又會是個寒冬。趁現在,你們多多回來也好,到冬天下雪結冰就少回來,怕路上不安全。」祁霜邊說,邊把書櫃里放歪了的相框扶正,那是姜宛繁十歲的照片,臉蛋抹得像猴屁股,可仍然是個美人胚子。
姜宛繁幾度欲言又止,「奶奶,我。」
「你想做的事就去做,別管別人怎麼看。」祁霜說:「再來一次,你高考填志願的時候,我還是會幫你把丹丹騙出去,讓你填你喜歡的學校。」
姜宛繁笑起來,笑得眼睛發酸。
為了這事,向簡丹對祁霜怨念頗深,雖然婆媳關係不算差,但為了這些磕磕絆絆,也談不上多交心。姜宛繁明白,奶奶都是為著她。
姜宛繁坐在原處,伸出手,「奶奶,抱抱。」
祁霜蹣跚走近,將孫女攬在心口,乾燥粗糲的掌心一下一下撫著她後頸,「姜姜好像瘦了,這骨頭都磕手了。」
……
次日,卓裕陪姜宛繁挨家挨戶地上門。
「這是「兆林」的產品圖,這是你的綉品,你看看,是不是很像?」姜宛繁把來之前就列印好的圖片擺出來,「這家公司就是用了你們的東西,當成自己的東西賺錢。嬸嬸,你覺得他們這樣對嗎?」
劉嬸看了看,神色茫然懵懂,「啊,好像是我的。」
姜宛繁:「他們這就是侵權。誒,侵權的意思,就是拿了你的東西去用,沒有經過你的同意。」
劉嬸哦了哦,似懂非懂。
手邊搖窩裡的小娃皮得很,總往搖窩外頭爬,咿咿呀呀個不停。劉嬸一邊扶孩子,一邊問:「那我要做什麼啊?」
「維權,告他。」
「哦哦。」劉嬸慢半拍地反應過來,神情頓時驚恐,「去法院嗎,不不不,那我不去。他給了錢了,就算了吧。」
「嬸。」
「姜姜,嬸家忙不過來,怪麻煩的,謝謝你的好意啊。」
一上午走了三家。
態度都一致。
一聽上法院,報警,律師這些詞,她們都莫名緊張畏懼,說什麼都不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姜宛繁多勸兩句,脾氣急了,還會頂上兩句,「用了就用了吧,要是以後來買綉品都給這麼多錢,我也願意的。」
這話寒心,姜宛繁一剎無言。
她畢竟不是當事人,而且這件事更複雜,當事人不同意出面,姜宛繁也沒有據理力爭的立場。
吃完午飯,向簡丹在廚房洗碗,卓裕端著餐盤進來。
向簡丹早想問了,「姜姜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我看她飯都沒吃幾口。」
卓裕權衡再三,姜榮耀才因晏修誠吃了暗虧,眼下不宜再提此人。他說:「媽您別擔心,最近她有點累。」
向簡丹擦拭濕手,眼巴巴地望向卓裕,「姜姜從不在我面前示弱,她有難處的時候,你多擔待。」
卓裕點頭,「您放心。」
向簡丹神色憂愁,「霖雀這兩年才好了些,修了高速路,建了桑蠶基地,但人的眼界不會一下子跟上,尤其年齡大一點的,他們沒讀過書,甚至連鎮子都沒踏出過。只要能養家糊口,給點錢,什麼都不在意的,跟你們更說不到一塊去。」
她沒有明說,但心裡門兒清,隱晦委婉地開導,其實是想讓卓裕說給女兒聽。
「哪怕你們的建議是對的,但人一旦聽不進去,多說多錯,反倒有了芥蒂。」向簡丹嘆了口氣,「吃力不討好,看開一點,別傷著自己的情緒。」
這趟回家,無疾而終。
返程路上,姜宛繁閉眼睡大覺,裹著卓裕的外套縮在副駕,像一條冬眠的蠶寶寶。卓裕想問也不敢問。
比賽的事,還參加嗎?
一覺睡到下高速,姜宛繁混混沌沌地醒來,被光線刺得又趕緊閉上眼,懶了會覺才悠悠道:「我想吃海底撈。」
開車到商場,地庫停好車,等來電梯時,卓裕想起手機沒拿。
姜宛繁說:「我先去排號。」
卓裕折返車裡,拿好手機,剛準備往電梯去,忽然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他扭過頭,隔著幾台車的石柱后,兩個女生。
其中一個是陳瑤,謝宥笛的女朋友。
「這是嶄新的,就拆了個吊牌,我戴了不超鍾。」陳瑤話術老道,嫻熟抬價,「公價都得三萬二,單獨買想都別想,不配貨個,真拿不下。」
對方還價,「你急著出手,就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我能馬上轉錢,你要出就出。」
「這樣,各退一步,加一千八。」
「最多加一」
「行。」
陳瑤劃開手機,迅速調出收款碼,往面前一伸,「微信支付寶都可。」
滴——
支付寶到賬21500元。
陳瑤連帶禮盒一塊給對方。
對方嘖嘖道:「這是男朋友送的吧,這麼用心,你也捨得啊?」
陳瑤若無其事,冷漠道:「他送了很多,下次還找你,你要大方一點別老壓我價。」
卓裕目光漸冷,在她發現之前,轉過身離開。
商場四樓餐廳區,到地方時,姜宛繁剛講完電話,「好,那你現在過來?正好一起吃火鍋再逛。」
卓裕:「怎麼了?」
「是謝宥笛。」姜宛繁握著手機,「他正好也在這邊,待會過來找我們,他讓我幫忙選禮物。」
「選禮物幹嗎?」
「當然是送給女朋友。」姜宛繁漸漸發現他神色不太好,「怎麼了?」
卓裕皺著的眉頭強制鬆開,「到號了,進去吧。」
十幾分鐘后,謝宥笛神清氣爽地出現,吃飯是其次,主要是選禮物,「姜姜,辛苦你了啊,這頓我請。」
「舉手之勞。」姜宛繁笑眯眯地問,「怎麼沒帶女朋友一起呀?」
「她和朋友看畫展去了。」
卓裕冷不丁道:「她不是b市人,近十年沒回來過,這裡哪有朋友?」
謝宥笛大度,「我沒問。」他的熱情奔頭全在挑選禮物這件事上,「小姜你說,我是買包包還是買護膚品?之前送她的項鏈手鐲,都沒見她戴過。」
姜宛繁還沒開口,卓裕冷聲道:「謝宥笛,冤大頭當上癮了是嗎?」
謝宥笛莫名其妙,「你吃錯藥了今天。」
卓裕早不想壓事了,心裡的火一茬茬往上拱,他可以不針對任何旁人,唯獨看不慣自欺欺人,「我不是對她有意見,我就問你,你長腦子了沒有?以前那些事,選擇性失憶,當備胎有癮是嗎?」
謝宥笛靠的一聲,笑意收斂,較上勁了便口不擇言,「你吃槍子了啊,沖我突突個什麼勁兒!我知道你不喜歡瑤瑤,但我喜歡啊,跟她談戀好說么,大庭廣眾,都不給人留面子。」姜宛繁拿碘酒消毒,棉簽細細輕輕地抹勻,「謝宥笛那麼要面子的一少爺,哪受得了這打臉。」
「我打他,比他以後被人打要好。」卓裕枕著椅背,心裡頭氣,手上的燙傷根本不算事。
姜宛繁努努嘴,「其實小書對他挺有好感的。」
卓裕側過臉,「嗯?」
「她就喜歡這種搞笑男,問過我好幾次謝宥笛的情況。那天他帶來陳瑤后,我就跟小書說明白了。」
「大明星是不是覺得很沒面子?」
「倒也沒有,小書說,她下次要見見他女朋友長什麼樣。」
卓裕嫌棄地又閉上眼睛,「別見了,丟人。跟大明星說,她穩贏。」
姜宛繁樂出了聲。
之後兩人都沒說話,車裡開了暖風循環,淡淡的海洋精油靜心養神。短暫安靜,姜宛繁似感慨,「感情真是個偽命題。」
卓裕維持著閉眼休憩的姿勢,聽到這話后,伸手而來,一把將她緊握,「我們兩,是唯一正確答案。」
晚上這一出鬧的,卓裕耳里現在還嗡嗡響,也沒了心情吃飯。
姜宛繁笑,「那回家吧,點外賣吃也行。」
夜景不錯,江風吹得舒服,臨時起意,兩人又圍著沿江大道兜了兩圈風。唯美夜景撫平一天躁動,心情也隨之變得平穩些。
車停地庫,乘電梯上樓。
管家打來電話,「卓太太,您有外賣到了,現在方便送上來嗎?」
卓裕在卧室換衣服,姜宛繁以為是他提前點好的。
不多久,門鈴響。
姜宛繁開門,卻被眼前的人驚住,「謝、謝宥笛?」
謝宥笛一臉頹敗,提著六七隻打包袋,站在門口一語不吭。
這時卓裕走過來,默然無語地盯著他。
氣氛低壓,姜宛繁自覺讓出道,讓他倆大眼瞪大眼。
卓裕冷呵。
謝宥笛沖他叫喊,「別呵了,陰陽怪氣我知道了。不是沒吃上火鍋嗎,我打包給你送來還不行嗎?」
卓裕轉開臉,不搭理。
「你,你你別得寸進尺,愛吃不吃!」謝宥笛火冒三丈,覺得丟面。把海底撈放在地上后,竟轉身要走。
可身後毫無動靜,卓裕視若無睹。
謝宥笛又把身體轉回來,委屈商量,「那我們吃燒烤可以吧?我現在就去給你買燒烤,給你烤七個腰子。」
卓裕高冷,揚了揚被燙傷的手臂,「再被你燙一次嗎?」
謝宥笛頓時嬉皮笑臉,「看醫生了嗎?塗藥了嗎?消毒了嗎?沒消毒的話,我給你舔舔,口水也可以消毒的。」
卓裕:「門都沒有。」
謝宥迪震驚,「你創業失敗了?窮到連門都沒了??沒錢跟我說啊!我有錢。還把不把我當哥們了?!」
卓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