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夢境纏繞
陳子如蹲在狹窄的過道里，雙手抱著頭，微微抬起頭，瞄向櫃檯的方向。
阿平和阿萊掏著槍，迅速且粗暴的從老兵手中搶走紙幣，塞進剛剛櫃檯小姐推出的裝錢袋子里。
按照聯邦法律規定，老兵三個月的津貼是三千聯邦點，在場剩下的老兵也還剩下二十多人，全部收齊也能湊個六七萬，這樣加起來，雖然不到之前的二十萬，也能付得起三個人的船票錢。
期間也有老兵想要反抗，但隨著阿平的呵斥以及手槍的威脅，反抗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
「等下讓他們全都還回來！」雖然已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場景，陳子如還是暗自握緊了拳頭。
靠著之前夢境里的記憶，陳子如清楚，如果事情按照夢中軌跡繼續發展下去，現在還不是出手的最佳時機。
隱忍，才是第一要義。
平萊兄弟的收錢進程轉眼已經進行了大半，但那個裝錢袋子離裝滿還有著不少的差距。阿平又將目光投向了大廳內的其他顧客。
「就這樣吧，剩下幾個就算了，我們得走了。」宋原說道。
他說這話倒不是因為突然良心發現，今天發生的意外太多，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宋原怕繼續糾纏下去，拖到警察趕來，再想脫身就難了。
現在離理論上警察最快趕來的時間還有五分鐘。
「阿萊，你現在去把街角停得那輛車開過來。」
「阿平，你再清點一下財物，等阿萊把車開過來我們就走。」
宋原不想耽擱，立刻吩咐萊平準備撤退的事宜。阿萊很聽話，應了一聲便一路小跑的衝出了銀行大門。但阿平的目光卻被一件閃閃發光的物品吸引住了。
那是一塊嶄新的腕錶。
他記得宋原曾經提起過，自己的那塊表老是走的不準，因此他想趁著這個機會，給宋原搞一塊新表來。
表的主人恰好是先前坐在陳子如身邊的中年大媽，此時她以同樣的姿勢蹲在陳子如的身旁，身體微微顫抖，絲毫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什麼。
阿平開始內心還有些猶豫，但當他發現宋原的注意力並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目光飄忽的看向窗**沉的天空時。他便一個箭步衝到了中年大媽的面前，竟是直接伸手想把那塊表拽下來！
「啊！！你要幹什麼？」
大媽本來就處於精神緊繃的狀態下，受到襲擊後下意識的尖叫出聲。
「少廢話，趕緊把手錶給我！」
發現阿平的目標是自己手腕上的手錶后，大媽的神情非但沒有放鬆反而顯得更加的緊張，她用沒戴錶的右手緊緊拽住阿平的雙手，哪怕手腕上被磨出了深深的一道血印，大媽也沒有鬆手意思，似乎這隻手錶是什麼異常珍貴的寶物。
阿平在拉扯了幾下后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只能大聲呵斥讓大媽放手，但聽到這話大媽后，手反而抱得更緊了。
一個搶的兇猛，一個護的堅決。兩人就這樣原地僵持了一會，最終還是大媽先感到體力不支。
「這是我兒子剛給我買的新表，真的不能給你！」大媽語氣裡帶著哀求。
「小夥子，行行好，幫幫忙吧。」她扭頭看向陳子如，懇求道。
陳子如還沒來得及回答，阿平就搶先說道。
「奉勸你，少管閑事！」他也有些急了，他想要伸手去拿槍，但苦於雙手都被牢牢拉住。
下一秒，一雙新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臂。
阿平抬頭看去，面前的少年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但是眼神里卻是無比的平靜且冰冷。他下意識的避開了目光，不敢和陳子如對視。
「不如就這麼算了吧。凡事沒必要做的太絕。」陳子如開口說道。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來多管閑事。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崩了你！」阿平惱羞成怒，從褲兜里掏出槍來指著陳子如的頭，但任誰都能看出，他的後半句話有些中氣不足。
他屬實被陳子如那冰一般的眼神嚇到了。
「阿平！還在那幹什麼?快點過來！」宋原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趕緊制止了阿平的行為，他現在滿腦子裡都想著如何儘快的離開，並不想鬧出人命。
「可是...手錶....」
「別管這些東西了，我們得趕緊走了！」
「好吧。」
阿平委屈的答應道，他悻悻的收回了槍，狠狠瞪了陳子如一眼。
他從小在貧民窟長大，受盡了別人的白眼，因此他對別人態度的敏感遠超常人，當他今天握著槍他感受到了別人對他的畏懼和害怕，這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讓他著迷，但陳子如那冰冷的眼神卻讓他回憶起了從前的感覺。
「我記住你了，小子。」他恨恨的說道。
說完，他抄起地上的錢袋，向宋原的方向跑去。
窗外雷聲陣陣，天空中雲層正在快速的匯聚。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劃破了街上的寧靜。
「嗯？是阿萊來了嗎？」宋原有些疑惑，印象里自己那台快要報廢的老爺車應該發不出這麼大的聲響。
而下一秒，他的神情就變了。
還有另一種聲音摻雜在引擎轟鳴聲當中的，清晰可聞。
那是警笛。
「警笛？這不科學，他們怎麼可能來的這麼快。明明還沒到十分鐘啊。」宋原心中駭然，原本的計劃接連被打亂，讓他現在有些不冷靜。
銀行的大門再次被推開，本來被安排去開車的阿萊一臉慌張的跑了進來。
「宋哥！大事不好了！外面來了輛警車！」
「我知道了...」宋原點了點頭，問道：「車呢，沒開過來嗎？」
「開了，但回來的路上我看見警車，不敢繼續停門口，就在旁邊趕緊停了來通知你們。」
「那你停的位置近嗎？我們能不能直接去車裡？」
「好像不行。」阿萊努力思考了一會，回答道。
「那你有看見一共來了多少警察嗎？」
「也沒有。」
「那就難辦了啊。」宋原嘆了口氣。
明州銀行是一棟老式獨立建築，除了平時運鈔時才會開啟的運鈔入口外，整棟大樓只有正門一個出入口，而且在年前的翻新時還對一樓的窗戶進行了防盜加固。
簡而言之，現在宋原想離開明州銀行，除了正門強闖之外，只有跳樓這一選擇。
「事到如今，看來只能啟用b方案了。」宋原揉了揉眉頭，無奈的說道。
「b方案？」阿萊和阿平異口同聲的問道，之前宋原可從來沒有向他們透露過這個b計劃的存在。
「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宋原嘆了口氣，「阿平阿萊，你們現在趕緊隨便挑幾個人當人質，外面的警察應該來的不多，我們得靠著他們才能到車裡去。」
宋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幾個蹲在他身旁的市民聽到了他的話，身體蜷縮的越發緊了，生怕自己成為被選中的人質。
哪怕他們自己現在的境遇也好不到哪去。
阿平隨手挑了兩個看的不順眼的，讓阿萊押到宋原的身邊。至於這最後一個「幸運兒」的人選，他眼前一亮，腦海中再次浮現起陳子如那冰冷的眼神。
他現在已經完全忘記了事情的起因是大媽手上的那塊手錶。
「天道好輪迴。剛剛那麼威風，等下就讓你跪在我腳邊求饒。」他恨恨的想道。
看見阿平直直的朝自己的方向走來，大媽有些害怕，但她看看向身旁的陳子如時卻驚訝的發現他的臉上不光看不出一絲恐懼的影子，反而帶著一絲.......期待？
舊的夢境總在快到此時破碎，陳子如想要嘗試能否靠著自己的力量看到這噩夢的最終結局。
「可能這才是真正的我吧。」
感受著體內腎上腺素飆升所帶來的快感，陳子如抬起頭看向越走越近的阿平，咧嘴露出了一個充滿嘲諷的笑容。
「喜歡笑？」
阿平明顯被陳子如的挑釁激怒了，只見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陳子如的面前，拿槍頂住陳子如的太陽穴。
「現在還笑不笑了！」
「不想死的話，就自己爬到那邊去！」
「阿平！回來！」
宋原感覺到了不對勁，但阿平顯然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他迫切想從陳子如的眼中找到他想要看到的東西。
絕望，無助，乞求。
「不要開槍。」
阿平驚喜的發現面前的男子露出了他想要看到的表情，陳子如驚恐的低下頭，乞求著他的原諒，恐懼徹底取代了他原來眼中的平靜。
「原來像你這樣的人也會害怕啊！」
「喜歡看不起人？讓小爺我來教你怎麼做人！」
阿平盡情享受著羞辱陳子如所帶來的滿足感，耳邊似乎傳來了宋原的聲音，但聲音微弱細不可聞。
面前的陳子如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半癱在地上向他求饒，旁邊的人都向他投來了敬畏的目光。
這種感覺，就像做夢一樣。
「你在幹什麼！曾平！」宋原的話如雷霆炸響，曾平渾身一激靈，清醒了過來。
睜開眼，他對上了陳子如充滿嘲弄的眼神。
就像在看一個馬戲團的小丑。
哪有什麼跪地求饒，剛剛的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一場夢境。
他剛想發作，卻絕望的發現自己的太陽穴被冰冷的槍口抵住，不知在什麼時候，自己手槍也到了陳子如手中。
「現在，兩極反轉了。」